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吗?”皇太极说着和昨晚一样的话,微微一笑,托着玉儿的下巴,在她唇上轻轻一吻,“你又捣蛋了?”
双唇被触碰,本该温暖的一吻,却猛地钻入大玉儿的心。
她彻底醒来,连带着昨夜发生的一切都想起来,昨晚,就在昨晚,多尔衮亲吻了她,多尔衮对她说:“玉儿,我喜欢你?”
大玉儿惊恐万状。
皇太极看见了大玉儿眼中的惊恐,微微含怒:“怎么,不想见到我?”
第178 一切,都不一样了
大玉儿摇头,她怎么会不想见到皇太极,可是现在,可是现在……
多尔衮昨夜亲吻了她,对她说喜欢,这是什么,是调戏?是轻薄?是对皇太极和大玉儿极大的不尊重?
换做旁人,该千刀万剐该死无葬身之地,可多尔衮屡屡救她于生死危险,多尔衮为大清建下万世功勋,多尔衮是齐齐格最爱的丈夫。
此时此刻,该是大玉儿向皇太极哭诉自己被“欺负”,她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皇太极明着暗着说过不要接近多尔衮,练兵场被俘时,多尔衮那一声声“玉儿”,也让大玉儿有所警觉。
可为什么,兜兜转转,还是避无可避,她竟然被皇太极以外的男人亲吻。
皇太极见玉儿惊恐不安的模样,一时的恼怒渐渐变成心疼,好生轻抚她的面颊,想要安抚她,可手才触碰到大玉儿,她就微微颤抖。
皇太极顿时又恼:“打你了还是骂你了,怕成这样做什么?是心里怨恨我,这些日子不关心你吗?”
大玉儿的心,猛地一沉,一切,都不一样了。
两年前,她在围场对扎鲁特氏大打出手,回宫对哲哲顶嘴,把姑姑气得病了。皇太极拿着戒尺来,要狠狠地教训她,她撒娇,他责备,说着说着,两人都好了。
两年后,他说:“你又捣蛋了?”
大玉儿忽然觉得,皇太极还是两年前的皇太极,是她变了,她不再是两年的大玉儿,是她不想再要这份宠溺。
她再也不想撒娇,也不知该如何撒娇,更不想再躲在他的身后。
“出神想什么?问你话呢。”皇太极很浮躁,仿佛不知道该把大玉儿怎么着才好。
可大玉儿知道,再往前数两年,那会儿姐姐还没来,那会儿阿哲还没出生,皇太极恼怒了,是会半夜丢下她走的。
他会半夜丢下姐姐走吗,一定不会的,因为那是海兰珠,不是布木布泰。
“好了好了。”皇太极到底还是软下来,躺在大玉儿的身边,一手搂着她,“不说你了,你自己好好想想,该不该在外头喝醉酒,该不该在睿亲王府喝酒。”
他重重一叹,闭上了眼睛,大玉儿被搂着,不得不贴在他的胸膛上,又听见了那坚实有力的心跳声。
这是她曾经最爱的声音,至今依然,只是,她爱不起,也不能再爱了。
屋子里静谧无声,苏麻喇忍不住往里看,两个人相拥相依地躺着,虽然瞧着很安宁很踏实,可苏麻喇怎么觉得不对,哪里不对呢?
许久许久,皇太极睁开眼,点头看怀中的人,大玉儿长而浓密的睫毛,盖着她的双眸,不知是睡着了,还是仍旧醒着心里害怕,睫毛微颤,眼珠子也在轻轻翻滚,她很不安。
皇太极亲吻她的额头,侧过身来,半梦半醒的人,很自觉地就靠上来,皇太极拍哄她:“玉儿,是我对不起你。”
大玉儿没有听见,她睡着了,或许听见,她也不在乎了。她从头到尾要的,就不是皇太极的一声对不起,从来不是。
此时此刻,睿亲王府中,齐齐格下午睡过去,这会儿才刚醒来,睁眼就见多尔衮坐在一旁,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她霸道惯了,在家里说一不二惯了,忽然这么一下,竟是心虚了,抿着唇,怔怔地看着丈夫。
可事实上,多尔衮才是心虚的那一个,但他决定好好地来面对妻子,不论齐齐格如何憎恨他,如何斥骂他,他都要好好承受,要用一辈子来补偿她。
“你别这样看着我,我错了还不行吗?我已经在宫里罚跪过了。”齐齐格说,“你都不来救我,你倒是去向姑姑求情啊,我的膝盖都要碎了。”
多尔衮一愣,目光紧紧地盯着齐齐格的眼睛,这一刻他坚信,齐齐格没有听见他昨晚荒唐而冲动的话语。
男人的心瞬间松弛下来,他掀起齐齐格的裙子,将裤管卷起,膝盖上一片红肿,大半天了还没消去,是怪可怜的。
齐齐格拉着他的衣袖,微微撅着嘴,一脸的委屈可怜:“我给你闯祸了,把玉儿弄在家里喝酒,还喝醉,皇太极那儿,不好交代是不是?”
