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宗冕语塞,继而道:“不会跑就想飞呢,等你把顾恒的功夫都学好了再说。”
泰儿无奈地低下头,嘀咕说:“我什么时候能像是父皇这样厉害呀。”
赵宗冕毫不客气地哼道:“贪心嚼不烂,有朕一半已经是不错了。”
泰儿拧眉抬眼瞪着,仿佛很不服,觉着自己将来一定比赵宗冕强上百倍,只是小孩子现在略懂事了,一时不敢犟嘴。
西闲听到这里,见赵宗冕故态萌生,知道在谈话变糟之前该立刻结束了,于是微微一笑:“水差不多备好了。皇上快去沐浴吧,湿淋淋的穿在身上小心着凉。”
赵宗冕早看见她站在旁边,只是发现她静静的,就也并未打扰。此刻应了声,拍拍泰儿的肩膀道:“你今儿有没有偷懒,写的字呢?”
泰儿眨眨眼,振振有辞道:“原本在写,只是打雷的时候母妃害怕,泰儿保护母妃,就没有写。”
赵宗冕闻言失笑:“你保护你母妃?”
泰儿挺挺小胸膛道:“是啊,不信问母妃。”
西闲知道他想支开泰儿,便过来道:“母妃会跟你父皇说的。泰儿乖,现在去把缺了的字补上,免得太师回头检查……又要责怪母妃没好好督促泰儿了。”
泰儿听了这句,这才忙不迭地转到里头又练字去了。
赵宗冕若有所思地望着小家伙跑走的背影,对西闲道:“你哄劝这孩子倒是很有一套。”
西闲笑笑,心中却想:“现有一位大‘孩子’,就算原先不会,这若干年的相处也是磨练出来了。”
赵宗冕道:“你来。”
西闲随着他到了浴房,赵宗冕将顾恒的衣裳脱了:“今儿的事,你听说了?”
西闲将衣裳接了过来,轻轻放在旁边衣架上:“听说了。”
赵宗冕回头问道:“……有没有担心?”
“嗯。”西闲应了声,见他不动,便走过来帮他解衣带。
赵宗冕垂眸,见她兰花似的纤纤玉指在自己腰间,突然握住。
“是担心朕处理不了?”
西闲想了想,摇头道:“并不是担心有皇上处理不了的事,只怕……因为涉及妾身,得罪了太多人。”
“得罪?”赵宗冕哼道:“不给他们点厉害看看,终究是得蠢蠢欲动的。”
“只怕会影响皇上的名声。”
赵宗冕笑道:“他们都说朕是纣王幽王,把你比作妲己褒姒……你就不怕你扛着祸国妖妃的名声?”
西闲也忍不住笑了。
赵宗冕见她笑容里有几分无奈,又有几分真真地羞涩,便将她的手握的紧了些。
瞬间静默后,赵宗冕道:“外头不管发生什么,总有朕扛着,风雨再大,朕在你身边,就绝淋不到你身上。”语声有些郑重。
西闲仰头看他,赵宗冕又道:“以后……倘若有什么为难的事,只管跟朕明说,不会责怪你,只会帮你解决。不许再自作聪明的去找别的人!倒像是……别的人都比朕跟你亲近一样。”
前几句还带着严厉,后面这句,却有些悻悻的。
西闲鼻子微酸,点头道:“臣妾听皇上的。”
此刻她的声音带一点奇异的软,像是猫爪摁在赵宗冕的心上,他忍不住将西闲环抱到怀中:“但愿你以后都这样听话。”
他的上身不着寸缕,略有些坚硬的胸肌硌的西闲的脸上发热。
瞬间竟想起两人欢好的种种场景。
突然心乱。
赵宗冕突然在她颈间嗅了嗅,说道:“你今日涂了什么?”
西闲摇头:“并没有涂什么,怎么了?”
赵宗冕疑惑:“闻着跟先前有些不大一样。”
西闲不安地抬臂嗅了嗅,却闻不到什么。
赵宗冕忖度说道:“有点甜丝丝的,多半是跟泰儿腻在一起,沾了他身上的奶气。”
本来担心是什么别的异味,听赵宗冕如此说,西闲哑然失笑,这才放心。
丝帕浸水,水流从他肩头洒落,滑过每一寸的肌理,这具身体雄健的令人叹为观止,手指贴在上面,仿佛能感觉到肌肤底下澎湃跃动的血性跟势不可挡的劲头。
不知何故,以前西闲总是尽量避免跟他接触,但是今日,却总忍不住要去碰一碰似的……
长睫乱眨,西闲心道:“我今儿是怎么了。如此不知羞耻。”
她生恐赵宗冕看出端倪,便暗暗地深呼吸数次,才问道:“皇后……之事,到底如何了?”
赵宗冕正闭着双眼不知在想什么,听她提起吴皇后,便道:“朕答应那些朝臣们会再查。”
“那时候,皇上……真的怀疑妾吗?”
“胡说,”赵宗冕并未睁眼,只笑笑:“朕从来就没怀疑过你。”
西闲疑惑:“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赵宗冕道:“难道朕不知道你?你是聪慧,只是你的聪慧很有分寸,何况你并不能狠毒到那种地步。”
浴盆中水汽氤氲,虽近在咫尺,却仿佛看不清赵宗冕的容颜。
直到他又说:“朕当时只是生气你瞒着朕行事罢了,也就是你,要是别人,先拗断他的脖子。”
“既然如此,孙奶娘的事会不会查明?”西闲轻声说:“泰儿今日又问我,奶娘到底干什么去了。”
“该给他换一个人了,”赵宗冕淡淡地回答,“就算留她一条命,也绝不许她再留在太子身边。一次不忠,百次不用。”
这句话赵宗冕曾跟西闲说过。
突然又想到今日陆尔思来见自己时候的话:“他只对他愿意低头的人低头……”
西闲犹豫片刻,瞥赵宗冕一眼,半晌才道:“先前私自去找太上皇……的确是妾身不对,只是当时,怕皇上不相信妾身,毕竟、皇后娘娘才是跟您……青梅竹马过的人。”
这几句话,她说的有些艰难,不像是平素那样淡然宁静,脸上甚至略有几分窘意。
赵宗冕却突然睁开双眼,他直直地望着西闲:“什么?青梅竹马?”
