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以谭元洲的经济实力,断不至于无故戴一串如此廉价的木珠。
想都知道定有来历。
管平波啪的打了甘临的爪子一下:“手真多!”说毕,忙不迭的蹲在地上替人捡珠子。
甘临委屈的眼泪吧嗒吧嗒的掉,谭元洲哄的她两下,索性放声大哭。
陆观颐听到动静,忙忙的进门,埋怨道:“你怎地又把她弄哭了?你就不能有点子耐心!?”
管平波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叫“又”?看陆观颐瞪着她,乖乖的闭嘴。
陆观颐抱过抽噎的甘临,数落道:“她小小的人儿,且不到懂事的年纪,有什么事你依着她些又何妨?大点再教不迟。
哪有不到一岁的娃娃,就想做下规矩的?管军营的时候头头是道,对着个孩子,倒犯起懒病来!要我说多少回才肯听一句!”
管平波嘟囔道:“分明是你太惯了……”
陆观颐阴恻恻的道:“敢把你惯旁人的心思分一点给亲闺女吗?”
管平波弱弱的道:“就是亲闺女才不能惯……”
陆观颐哼了一声,抱起甘临进了里间哄去了。
管平波:“……”人类啊,真特么是天生高智商生物。
她方才轻轻一拍,那死丫头就嚎的满营都能听见。
才九个多月啊!就知道找帮手了!她不觉得婴儿时期就能惯,在长辈眼里,孩子总是幼小,惯到不能惯的年岁,哪里还教的好?可惜她实在放羊太久,提起教导问题,就底气不足,只得作罢。
无奈的继续捡珠子。
谭元洲笑道:“别捡了,不值钱的东西,丢了就丢了。”
管平波把手中的一把珠子放到谭元洲手心里,十分抱歉的道:“对不住。
此刻看不清了,明日光线好的时候定能找齐。”
谭元洲道:“营长跟我生分了不是?”
管平波笑道:“谁没个念想呢?便是不值钱,戴了许多年,总有感情的。”
谭元洲随手把珠子放在了桌上的针线盒里,笑道:“不过个物件,不值什么,不必费心。”
管平波道:“便是你不稀罕也得找出来呀。
不然甘临那吃货,见什么都往嘴里塞。
卡着可不是玩的。”
谭元洲忍不住笑了,这个当妈的还是挺细心的嘛!
不一时,甘临哭声渐止,陆观颐才甩脱手,出来吃饭。
一夜无话。
次日清晨,老虎营晨训毕。
三三两两的排队吃早饭。
谭元洲跟着吃了饭,就告辞要回盐井。
他本就是为确认参谋长的职权而来,既然任务完成,自然得回去接着练兵。
管平波送至百户所门口,从兜里掏出一串木珠递给谭元洲道:“修好了,只要不是绣花,我的手还是巧的。”
谭元洲接过,道了一声多谢。
管平波道:“怎地谢起我来?”
“线脆了,断在别处,便也罢了。”
话虽如此说,管平波却听出了他话里的不舍之意,心道幸亏替人找齐全了,遂笑道:“我用细牛筋串的,每个珠子间都打了结子,便是某处断了,珠子也不会四处散落。
放心带着吧。”
谭元洲心中一暖,紧了紧手掌,似能感受到木珠上管平波留下的温度。
千言万语,终究化作了一句:“你什么时候……调我到县城?”
管平波道:“盐井是我们的命脉,交给旁人我不放心。
只得辛苦你了。”
“并不辛苦。”
谭元洲没说出口的是,只是不想跟你分开。
把木珠套回腕上,二人一直往外走。
亲卫不远不近的坠着,谭元洲余光扫过亲卫的距离,压低声音道:“你告诉我句实话,老虎营……你想做到什么地步?”
管平波道:“目标不必隐瞒,只我不知道自己能否做到。
你的确要仔细思量,我与老太爷,你选择哪一边。”
“你。”
管平波轻笑:“如此斩钉截铁?”
谭元洲笑道:“明显跟着你比较有出息。”
管平波摇头:“老太爷的实力,远比我强。
我虽然……自认不比任何人差,可起步太晚,则失先机;根基太弱,则被人欺;野心太强,则易全盘崩溃。
跟着我,其实挺危险的。”
“说的好像做水匪不危险似的。”
谭元洲哂笑道,“以你的聪明才智,窦家的情形你该很清楚才是。”
管平波道:“我不知道能做到哪一步。
倒是老太爷,我能大致看清他的路。”
谭元洲道:“老太爷……大概想做皇帝。”
管平波弯起嘴角:“那你还跟着我?”
谭元洲道:“我不怎么看好他。”
“为什么?”
“不知道,就是这么觉得。”
谭元洲一点开玩笑的意思都没有,反而是十分严肃的道,“勉强说的话,后继无人是一条。”
说着又有些可惜的道,“二老爷实在太不中用了,否则倒有点指望。”
管平波摇头:“不是窦宏朗不中用,是窦元福心胸太狭窄。
非如此,老太太未必就要把窦元福拉下马。
可惜了老太爷给他的资源呐!”
谭元洲道:“不止,还有些……说不清的东西。
就当是我的臆想吧。”
谭元洲此人,在政治上不算敏锐,却是数年刀光剑影中全身而退,不可谓不精明。
他的选择,正是冷静思考的结果。
越是想得到管平波,越不可感情用事。
他很了解窦向东,管平波这等人才,窦向东是很想拢住的。
但未必非得做儿媳。
因此,如果窦向东处出人头地的希望更大,他绝对不会选择留在石竹。
仅仅在管平波身边呆着,与娶她为妻,隔的是十万八千里的距离。
足够强大,才是唯一可行的聘礼。
管平波与窦向东自然是不同的,但到底区别在何处,他说不清楚。
大概是一种直觉。
数次逃出生天,他果断的选择了相信自己。
略略沉默,再次问:“你的目标能告诉我么?”
管平波不大想正面回答,不是她想隐瞒,而是太匪夷所思,有点懒的解释。
故反问道:“我不告诉你的话,你心里没底么?”
“不是。”
谭元洲道,“你不想说就算了。”
“没有不想说,此刻说了太狂妄,怕你笑话。”
谭元洲笑道:“你竟如此别扭,到底狂妄到何等地步?”
管平波望天,良久才道:“女皇。”
谭元洲瞪着管平波,好半晌,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真敢想!”
“嘘!”管平波把手指放在嘴唇上,“不要随意泄露出去,显得很不靠谱。
不利于团结。”
谭元洲被梗的半死,这货的目标竟如此远大。
现在孩子都有了,她有生之年还能不能想起结婚这回事?痛苦的单手捂脸,他为什么要看上个野心家,真特么的眼瞎!
管平波有些不满的道:“连你也对我没信心。”
谭元洲牙酸的道:“我没信心你就不选这条路了不成?”
“那倒不会。”
管平波道,“但是作为好兄弟,你就不能热切一点吗?营长我真能成事,你就是开国元勋了好不好!”
开国元勋也够不着女皇啊!谭元洲深吸一口气,问道:“如果,我说如果,成不了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