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沛表完态,瞅一眼还处在激动中没回过神的三牛,这小子乐傻了吧,真想给他一脚把他踢醒,八字只划了半撇离成亲还早呢。
他把大话撂出来,至于江父和李氏同不同意只能看三牛的本事了。
这毕竟不是他的婚姻大事,他也只能帮到这里,剩下的压力留给三牛了,顶多到时候在爹娘面前帮他说句话,争取一下。
“阿沛,大过年的你们主动上门说这件事,我和你婶子呢,也看到你们的诚意,但这桩婚事光你们说没用,自古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等三牛回去得到你爹娘的应允,依照三书六礼来才算完事,否则你们也别怪王叔不念旧情,拆了这桩姻缘!”
王叔瞥了眼认真倾听的兄弟俩,虽然老伴已松口答应,但不能这样轻易完事,于是一脸严肃的继续说道
“三月初六是珍珠十六岁生辰,如若在此期间你们的纳礼能到,为了珍珠我拼着这张老脸,厚着脸皮把程明给回了,但过了这个期限,就算没有程明,我也不会要你三牛来做这个女婿!”
三牛听到他语气中带着斥责,羞愧的满脸通红,觉得自己太年少轻狂不懂事,王叔刘婶于他有救命之恩,即使不想改姓入赘,但也不能焦躁埋怨消极应对,最后还是靠二哥想出办法来替他挽回局面。
“王叔,您放心吧,明儿一早我就赶回老家,一定在三月初六前带着纳礼和庚贴过来求娶珍珠的。我三牛发誓一定会对珍珠好,孝敬您二老。”
他真切诚恳的对王叔和刘婶保证道,他们不计前嫌再给自己一次机会,自己决不能让他们失望。
王叔看他这样子,叹了口气,话说到这份上,他也不能再无理取闹摆脸色了。
即使再不满,但想到女儿和老伴两人都中意他,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当初无论出于什么目的把他救下来,朝夕相处那么久,肯定是有真感情在里面的。
沉浮半生,自己看人的眼光还是有些的,三牛的优点他看在眼里,要不是当初他拒绝的太过明显,眼看着没一点商量余地,女儿的年龄又拖不得,他也不会那么急切的托人打听的。
既然三牛同意以后留个儿子过继给他当孙子,这样以来女儿姻缘美满,他们膝下有个养老送终的孙子,也算是两全之法,百年后他到地下也对得起自己的老爹了。
但是该敲打的也是要敲打,年轻人不经历挫折摔打,以后怎么能撑得起整个家,那女儿不是跟着她受苦,因此才给他限制了期限。
不过剩下的烂摊子还是妥善解决的,推了程明,人家小伙子心里肯定不舒服,只能找借口说女儿以死相逼,不同意这桩婚事,让老友帮忙请个郎中带些银钱去为他老母看病,作为弥补。
江沛觉得王家夫妻两人在达成自己的心愿的基础上,能站在女儿婚姻幸福的角度上考虑,已经算得上通情达理之人了。
有这样的岳父岳母,三牛成了亲,日子也会过的顺当些,省去很多鸡毛蒜皮的麻烦之事。
来意已说明,双方就两人亲事的相关事宜也达成了一致,先把纳礼、问名、纳吉的流程走下来,再说纳徽、请期和在哪里迎娶的问题。
在相谈中刘氏强调一定要他们的父母知晓同意,否则以后亲家发现真相肯定要扯皮,两家之间易生罅隙。三牛连忙保证,一定会说服家中二老,让父母心甘情愿的和他们做亲家。
该说的都已说完,来王叔家都大半天了,三牛也如愿和珍珠说了会悄悄话,江沛心中记挂兰香,不想再继续呆下去,便提出告辞。