西闲将头转开:“该洗好了,我去拿衣裳。”
赵宗冕却早探臂将她拉住。
“说明白,”赵宗冕细看西闲的脸,半晌:“这回,该是……是吃醋了吧?觉着嫉妒,觉着没有跟朕……青梅竹马?”
西闲心中细细品味这几个字,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还不觉着怎么样,眼睛里已经先酸涩难禁,仿佛浴桶里那些袅袅散去的水汽都凝结在眸子里。
“没有。”她有些鼻酸,声音低低的:“哪里敢……”
赵宗冕看出她眼中闪烁的泪影,声音也随着暗哑了:“朕许你敢。”
他深看西闲,拉着那纤纤玉指,轻轻吻落,那股令他贪恋的兰香里多了一缕难以形容的幽甜,让人恨不得一口吞掉,却又想细细品味。
第140章 0803二更
西闲自觉心跳越发快, 隐隐地还有些绮乱之意, 却仍道:“泰儿的字快写好了。”
赵宗冕道:“哪儿这么快。”
正要把人揉到怀里, 却听外头泰儿不知是在问谁:“父皇呢?母妃呢?怎么一个都不见?”
又叫道:“父皇,母妃?!”
西闲忍笑轻轻地将他推开,赵宗冕拧眉, 咬牙道:“这小子!简直是朕的克星。”
沐浴更衣之后, 赵宗冕果然亲自领了泰儿回了勤政殿。
西闲送别父子两个, 站在殿门口, 抬头见头顶一片晴空,雨后的颜色, 湛蓝纯净, 令人心醉,又有雪白的云堆涌起,赏心悦目。
正打量,阿照过来道:“遗留在浴房里的那件衣裳是顾统领的,他们问怎么处理?”
西闲想了想道:“就跟皇上的衣裳一起送去浣衣局罢了,仔细着。”
这日, 内务司的内侍堂官急急找到顾恒, 在他耳畔低语数句。
顾恒脸色微变,看一眼勤政殿上的赵宗冕,同那人一块儿出来外间, 才问道:“好好的怎么就死了, 是怎么死的?”
内侍堂官道:“晚上还特意看过是好好的,今儿早上人就死了, 仵作正在检查。”
顾恒道:“一起去看看。”
两人忙往内务司的验房而来,进门便见两具尸首横在木板桌上,一个竟是孙奶娘,另一个,却是招供跟她合谋的凤安宫的宫女小齐。
恰仵作已经查验了奶娘的尸首,见两人进内,便禀告道:“经过小人仔细查验,才发现在她后颈的风池穴上,有一个极小的血点,应该是有人以针刺死穴,导致殒命。”
顾恒道:“另一个呢?”
仵作走到小齐身旁,把她的头翻过来,三人齐看后颈,果然发现一个极为细小容易被忽略的血孔。
顾恒看了会儿,对仵作道:“仔细地再查一查,看有没有别的蛛丝马迹。”
顾恒同内侍堂官走到旁边:“像是高手所为,但是在这禁宫之内,又会是何人神不知鬼不觉潜入内务司大牢动手?昨晚上的巡察之人都已经问明白了吗?”
堂官道:“先前已经命人把昨晚值夜的都叫了去,因为要跟统领大人禀告此事,所以还没细问。”堂官说了这句,又道:“这件事……该怎么向皇上禀报?”
死的两人是皇后一案的主要凶犯,如今突然无故死了,传出去,自然极容易让人联想到杀人灭口。
内侍堂官又很明白赵宗冕的手段,一想到之前他命人杖毙朝臣的酷烈,便觉着不寒而栗,只眼巴巴地看着顾恒。
顾恒的反应倒还冷静:“先封住他们的口,这两人的死讯暂时无论如何不能传出去。”
堂官听了这样吩咐,心里反而安稳:“是。全听统领大人的。”
将内务司昨晚上值夜的太监,巡卫等一一审问了一遍,却都说并没有可疑之处,毕竟这案子涉及皇后,又是赵宗冕亲叫督查仔细的,内务司上下当然不敢丝毫怠慢。
没想到仍是出了这天大的纰漏,众人也是慌张不已,唯恐大祸临头。
顾恒道:“先不用慌,只管好生回想,一丝一毫的异常也别遗漏,每一丝都可能是救你们命的线索。”
众人战战兢兢,又拼命想了会儿,才有一个换班的太监道:“对了,这里还有个人没到。”
原来这太监所指的那人,虽也是内务司的,却仿佛是个隐形人一样,大家从来不把他放在眼里,因为他的职业十分卑贱,就算整个紫禁城里,也算是最底层的。
这人却是负责监牢里倒夜香的。因早上要收拾一晚上犯人们的净桶,赶在天亮前出城,所以在内侍堂官命众人集合的时候,大家都忘了此人,而此人这会儿也并不在现场。
顾恒立即命知道底细的太监带路,率领龙骧卫陪同前去此人住处,谁知到了地方,却隐隐嗅到屋内一股淡淡地臭气,推门进去看时,却见一人身着短袖中衣,斜斜地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