“他没对我动气,这点事真不至于,他还要扮演好哥哥,他怎么会错过这样的机会。”多尔衮不屑,可还是冷着脸说,“但你也太不应该了,胡闹。”
齐齐格爬起来,往他怀里钻,软绵绵地望着他:“不许骂我,你不来救我,我都不跟你计较了。”
“你和庄妃娘娘一道罚跪,我怎么来救你?”多尔衮努力掩饰心虚,嗔道,“皇后疼你,可皇后的规矩也大如天,不是我吓唬你,你再有下回,挨板子都没人来救你。”
齐齐格不屑地翻一眼:“谁敢,哪里除了你能碰,谁还敢碰。”
多尔衮眉头微蹙,感觉到妻子言语间的暧昧,她更是秋波婉转地望着自己,眼角眉梢都是脉脉深情,柔软的手似有非无地撩-拨着他的腰身,多尔衮心口一翻滚,就把齐齐格摔在炕上,压在身下。
“你、你要做什么?”齐齐格欲拒还迎,脸上已是一片娇羞。
“罚你,狠狠地罚你。”多尔衮在她屁-股上拍了一巴掌。
那一晚,睿亲王府一片春-色,齐齐格心满意足,但永福宫里,大玉儿竟然一句话都没对皇太极说。
早晨醒来,侍奉大汗穿戴,她手脚麻利地将繁复的朝服披在皇太极的身上,一粒一粒扣子在指间被扣紧,龙袍在手中一寸寸熨帖。
若是从前,面前的人会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满屋子都是朝气,可今天,皇太极怎么看,都觉得眼前的人陌生,陌生的让他心疼。
“老实在屋子里待着,哲哲让你禁足了是不是?”皇太极道,“别再惹她生气,过两天我去求情,就算不解禁足,好歹让你去书房。”
大玉儿微微一笑:“多谢皇上。”
这谢,谢的好生分,皇太极很无奈,温和地拍拍她的肩膀:“好好休息,宿醉没一两天,缓不过来。”
此时阿黛到了门前,问皇太极是否去清宁宫用早膳,皇太极颔首:“这就来。”
大玉儿将他送到门前,福身相送,皇太极跨出门后,又看了她一眼,门帘落下,将两人隔开了。
他大步走向清宁宫,心里有一股气抒发不得,可也实在找不出理由和借口。
大玉儿这边,兀自回到炕前,看着宫女们收拾床上的东西,苏麻喇带人捧着热水来,要预备为大玉儿穿戴。
被褥间,落出一块玉佩,是皇太极腰上的,大玉儿走上前,捧在掌心,又紧紧地握住。
“格格,来梳头吧。”
“苏麻喇……”
“是。”苏麻喇走上前。
“去清宁宫,把玉佩还给皇上。”大玉儿松手了,颤颤地将玉佩交给苏麻喇,她要不起,她知道自己,再也要不起他的任何东西。
“格格……”苏麻喇觉得不妥当,何必这么生分,大不了下次皇上再来时还给他,哪怕真的生分了,又何必特特地去告诉皇上。
大玉儿似乎也意识到了,改口说:“你收着吧,下回……我也不知道下回是什么时候,但你记得,下回还给皇上。”
她转身,坐到妆台前,轻轻打理自己的长发,吩咐边上的宫女:“不出门,就随便收拾一下,发髻沉甸甸的,揪得我头皮疼。”
苏麻喇捧着玉佩,心里碎成一片,旁人怎么样她不知道,可她明白,格格已经彻底放弃了。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
清宁宫里,皇太极漠然吃完了早膳,起身要走时,对哲哲道:“往后她喜欢什么,就让她去做,不必太过约束,她高兴就好。”
第179 该是要生个女儿
哲哲答应了,皇太极便赶去上朝,匆匆茫茫的身影消失在了内宫中,哲哲站在宫檐下凝望许久,而后吩咐阿黛:“让玉儿去书房吧,书房之外,其他地方十日内都不准去。”
“是。”阿黛应道,她稍稍犹豫后,轻声道,“主子,昨夜皇上和庄妃娘娘几乎没说话,今早奴婢过去时,他们和往日也不同。娘娘几乎没看奴婢一眼,若是从前,会高高兴兴地和奴婢打招呼,然后急急忙忙穿戴好,跟着一道过来用……”