走在路上,他想起明天二牛要赶回杏花村,和他说一些注意事项,让他好好说话,不要先告诉江父,先和李氏商量,对待江父要采取软硬兼施的方法。
上次他只让方大亮捎回一些东西,为避免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没让他送钱回去。
这次三牛回去时,兰香准备给他五两银子,让他带给江父李氏,说是他和江沛一起孝敬二老的。又拿出自己攒的私房钱让他替自己买些礼品送到姚家庄。
江沛想着既然给江父李氏银子了,让她多拿出五两出来,也给姚家父母一份,算是兰香孝敬他们买礼品的钱,兰香眉眼含笑的同意了他的提议,让三牛记得把买的礼品分一些给公婆。
三牛走后,江沛又带着节礼去平时在商号里关系比较好的同事家里拜年,你来我往的,直到初五那天,才算清闲下来。
六天的休沐时间在吃吃喝喝玩玩中度过,新年新气象,初六这天他穿上新衣开始到商号工作。
他发现银子真是不经花,送回家十两,借给三牛三十两,还有过年的人情礼节以及他和兰香的花销,他只记大头都快花五十两了,新一年要继续加油,多多挣钱。
第43章 上元节
去商号的第一天, 大家都有些假期综合征,提不起精神, 刚开年账务比较简单。
祁达每年要赶回祁家的总号广陵,一般是过了二月初二才来蒲阳商号的, 顺便再带回总号负责人下发的各种任务。
不过这丝毫不影响各分号业务的正常开展, 毕竟除了祁达这个大掌柜, 每个店铺还有自己的负责人。
年节休沐前, 祁达已告诉账房的先生和副手, 让他们尽快学会复式记账法, 以后的暗账都要用此种方法, 在此之前暗账先由江沛负责, 其它人辅助。
大家都是多年的账房, 对于两种记账法的优缺点一目了然,既然有大掌柜发话,他们虽然没有什么抵触情绪,但多多少少会有点红眼病, 话语中偶尔会带着酸气。
又因他是新人, 即使脑袋瓜比自己灵活些,但资历根本不如他们,拉不下面子主动向江沛请教具体怎么做账。
但是他之前写的那份账册,祁达只是让众人传看了一下, 过年时被他带到广陵总商号,账房根本没有可以借鉴学习的资料。
江沛明白他们的心思,于是把商号某一天的账务当做范例, 重新给做了一份,再附上说明,交给了张先生。
张先生笑着点点头,心里却想另外两个账房还没意识到目前的现状,现在大家的职位是一样的,他们还在仗着老资格摆谱,江沛又不是他们的副手,怎么可能贴在跟前说好话,做小伏低。
既然要做暗账,肯定要对商号的经营范围有所了解,江沛想趁着刚开年账房不是太忙,查看以前内部的账册,做新账时也好知道商号都在做什么买卖。
当张先生听他说要看往年的账册时,拧眉略微犹豫一下,想着祁达即已同意让他负责内部的账,应该允许他查阅的。
于是便带着他到一间普通的简易休息室,侧身弯腰在卧榻后面伸手一按,这时一侧的黑漆木柜后出现了一间小暗室。
江沛被眼前发生的一连串的事情惊呆了,不过缓过神来,觉得自己太大惊小怪了,商号本来就是阴阳账,暗账肯定是要藏好的。
“先看最近半年的吧,如若有疑惑的地方可以问我,记着不要把账册带回去看。箱子上的钥匙我回头给你配一套。”
暗室里面放着几个樟木箱子,箱子上面上的有铜锁,三个账房每人都有一套钥匙,张先生拿出钥匙打开最上面的一个箱子,拿出一摞账本交给他。
张先生知道他年前为了赶时间,偷偷把账本带回家的事,不过那是明账,没什么事,但这是商号内部的账,若被有心人看到,肯定要捅大篓子的。
