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手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她的双眼颤了颤,只见沈令安盯着她红肿的双眼,脸色不善地问道:“我问你哭什么?”
“没,没哭什么……”孟竹的声音小小的,眼神有些闪烁,不敢看他。
“怕我?”沈令安突地冷笑一声。
“没……”孟竹下意识地否认,颇有些心虚的模样。
她这副娇娇怯怯的模样,像极了雨夜里枝头微颤的花,沈令安看着她,突然便不说话了。
孟竹正觉得奇怪,偷偷地抬了抬眼,就见他的目光里流露出一丝灼热。
孟竹心底一慌,下意识地便站起身想逃,那人已经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她,然后……将她按在了池壁上……
薛雨凝来接她的时候,孟竹正在百无聊赖地看书,书是婢女为她找来的,都是一些女子爱看的话本,可她其实根本就看不进去,这几日她每日都在数着时间盼着薛雨凝快快来接她。
沈令安也不知着了什么魔,这几日夜夜都来欺负她,害她整日浑身酸疼,连床上都不想爬起来。
“阿竹,以后你便是我的亲妹妹了!”薛雨凝一进房就眉飞色舞地拉着孟竹转圈,见她一脸茫然的样子,解释道:“我娘说了,要认你做义女,你的生辰比我小一个月,可不就是我妹妹了?”
孟竹一听,当下喜上眉梢,连声音里也含着丝雀跃,“当真?”
“啊啊啊……”孟竹开心得不能自已,欢呼出声,一把抱住薛雨凝,高兴道:“太好了!这样我便再不怕他们了!雨凝,谢谢你!”
薛锦岚和沈令安还在不远处便听到了孟竹的欢呼声,薛锦岚忍不住一笑,“看来阿竹很开心。”
沈令安不置可否,神色莫测。
“阿竹。”薛锦岚走到孟竹房门口,笑着唤了一声。
“锦岚哥哥!”孟竹雀跃的声音在看到他身后的沈令安之后微微一顿。
“你这几日在沈相府上多有叨扰,过来谢过沈相,我们便回家了。”薛锦岚道。
孟竹听了,深吸了口气,缓步走到沈令安面前,福了福身,道:“这几日多谢沈相收留,孟竹感激不尽,沈相大恩,小女子铭记于心。”
“既是大恩,你打算如何报答本相?”孟竹这话大家都知晓是客套话,却不想沈令安冷不丁地开口,声音倒没往日冷淡了,只是仍然辨不出喜怒。
孟竹一时被问住,额头冷汗都快渗出来了,薛锦岚见状,开口打圆场,“孟竹以后既是将军府的女儿,那沈相的恩情,自然由将军府来报答。”
沈令安却不说话,目光仍是盯着孟竹。
孟竹紧张地手心冒汗,知晓他不可能就这么放过她,于是只能再次福了福身,道:“他日沈相若是有用到孟竹的地方,孟竹义不容辞。”
“孟姑娘客气了。”沈令安突然一笑,不再看着孟竹,不止孟竹松了口气,连薛雨凝和薛锦岚都莫名地松了口气。
上了将军府的马车之后,薛雨凝在孟竹耳边悄悄吐槽:“沈令安这家伙真是喜怒无常,你在相府这么久,他没欺负你吧?”
怎么没欺负?欺负惨了!
可孟竹也只能打落牙齿往里吞,摇头道:“沈相贵人事忙,我很少见到他,何谈欺负?”
“这倒也是。”薛雨凝咕哝了一声。
今天沈令安的表现虽让薛锦岚有些疑惑,不过他却并未放在心上,他看了眼孟竹,笑道:“阿竹,这些时日委屈你了,以后你便和雨凝一样,都是将军府的女儿,你尽可以和她一样,不论府内府外,都无需拘束。”
孟竹听了感动不已,“知道了。”
“哥哥说得没错,以后你就跟我一起出去吃喝玩乐,谁要敢惹你,就打得他满地找牙。”薛雨凝一手搭上孟竹的肩膀,笑嘻嘻道。
薛锦岚看了她一眼,“这番话你再到爹面前说说看。”
薛雨凝吐了吐舌,凑到孟竹耳边悄悄道:“我哥和我爹一样古板。”
孟竹忍不住笑。
到了将军府之后,薛夫人率先来见了孟竹,薛夫人与雨凝一样,都是率真的性子,看到孟竹回来,当下红了眼眶,拉着她的手道:“阿竹,这段时日委屈你了,你今日先好好休息一番,明日我们正正经经地办一个认亲仪式,让全京城都知道你是我们将军府的女儿,以后谁也不敢再欺负你。”
孟竹的眼泪一下就涌了出来,父亲去世后,她再没遇到过这样的呵护和疼爱,她何德何能?
