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桂香一个普通妇人,根本支撑不了多久,不过几板子加就条威胁下去,就全都招了,当年的事情一点点说了出来。
事情跟镇南王在普陀寺问出来相差无二,只是多了些具体细节。
说出来后陈桂香求他们别伤害自己儿子,这事跟那孩子一点关系都没有。
卢景程站在后面,听了整件事情的经过。
他走了出来,只想跟陈桂香说几句话。
此时县太爷已经带着几个下属退下。
卢景程在陈桂香面上蹲下。
过了许久,回忆似的道:“我九岁那年,有一次,在箱子看见一件新衣服,以为是你给我做的,便高兴拿来穿,却不知你看见后为何发那么大的脾气,以至于让我罚跪。
那时,你看着我的那个阴冷的眼神,我至今铭记,只一直未曾想通为何会如此,如今才终于明白,只不过因我并非你亲生子,衣服是你给自己孩儿做的,我这个外人,自然是不能够穿的,是么。”
他如此平淡叙述这件经年旧事,俞婉秋听得泪光点点,心痛至极。
陈桂香却哆嗦着身子,咬着牙齿,一字一句道:“我始终将你养大了!”
卢景程双眼无波,看着陈桂香,道:“因为你拿走了我所有的东西给了自己儿子。你害怕阴司报应,怕这些罪孽反馈到你亲生儿子身上,所以你的房间里常年来都供着一座佛像是不是?”
陈桂香彻底瘫软在地。
卢景程站了起来,面无表情对镇南王道:“留她一条命吧,如她所言,她当年留了我一条命。”
第五十八章
陈桂香整个人像丧失了所有精气神一样。
死气沉沉。
但就在卢景程准备离开的时候, 她突然大力挣扎, 扯着嗓子叫嚣起来:“我待你不薄!养你长大供你读书, 哪点对不起你, 到头来你就是这样回报的吗!”
卢景程脚步兀地一顿, 低声自语, “哪点对不起我?”
他自嘲一笑,继而转身, 脸上表情极为冷淡:“好一句待我不薄,你待我不薄到,给珍儿下药, 偷换掉珍儿生下的孩子,将你陈家侄儿的孩子抱过来冒充作我的孩儿,就是你口中的对得起我?如若如此, 我卢景程当真承受不起。
若非当初珍儿警觉, 恐怕此时你已经得手, 十七年前偷梁换柱的故事又将重演一遍。你心之毒,恐无人能及。”
卢景程一分余地不留, 揭开了陈桂香最后一层皮,将她的丑陋心思完全暴露出来。
“你个不孝子!孽子!白眼狼!”陈桂香像发了疯, 大声咆哮, “早知如此, 当日就该掐死你干净!”
陈桂香的嘴巴被堵上了,又吃了一个嘴巴。
卢景程也不再看她,径直转身离开。
后头的事情已经不需要他处理。
这样很好, 卢景程目光悠远,不用自己动手,很好。
***
而镇南王夫妇是再一次被震惊。
接着而来的就是无法遏制的冲天怒气!
完全压制不住!
他们怎么都想不到,这种狸猫换太子的把戏,陈桂香竟然又在儿子身上做了一次,小孙儿差点重复他父亲的命运,被这个贱人给换走了!
怎能不恨不气!
好个无耻狠毒的妇人!
俞婉秋再也忍不住,维持不住礼仪,伸手“啪啪啪!”里下,甩了陈桂香数个耳光。
“贱人,你去死吧!”
*
然这只是口头一句震怒的话,到底最后还是留了陈桂香一条命。
俞婉秋嗤嗤几声后,忽而就想通了,让她活着好了,就让她活着见自己的儿子,续他们母子之间的情分。让陈桂香亲眼看着她日思夜想的儿子变得一无所有,回归到他们本来的生活。
俞婉秋很是期待见到那副画面!
