她接过,笑了笑,“谢谢。”
赫默顿了顿,很想说,在他这里,她永远不用说谢,又怕自己今天有点进度条拉得太快,她心里指不定怎么想他。于是,眼睁睁地看着她的手心搭在枝丫的一头,从他眼前滑过……。
“我听说,你在市中心夜市,曾经被人伏击过。”满山的枫叶,从金黄到深黄,再到浅红,直至深红,层层叠叠,目不暇接。可奇怪的是,当你漫步其中的时候,却发现,头顶的每一簇枝叶都是崭新的,没走到一个新的位置,观感都能重新被刷新一遍。有的时候,那些树叶会拼成动物的形状,有的时候又像是海边的奇石,妙不可言。
冷奕瑶非常喜欢赏景,无论是春夏秋冬,只要是美景,她都喜欢。所以,赫默问她话的时候,她几乎分了一半心思到眼前的秋叶上。
“对啊,你说是不是太心急,我刚到帝都就动手,关键是,来的人太菜,连交手的机会都没有。”
她如今这般废柴的身体,简直是考验她的忍耐度。好在,自从上周开始去军校,体能训练跟上来之后,颇有改善。
“皇室的人?”既然身上刻着倒立的蝎子纹身,自然逃不开皇室的关联。
“对。”地上落得都是枫叶,踩在上面,有时候甚至会嘎吱作响,她垂头,看着两个人一路走来的痕迹,发现这条小道颇有意思,像是专门标记出他们一路的脚印一样。
“陆琛那边没有查到消息?”他侧头,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觉得想给那些脚印拍个照留影回味。
“你怎么觉得不会是他?或许,是他蓄意的呢?”这世上,扮猪吃虎的事情又不是没有过。天底下,最聪明的人就是会装傻的人。陆琛要是真傻,陆冥这么多年,为什么从来没有获得过皇帝真正的青睐?他也是皇帝的亲儿子,关键是,他民众支持率那么高,相较于蜜糖罐子里长大的长子,有太多的优势。
能保住皇帝的宠溺,这也不是随随便便、简简单单能做到的。
“不是他。”赫默笑了笑,不是为陆琛洗清冤屈,而是他们心知肚明,不论陆琛是真傻假傻,他不会动冷奕瑶一丝一毫。一方面,是如今他处于劣势,冷奕瑶在安然把他一路送回帝都的时候,他就动了招揽她的心思。另一方面,大约更占主导。虽然并不想承认,但他或许比自己更早意识到对冷奕瑶的感觉。找人去动冷奕瑶?这种明知道绝不可能成功的事情,他留下一个身上有纹身的刺客给她,不怕她分分钟要了他的命?
冷奕瑶哑然一笑,这人,还挺大气,就算是背后,也不说“情敌”的“坏话”。
她想法刚从脑中闪过,赫默继续说下去:“他还没那个脑子。”
……。
算了,当她刚刚什么也没想。
冷奕瑶撇了撇嘴,男人啊……。大抵,无论时代更替,岁月如梭,永远是这么奇妙的物种……。
“那你认为是谁?”既然不是陆琛派的人,陆冥又死了,皇室还有几个人会动杀她的念头?
赫默勾唇一笑,忽然停下脚步,指着一处颜色艳红的枫叶上停顿的鸟儿,轻松道:“你不是心里早有答案?”
两人目光交错,分明是同样在赏那只画眉鸟,又像是在指点那错综复杂的皇室僵局。
是啊,她早有答案。只是,懒得说罢了。谁让,她准备让陆琛欠她的许诺越多,兑现的时候越是痛快呢。她从来不是吃了亏就能随意丢到脑后的人。冷家身为她原身的血缘,她都能当众打脸了,更何况是刺客的主使?她还没动手呢,就急着躁动,那就一起躁吧,她倒要看看,是谁笑到最后。
不过,这人眼光太毒,仿佛不管是展现在台面上的事物,还是其他,他都能一眼看穿,她忍不住摇头轻笑:“这帝都,还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吗?”
鸟儿大约是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声,微微一惊,瞬间展翅高飞。盘旋在树梢的时候,竟然还鸣叫了几声,在这空空荡荡的山丘中,宛转悠扬、清脆有力,洋洋盈耳,竟是格外动听。
他侧头,忽然静静看她一眼,不落一字,冷奕瑶却分明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一丝意味。
就在她以为,赫默不会开口回答的时候,他却忽然伸出手,凑近她的发梢。
微微温热的气流从耳边流过,他低下身,靠近她的眼前,分明离得极近,像是马上就要粘在一起,他却在半空中忽然顿住,指尖微动,终是落在她的头顶,“别动,有一片碎叶落在你头上。”
嗯?
冷奕瑶随即仰头,却感觉到那只手,从她发间蜻蜓点水般掠过,随即,小小的红色碎叶落在他的指尖,从食指翻转到中指,最后落在掌心。
他的手,比她大了很多,那是典型的军人的手。有力,坚定,甚至还带着常年握枪的老茧,却是她极为熟悉的那种。
只不过,她现在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片碎叶上。
毕竟,他小麦色的皮肤映得那片叶子,太过娇艳。
她细细看了一眼,竟然有点像小鸟的图案,真稀奇。
“有的,”赫默却在她打量他手心的时候,忽然开了口:“是你。”
嗯?
他说这四个字的意思是……。
冷奕瑶回忆了一下自己上一个问题:
——“这帝都,还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吗?”
——“有的,是你。”
原来……。
他在回答她的问题。
她勾了勾唇角,眼光平寂,随即从他手心接过那片碎叶,直接扣在耳畔,像是一枚精致的发卡,竟然将她满头发丝,衬托得格外妩媚:“那你可能猜到,我会什么会在帝都?”
为什么吗?
一开始,是因为他的“见死不救”,因为她给弗雷分明发了被人“软禁”的“求救信息”,他却无动于衷,所以被皇室威胁的冷家眼巴巴地没敢拦住陆琛的人来捉她;后来是因为她安然送陆琛到帝都,陆琛欠她一个诺言,一个皇位唯一继承人的诺言。现在,是因为懒得和冷家上下那堆人待在一起,眼不见为净,干脆来帝都好吃好喝。
可真正的原因吗?
或许,只有上帝和她自己知道。
他摇了摇头,脸上满是兴致。他说过,他唯有一个人猜不透,就是她。
冷奕瑶轻轻一笑,眼底划过一抹清亮,“再走走,马上就要到山顶了。”
这世上,谁是真正的难以触及,谁又是真正的变幻莫测,或许,每个人的答案都不一样。
他们可以是棋局之子,亦可以是执子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