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运心中微叹,有些事即便知道了,却毫无应对的头绪。
想要遏制住管平波的野心,大抵只有回到过去,或是叫练竹别乱发善心,叫她沦落烟花巷;或是将她扣留在家中,不放去石竹。
别的再无力阻拦她的发展。
窦向东在虎贲军的判断上,几乎没有过失手,然管平波终究凭着天命与才华,数次历险,还是走到了今日。
无怪乎窦向东最后,总念着“时也、命也”的话了。
然蝼蚁尚且偷生,窦家匪类出身,自带着亡命徒那副天生的硬骨头。
不管是死去的窦向东,还是活着的窦宏朗、窦崇成,乃至李运、肖铁英等人,都不会猜到有危险,便束手就擒。
李运紧了紧拳头,又慢慢放开,如此几次后,才重新抬起头,目光炯炯的道:“臣定当加强宫廷护卫,不让人有可趁之机!”
窦宏朗道:“光护卫不顶用。”
话说开了,不必再打哑谜,李运直白的道:“旁的事或有党争,此事满朝文武都是齐心的。
独木不成林,圣上不必过于担忧。”
窦宏朗摇头道:“乱世当头,文臣不中用。”
李运道:“那我们便练兵。
她有三郡,圣上有四郡。
打起来两败俱伤,叫姜戎白捡便宜;不打她做太后,世代敬仰。
娘娘是个有成算的人,别叫她觉得我们有可趁之机,她未必不肯做个掌印太后。”
窦宏朗木着脸道:“练兵,我们能练过她么?”
李运道:“偷师即可。”
窦宏朗有气无力的道:“张和泰又不是没偷过。”
“娘娘防着他,怎会把精髓告诉他?”李运身体前倾,用极低的声音道:“娘娘脱胎于窦家,她再清洗,窦家人都是无法完全清洗掉的。”
窦宏朗瞪大眼:“还有?谁?”说毕,又忙道,“行了,你不用告诉我,我身边人多嘴杂,她不定放了多少钉子。
有要紧的事我只管找你便是。”
李运不由怔住,窦宏朗竟对他信任至此!心中生出暖意,暗道:便是他不如先皇谋略,能如此善待,亦值得死而后已了。
窦宏朗话音落下,顿觉五脏六腑都叫堵的慌。
堂堂皇帝,自家养的探子都不敢问名字,还有比他更窝囊的么?怀着比之前更糟心的情绪,以天黑为由,无力的打发走李运,歪在火箱里想:满朝文武,哪些人堪为心腹呢?
第253章 技术
第50章 技术
正月初一,正旦。
楚朝改元绥和, 是为绥和元年。
年初三, 窦向东七七日满, 却没有下葬, 而是停灵在城外临时修建的安奉殿内。
盖因窦向东生前心心念念想北伐, 楚朝上下亦盼着统一中原,故太。祖的陵寝自然须得建在北方的风水宝地,而非偏安的应天。
办完七七后, 宫内外皆松了口气。
丧事最是累人,熬过这七七, 就只需守制。
百姓百日不得嫁娶, 官宦则一年皆不可宴饮。
然礼法是约束臣子的,皇帝不在此列。
正月十五, 管平波下旨甄选世家之女, 以充盈后宫。
自古以来,能与皇家联姻者, 多是名门。
即使是最“奇葩”的明朝, 前期的宫妃们亦是出身不凡。
只因朝代初立,根基未稳, 需联姻来笼络亲信。
到了后期, 皇家势大,再不必政治联姻, 就看各朝各代的习惯了。
窦家是外来户,尽管枪杆子里有政权, 可要维持政权的稳定,难免与当地豪强勾结。
团结一切可团结的力量,并非兔朝才有的智慧,实乃千古承袭的思想遗产。
因此才有了窦怀望与林望舒之孙的联姻,亦有了管平波的懿旨。
众人早猜到了窦宏朗要选妃,且左不过在这几家子里选,遂早早把家中出挑的女孩儿接入了应天城中,以备随时能够接旨。
管平波明旨发出,各家有意的连箱笼都准备妥当了。
正月二十一日,闺秀们从家中出发,入宫待选。
管平波没整那些验明正身的羞辱人的法子,不过是看看家世长相谈吐。
几大家族自己已筛选过,各方面素质看着都不错。
不过窦宏朗不是少年天子,犯不着选那么许多。
头一个郑志广之孙是内定的,封了荣妃,入主慈元殿。
再一个便是顾士章之幼女为敏妃,恰陆观颐有了公主府,挪出了宫,受厘殿便空了出来,给敏妃正好。