尽管账房里的人都有各自的小心思,不过对商号的忠诚度还是很高的,他们都是商号主事人经过长时间的考察信得过人。
“老师,您放心吧,我看完就归还原处。”江沛知道轻重,真实账务信息是一个商号里的机密,怎么可能让外人知道。
两人从休息室出来回到账房,其它人见江沛怀里抱着账本,都没在意,账房先生肯定要熟知账务的。
江沛拿到账本,不知怎么的,突然感到特别兴奋,之前一直流于表面的明账,让他一度怀疑自己只是个做假账的账房先生。
随意打开一本账册,没想到一翻便翻到去新州城的那次账务的纸页上,上面记录着茶叶干货替代的食盐的账。
看完后又凝神翻看其它的,他发现账本里根本没有大梁朝廷制定的违禁交易商品名称,看来都是被普通的商品替换掉了,江沛不由为祁家商号的人点赞。
这样做账虽然很麻烦,但胜在保险,一旦账册不小心流出被朝廷抓到,罪名也只是偷税漏税的问题,但私自交易朝廷违禁物品,可是杀头坐牢的重罪。
虽然敏感物品被替代,但收支明细发生金额没有做假,他粗略看了下项目数字,着重记商品种类。
蒲阳商号的经营商品范围十分的广范,很多不是在府城分号经营的,而是直接在城外庄子里装车运走,到其它地方交易,但这是算在蒲阳的账务上,就比如他们那次去新州城。
过去的账务不是他负责的,他一个刚晋升的小账房,不可能不知天高地厚的提出审核去年前辈们做的账有没有漏洞,因此他没有刻意的去追究有些疑惑的地方。
只不过在查阅的时候,发现一处空头户名下有笔八万两银子的大额支出,下面有祁越的签字,他虽然很好奇商号怎么一下子支出那么多银两,但看到祁越两字,便打住了继续深究的念头。
看完后,向张先生请教被刻意隐藏的都是哪些商品,怎样等价代替。等他把这些东西彻底弄明白后,转眼便到了上元节前夕。
上元节商号员工休沐一天,因三牛回了老家,再约珍珠一起逛灯会不合适,不过他们和刘大强一家约好的,吃过晚饭出去游街逛灯展。
为了庆祝上元节,府城的各个街道的临街商铺檐廊下从正月初七便开始挂上了各种各样的华丽灯笼,好似要比美一般。
兰香怀孕嗜睡,为了晚上有精神出去游玩,她下午睡了一下午,直到江沛做好饭菜煮好汤圆,才走到床前把她喊醒。
“刚睡醒,再加件夹衣穿厚点,等会还要出去,晚上天冷。”兰香被他喊醒时,躺在床上伸了伸懒腰,睡眼朦胧的歪着头,看着江沛翻箱倒柜的帮她找衣服,让她衬在袄子里面。
“还困啊,要不我去和刘大哥说一声,咱不去了?”江沛找好衣服见她还躺在床上不动弹,水润润的眸子出神的望着自己,忍不住坏笑着挪谕他。
“你不去?那我和季大嫂他们一起去。”兰香眼睛渐渐清明起来,慢悠悠的坐起来开始穿衣,瞥一眼笑的正欢的江沛,一本正经的说。
他什么时候说自己不去了?这丫头怀孕后不但饮食口味变了,连脾气也变了,除爱撒娇外,还会常会和他对着干,自己妥协后她别提笑的有多得意了。
“谁说我不去,今日我们一家三口去赏灯!把鞋穿上,再不快点饭菜都该凉了,汤圆是芝麻馅的,多吃芝麻,以后咱们女儿的头发跟你一样黑!”
江沛拿着她的绣花棉鞋坐在床沿上帮她穿好。刚开始兰香不让他穿,觉得女人让男人穿鞋有失妇德,太不贤惠,不过在江沛坚持给她穿几次后,便慢慢适应了,如今很享受这份宠爱。
“阿沛,兰香!你们好了没,汤圆别吃太多,容易积食,吃几个应应景得了,吆,这菜是阿沛炒的吧,胡萝卜丝再切细些就好了,大强你看人家阿沛,跟人家好好学学!”