另一面,早在镇南王确定了这件事情后,就已经写好了折子,派亲信快马回到京城,将这件事禀奏圣上。
镇南王世子之位是绝对不能容许被一个野种霸占坐在那里的。
十七年前换子事件的始末经过,统统写在折子里,不出几日,呈上御案,全部被皇上知道。
虽然圣上亦觉得不可思议,但是皇室血统不容混淆,随后立刻拟下圣旨,命禁卫军亲自去镇南王府处理此事,在一干人等茫然无措的时时,火速将镇南王调查出来的结果公开,然后就是撸去周名瑄的世子之位,甚至剥夺周这个姓氏。
圣上手段堪称雷厉风行,等大家都回过神来的时候,周成瑄已经被请出王府了,他已经不再是镇南王世子。
他不再是镇南王府嚣张不可一世的世子。
根据圣上的口谕,周名瑄要马上被遣送回他的本家。
整个事情,就像一阵龙卷风,来得如此汹涌猛烈,当它退下去的时候大家有些糊里糊的。
这么大一件事,镇南王府,十七年前真假世子这件事,几乎瞬间就在京城传开了。
世家贵族,豪门新群,各路官员,没有一个不在私下讨论的。
一时间,‘狸猫换太子’的各种版本的被传得风风雨雨。
假世子被送走了,而对于那个当年被调包的真世子,大家更是好奇得不得了。也都暗搓搓等着看真世子是何种模样。
而京城中掀起来的这股风波,万安县里的几人是一点都不知道的。
陈桂香被带走了。
卢景程回了家。
彼时姜彤正看书入了迷,卢景程进来的脚步声都没听见。
直到卢景程抽走了她手中的书。
姜彤才迷茫着抬头,后知后觉说了一句:“相公你回来了。”
卢景程看着她,笑了下,“珍儿好闲情逸致。”
姜彤歪头,道:“相公笑话我?”
卢景程笑,“并未,只珍儿你不想问点什么吗?”
姜彤站起身先去洗了洗手,然后抿着唇说:“我不问,是心我还相公想说了自然会同我说。至于看书,是珍儿在家亦无别的事,打发时间罢了。”
卢景程亲昵点点她的额头。
叹气:“说不过你。”
“不过现下我真有些想问的。”姜彤拉着卢景程坐下,软软道。
卢景程挑眉,一副‘你说’的模样。
姜彤才道:“事情解决了,那相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毕竟……”
毕竟什么,当然是卢景程今非昔比的身份。
他是镇南王的儿子,以后会是镇南王世子。
镇南王认回这个儿子,卢景程肯定不会留在万安县,那么她是现在就一起回京城还是别的?
姜彤能猜到些许,却不知道卢景程的具体想法,所以不好肯定。
从事情明朗大白到亲见镇南王夫妇这一段时间,卢景程整个人,外在看着没什么大的变化。
姜彤不了解他们是怎么协商的。
现在已经是十一月,天寒地冻,姜彤自己觉得就算要卢景程回去,眼下也不是个好时机,数着日子离过年就只有一个半月了。
“珍儿以为呢?”
姜彤喝了一口热茶,慢吞吞道:“我观镇南王和王妃肯定是希望相公立马就跟他们回去,认祖归宗的。我的看法不重要,相公想怎么做,我自然都认同。”
的确也不需要姜彤来操心。
她亦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指手画脚,人家肯定有自己的想法。
不过姜彤想了下,大概率上,她觉得卢景程不会这么急慌慌的回京。
因为这里面要牵涉要考虑的事情太多了。回去这个决定做起来简单,但之后要面对的事情,可没一件是简单的。
姜彤都能考虑到这点,卢景程又怎么会想不到。
更何况他原本就是一个走一步看十步的性格,没把握的事更加不会做。
姜彤断定卢景程需要些时间。
卢景程看着姜彤淡然平静的样子,倒是万分叹息感慨。
越发看懂姜彤后,就知道她有多聪慧。
看她这模样显然是猜测到了。但她说不干涉就连多问都不曾。
卢景程眼神变幻莫测。
镇南王世子……
短短时日,身份上的巨大变化,真能做风雨不动安如山的,恐怕没几个。
卢景程亦然。
只不过他向来习惯冷静。
姜彤的态度,倒有时让卢景程觉得有些引导作用。
她真是太特别了,好像自己从一个贫门学子变成身份贵重的世子,也并不能给她多大的影响。
从始至终,姜彤对卢景程时,都是同一个样子。
大概从没有过丈夫成了世子,自己会变成世子妃,是件多么让人振奋的事情,这种想法。
思绪在脑子里一闪而过,卢景程回神,道:“我想珍儿肯定猜到了,没错,我已经同他们二人说过,这次并不会同他们一起去京中,来年亦不会去,只等三年后的会试,那时京城再见。”
姜彤听着,然而点头,细细想来这确实是卢景程的做事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