孟竹当即便跪下,改了称呼,“谢谢娘。”
薛夫人顿时眉开眼笑,连忙将孟竹扶了起来,道:“我生了两个儿子,可总算有一个娇滴滴的女儿了。”
“……娘,我不是女儿?”薛雨凝险些怀疑自己听到的话。
“你整日打打杀杀的,跟儿子有什么区别?”薛夫人斜了她一眼,“不对,有区别,你哥都比你文静。”
“……”薛雨凝不干了,跺着脚撒泼,“你这是有了新欢忘了旧爱!”
“你出去,别在我面前碍眼。”薛夫人丝毫不理会她,拉着孟竹的手亲亲热热地道:“走,去为娘屋里,为娘给你置办几身衣裳和首饰,你去看看喜不喜欢。”
孟竹看着薛雨凝一脸生无可恋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伸手拉了她一起过去。
第二日的认亲仪式,薛将军邀了一众同僚前来见证,薛将军乃是一品大员,在朝中颇有威望,他请的同僚,自然也是朝中肱骨,份量可见一斑。
除了这些人之外,薛锦岚邀了平日与自己交好的一些青年才俊,薛雨凝则邀了一些相识的大家闺秀,总之,全京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在这一天大部分都聚在了将军府。
孟竹没想到认亲仪式的阵仗会这么大,紧张之余,满满都是感动。
不过,她也无可避免地看到了那个人——沈令安。
莫说他贵为丞相,即便只作为一个“收留”过孟竹的恩人,他也是今日的贵客。
认亲仪式无非就是孟竹跪下敬茶,正正经经地喊一声爹娘。
孟竹内心已将薛家二老真正当做自己的亲人,因此这一声爹娘喊起来也是分外真诚动情。
薛将军和薛夫人笑容满面地应了,宾客们也适时地发出恭喜之声。
一场认亲仪式圆满结束。
离晚上的宴席还有一段时间,薛将军便与同僚聊天,而薛锦岚和薛雨凝则招呼一众青年才俊和大家闺秀去了花园。
有人打牌为乐,有人嗑瓜子闲聊,有人下棋喝茶……花园里一时热闹得很。
“锦岚,你这妹妹可真好看,比雨凝那个臭丫头好看多了。”一个年轻公子摇着扇子,笑嘻嘻道。
“你这话我就不同意了。”王祺知正在跟人打牌,一听这话抬头道:“好看这两个字,根本就不能用在薛雨凝身上,她就只能用两个字形容……”
话还未说完,一把刀已经架在了王祺知的脖子上,身后传来薛雨凝阴测测的声音,“好好说哈,我听着呢。”
王祺知沉默了一会儿,吐出两个字:“完美!”
“薛雨凝只能用‘完美’这两个字来形容,任何其他话,都会玷污了她的美!”王祺知镇定地解释道。
众人笑翻,刚刚夸孟竹的人大笑道:“王祺知啊王祺知,你贵为太傅之子,竟如此贪生怕死,着实令人不齿!”