季氏脆声笑着对正驮着儿子站在院中看烟花的刘大强说,她家儿子吵着要跑出去看花灯,因此晚饭做的早,吃完就跑到江沛院子来喊他们一起。
“行啊,哪天得空让阿沛也教我认几个字。”
“我说东你说我西,我是让你也要学阿沛知道心疼人儿。”季氏嗔了眼故意曲解她意思的刘大强。
“嫂子要不要也坐下吃几口,阿沛煮的汤圆多吃不完,今天不吃完明天都粘在一坨去了。”兰香见季氏在旁边看着他们吃饭,觉得挺不自在的。
“吃不完明年和稀饭喝,别着急,你们先吃,我和大强先出去在巷口那等着你们。大宝这孩子心早就飞了。”
“阿爹,我们快飞!”季氏刚说完,她儿子大宝两腿夹着刘大强的脖子,双手抱着他的脑袋欢快的叫起来。
“哎吆,小兔崽子,你想整死老子啊,坐稳了……”
“哈哈……飞啦……”
……
江沛察觉兰香看到院外他们一家三口的温情互动后,摸摸自己的小腹,笑的格外温柔。
“以后我肯定比大强哥还疼爱咱们的孩子,不过宝贝啊,你可别像大宝那样骑到老子脖子上,还揪老子的头发。”
他放下筷子挪到兰香身旁,把她搂在怀里,手贴在她小腹上,煞有介事的对还未满三个月的胚胎说。
“咱们的孩子一定会和大宝一样可爱。”
兰香听他说以后会疼爱孩子,心里特别甜蜜,依偎在他怀里,畅想着以后孩子出生是什么样子的,他们一家三口也会像季大嫂一家那样幸福。
好吧,揪老子头发的熊孩子也是可爱的。等他们在海棠巷口找到刘大强一家时,街道上华灯已上,大宝手拿两盏小红灯笼,在和巷道里其它孩子相互夸耀各自的灯笼最漂亮。
两家会和后,便一起赶往府城最热闹繁华的明华路,一路上来往的行人熙熙攘攘比肩接踵,江沛抽三分心神看街上的夜景,七分精力把兰香半护在怀里,反正人多,大家都只顾看灯,不会注意到他们。
东风夜放花千树,说的一点都不夸张,明华大街上空飘着许愿的天灯,星星点点;地上摆着灯山,各种各样的彩灯集在一起,灯光交相辉映,锦绣流彩。
除了花灯,还有各种杂耍节目表演,由于街上人太多,不时的可以看到手持大刀的衙役巡逻维持秩序。
“二牛哥,那边有猜灯谜的,我们去试试好不好?”兰香声音清脆明悦,抬头望着江沛,纤指指着一处猜灯谜的摊位,旁边猜灯谜的人特别多。
“咱们也去凑凑热闹,说不定给咱大宝赢盏兔子灯呢?”为了防止他们被人流冲散,几人都是紧挨在一起。
“我要兔子灯!”
“儿子,咱下来走会吧,你老爹累的不行了。”
刘大强担心儿子被拍花子顺手牵走了,一直让他骑在脖子上,这会要猜灯谜,放下来不要紧。
“那你给我买兔子灯”
“行,今天过节,想要什么给阿爹说,阿爹都给你买”
……
江沛仗着身高优势拨开人群,让跃跃欲试的兰香去猜灯谜,以往过上元节时,姚家庄离洛水镇远,一直都是呆在家里过,兰香还是第一次参与这种活动,因此感到特别新奇,为了检验她学字的成果,兰香专门挑猜字的灯谜。
最后竟然一口气猜中四个,摊主边夸赞边给她取盏兔子灯笼。
“大强,我们也来试试猜几个,不猜带字的。阿沛,仔细看着点大宝。”说完揪着刘大强的袄袖子,跑到灯谜处挑选自己可能会的。
兰香见大宝看她手中兔子灯馋嘻嘻的神情,笑着走到他旁边要把兔子灯送给他。
“大宝,拿着吧,这是你兰香婶子赢的哦!”江沛笑着摸摸他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