哲哲示意阿黛不要再说:“从今往后,他们之间的事,我再不管了,就这样吧。”
永福宫里,听说姑姑松口让自己去书房,大玉儿原本松松挽髻穿着常衣,立时便让苏麻喇为她盘头穿戴,低调安静地走过凤凰楼,去她最喜欢的地方。
那之后的十天,每天都是这个光景,海兰珠为了能看妹妹一眼,为了能和玉儿说话,就只能在半路上等她,陪着玉儿走到书房,又或是日落前,去等她归来。
这事儿皇太极和哲哲自然都知道,可哲哲始终不松口,皇太极也不愿多事,她们姐妹俩好好的,便是最好的了。
大玉儿不恨皇太极,更不恨海兰珠,她只是想明白了,她想要的得不到,而存在的也不属于她。
她折磨自己,身边的人也不好过,慢慢放下,慢慢去习惯,最初一定会痛,疼到麻木了,就好了。
十天很快就过去,盛京不温不火的酷夏也接近尾声,待入了秋各地的庄稼就要收,今年是大清崇德元年,必然要有一个大丰收,来庆贺新君。
可是朝鲜的李倧,却来函哭穷,说他们今夏屡遭天灾,多处地方几乎颗粒无收,请求大清皇帝今年减少他们的进贡,给朝鲜百姓一口饭吃。
这事儿虽然晦气,可皇太极既然将朝鲜视作属国,朝鲜的子民也是他的子民,他不能太过咄咄逼人。朝鲜今年多灾他也有所耳闻,李倧并未说谎,便是降下恩旨,免除朝鲜今年的进贡,更命人为朝鲜送去粮食安抚边境百姓。
转眼已是八月,今年派去捣毁明朝边境城镇庄稼牲畜的人马也顺利归来,大清军队休养生息将近两年,但皇太极并没有停止对明朝进攻的步伐。
他要逼得明朝百姓往后退,将那些边境城池都空出来,将来他可攻,也可少些杀戮。
自然,今年没有豪格或是多尔衮什么事,他们依旧在钻研三兵联合作战的战术训练,八月初时,皇太极到练兵场检阅,多尔衮终于交出令他满意的答卷,而豪格差强人意。
八月十一,努尔哈赤的忌日。皇太极今年称帝,首次以帝王之尊祭奠先皇,自然要隆而重之,是日一清早,大部队便离开皇宫,赫赫扬扬往城郊皇陵而去。
海兰珠身孕已显,小腹隆起,孩子已经会在她的肚子里动弹,每日都很活泼,今天这个大日子,皇太极在询问她的身体是否安好后,欣然将她一并带来皇陵。
他们的情意,在海兰珠看来,便是始于皇陵,每一年的这一天,都会让海兰珠感慨万千。
她有着身孕,自然是前呼后拥,大玉儿搀扶着姐姐,小心翼翼地登上台阶。
努尔哈赤的皇陵,又经过两年的修缮打理,殿宇巍峨、草木葱郁,处处皆是天家气象。站在高处远眺,如此美景盛况下,哪里想得到,这是一座陵园。
大殿中,昔日被火药炸损的痕迹早已修缮完整,皇太极率八旗子弟祭奠完毕后,哲哲便率后宫妃嫔和外命妇前来拜祭。
海兰珠抬头便见当初她被人劫持时的地方,昔年记忆汹涌而来,再回眸看一眼身边的玉儿,不禁紧紧抓住了妹妹的手。
“不舒服吗?”大玉儿感受到姐姐的力量,担心地问,“是不是烟熏的不舒服?”
海兰珠摇头,微微一笑:“我没事。”
祭奠之后,皇太极允许宗亲们在皇陵各处走一走,瞻仰先帝陵寝,自然不得大声喧哗不得嬉闹追逐,半个时辰后,要悉数离去。
他本要带女眷同行,带着哲哲和海兰珠她们一起看看这里的修陵工程,可宫里匆匆来人,说庶福晋纳喇氏要分娩了。
“真是会挑日子,必定是个聪明的孩子。”哲哲欣然对皇太极道,“皇上,臣妾先回去吧,纳喇氏头一回生孩子,没人在可不成。”
皇太极颔首,见娜木钟在一旁,他并没有兴趣带着娜木钟一起逛,便道:“这些日子,都是贵妃在照顾她们吧,你跟着皇后一道回去,好好照顾纳喇氏。”
娜木钟心里冷笑,可唯有从命,悻悻然跟着哲哲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