“王祺知,既然薛雨凝如此完美,不如你便将她娶回家如何?我们一定不与你抢。”又一人笑道。
“他想娶,本小姐还不乐意嫁呢!”薛雨凝收起刀,瞪了那人一眼,她在王祺知边上坐下,将他挤到一旁,道:“起开,本小姐来玩几把。”
王祺知伸手在薛雨凝头上用力地揉了一把,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跑开了。
“王祺知你找死啊!”薛雨凝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怒道,要不是她拿着牌,一定要把他揍一顿。
孟竹正在不远处与一个闺秀聊天,看到这一幕忍不住笑了,她走到薛雨凝身后,伸手将她的头发理顺,又将她的钗子重新插了一下。
薛雨凝跟没骨头似的顺势倒进孟竹的怀里,道:“还是我们家阿竹知道疼姐姐。”
孟竹噗嗤一笑,“好姐姐,你可注意点仪容吧,要不然被爹娘看到了,你又要被骂一通。”
“爹娘现在才没空管我呢。”薛雨凝有恃无恐。
可她话音刚落,就听到薛将军的声音传了过来,原来他正领着同僚往花园里走来。
薛雨凝立刻扔掉牌,从地上弹跳起来,冷不防把孟竹撞得往后一踉跄,眼看孟竹就要摔到地上了,一只手突然揽住她的肩膀,险险地将她扶住了。
孟竹转头一看,见是一个眉目清秀的年轻男子,她慌忙往后退了一步,脱离那男子的怀抱,福身道谢。
“杜源,英雄救美还是比不过你。”
“锦岚,看来不久之后,你这将军府的门槛,都要被媒人给踏破了!”显然不止一人看到了这一幕,大家纷纷调侃道。
孟竹有些尴尬,倒是薛锦岚听不下去,淡淡道:“君子非礼勿言。”
一群人马上便识趣地唤了话题。
突然,孟竹察觉到一道令人不安的视线,一转头,便对上了沈令安的眼睛。
第8章
此刻,沈令安正在花园的凉亭里品茶,薛将军还有另外几个人坐在他旁边,几人似乎在聊天。
孟竹的心突地一跳,也不知他刚刚有无看到那一幕,虽说没什么,但孟竹还是莫名地产生了一丝心虚。
“阿竹,我们去那边。”薛雨凝拉过孟竹的手,朝闺秀们所在的地方走去。
“也就爹能镇住你。”孟竹翘了翘唇,平时薛雨凝可不爱跟闺秀们玩,虽说人是她请来的,但她也懒得跟她们一起玩。
闺秀们正在讨论身上的熏香,见薛雨凝和孟竹走过来,一人问道:“雨凝,你今日用了什么熏香?怎么这般好闻?”
薛雨凝正想翻白眼说自己没用熏香,蓦地想起孟竹给她的麒麟香,不由翘了翘唇道:“我今日用的是麒麟香。”
“麒麟香?”那女子一愣,随即眼睛一亮,“可是孟香阁的麒麟香?我记得少时母亲曾买来用过,不过早已绝迹了,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京城女子最喜熏香,当初孟香阁的香料也曾在京城火爆一时,不过后来孟父病重,便将京城的孟香阁改成了竹香阁,连带着麒麟香也断货了。
“是阿竹送我的。你们不知道了吧?那孟香阁是阿竹的,如今的竹香阁也是阿竹的,所以只有阿竹才有麒麟香。”薛雨凝莫名觉得有些得意,这群大家闺秀以往总在她面前得瑟自己用的香,还吐槽她不用熏香,像个男人婆,今日可算掰回一局了。
闺秀们闻言,看向孟竹,眼中神色各异,竹香阁在京城的名号那是响当当的,她们也都是竹香阁的常客,谁能想到竹香阁原来竟是属于孟竹的?
可是,纵然她是竹香阁的主人,也不过是一介商户,如今虽然攀上将军府,成了所谓的将军义女,但其实这些大家闺秀的心里,并不真正认可她。
可不认可归不认可,众女还是纷纷围到孟竹身边,向孟竹讨要麒麟香。
孟竹看着这群闺秀,这些都是竹香阁的贵客,有她们的捧场,竹香阁才会如此红火,当下她便笑了笑,道:“我房里正好还余下一些,我这便去拿来给你们。”
将军府比孟宅要大许多,从花园到房间来回也需要一定时间,孟竹担心大家等急了,拿了麒麟香便匆匆往花园赶。
眼看拐个弯就快到了,孟竹的脚步不由更快了些,突然,两个身影从拐角处走来,孟竹躲避不及,猛地撞了上去。
孟竹连忙后退一步,抬起头正欲开口道歉,一见自己撞上的人竟是沈令安,顿时懵了。
“阿竹,怎的如此莽撞?还不向沈相道歉?”薛锦岚站在沈令安旁边,见他神色莫测,连忙开口道。
孟竹反应过来,结结巴巴地道:“对,对不起……是孟竹莽撞了,还请沈相见谅。”
“沈相,府中有干净的衣物,可要更换?”
薛锦岚这话一问出口,孟竹就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她只是撞了他一下,这也需要换衣服?
孟竹不知道的是,沈令安是有洁癖的,不过这洁癖倒是因人而异,面对女子时尤为严重,早些年也有不少假装无意、制造机会向沈令安投怀送抱的女子,沈令安倒是什么也不说,但总是第一时间去更衣,那些女子的自尊心受了损,便不再厚着脸皮往他跟前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