如此三夫人位满,余者管平波不好再选众臣直系,故择了吴、孙、钱三家的旁支貌美者,分别为昭容、昭媛、修仪,连同珊瑚,九嫔已有了四位。
剩下五个位置,且看窦宏朗怎么打算。
内有宠妃外有名臣,素来是世家的气度。
纵然有了科举后,古早的世家早被庶族地主们挤兑的无影无踪,但不妨碍新生的庶族地主们以世家自居。
选妃这等大事,家家户户都盯的死紧,谁料管平波竟如此的四平八稳,雨露均沾,把众人都看了个没趣。
因窦向东新丧,窦宏朗固然已经以日代月把孝守满,到底无法欢天喜地的迎娶新妇,册妃的典礼便有些潦草。
碍着孝道,谁也不好说什么,更不会觉得自家女儿委屈,皆高高兴兴的受了几个面上好看的虚职,成了皇亲国戚。
新进来的妃嫔们则是摩拳擦掌,希望能给窦宏朗诞下麟儿,巩固地位。
管平波懒的理会后宫琐事,指了郑、顾二妃协理宫务,拍拍手又往军营里去了。
正月里的江边,阴寒入骨。
饶是管平波裹着厚厚的披风,也叫裹着水汽的风吹的发冷。
跑了好半日马,浑身才暖和起来。
行到营中,只见校场上划出了几道椭圆形的白线,正是战兵们在训练百尺障碍跑。
战兵须得在沙漏倒完的时间内,越过诸如栅栏、木墙、铁丝网等障碍。
乃当年管平波最想死的项目之一。
此回比拼的还是接力赛,以小组为单位,进行接力,更成了集体荣誉。
队长、旗队长等基层指挥官在旁边喊的声嘶力竭,场上叫好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管平波略看了看,接到消息的孔彰等人便出现在了校场中。
方坚先为上司陆观颐解释了句:“陆镇抚犯了旧疾,不便相迎,请将军见谅。”
管平波关切的道:“可是她的风湿又加重了?”
方坚道:“军医瞧过了,只说是旧年的伤,须得保暖,故她不敢出门,省的加重。”
管平波放下心来,骨折不曾照顾好,休说如今,便是后世落下后遗症的都不少。
她前世亦有不少小毛病,陆观颐虽是文职,作为军人却理应能够承受,便丢开了手,问起日常军务。
每日都有人来往穿梭于太极宫与江北大营,虎贲军内的大小事管平波心里都有数。
一行人边走边说,到了办公区,已是说的七七八八。
管平波将方坚等人打发走,叫他们自去忙分内的事,独留下孔彰道:“陪我去武备司瞧瞧。”
孔彰万般话语,尽数被堵在了喉咙中。
这女人当真是半分情趣也无,真不知道自己是何等的眼瞎!
二人带着一串亲卫随从往武备司走,一路上管平波不停的询问战兵训练的细节,以及后勤供应是否充足的问题。
直到进了武备司,方才停住。
虎贲军的武备司分为火器与兵器两类。
除了生产、储存武器以外,最重要的乃是研发。
武备司前的广场上,几个身着军装的技术兵正在记录炮弹的落点。
顺着落点往回看,可以看到方才发射过的加农炮在水的冷却下冒出丝丝白烟。
加农炮又称之为红夷大炮,是正宗的进口货。
与许多人想象的不同,华夏的禁海并非真的重农抑商到愚昧,而是往往因为政治上的种种原因造成的结果。
但有些东西总是需要进口的,于是造就了庞大的走私链条,在近海诞生了无数赫赫威名的海盗,其中不乏把西方人打到屁滚尿流的猛人。
比如最凶残的郑一嫂,其势力范围从珠江口一直覆盖到琼州海峡,部众达三四万人,与其说是海盗,不如说是海上王国。
而海盗并非只靠打劫为生,就如当年窦向东的船队一样,他们都是一边打劫一边经商的。
古时运力所限,西方的货品很难直接运到华夏。
都是通过各个港口,逐站传递。
海盗们从中转站买了货品,自然要找买家。
华夏沿海的大家族,便是他们合作愉快的友商。
走私的东西除了奢侈品,最要紧的便是武器了。
管平波虽是机械专业,学的却不是武器制造。
何况时隔多年,专业知识记得不牢靠不说,最郁闷的乃她前世的科学积累,非今时敢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