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养了许久的小姑娘就像是院中含苞的花骨朵,如今这朵小花已经含苞待放了……
以至于布已经有些凉了,怀里的小人儿在昏迷中都打了个小小的寒颤,才让顾洵醒过神来。
喉结有些轻微的抖动,止住自己脑子里的那些旖旎的想法,重新拧干了布巾仔细的擦拭了起来。
等到擦拭脖颈才停顿了一下,手上的动作一僵,看着乙儿认真道:“乙儿,既然叔父已经打算与你共度此生一定会对你负责的,现在只是为你擦汤药,你还小,一切叔父都在你风光的嫁入我顾家,等你及笄之后再说。”
这话也不知道是说给自己听的还是说给乙儿听的,边说边脱下了她的外衣,因为她的身子向前倾倚靠在顾洵的手臂上,等到外衣一脱下,光洁白皙的后背就暴露在了空气里。
他一向清心寡欲惯了,自打进京起就有不少的达官贵人,给他送美人美婢的,他什么样的姑娘没见过,可从未有过一丝的动摇。
可他这引以为傲的自持力却在这一瞬间土崩瓦解了,甚至连手都不敢往下继续,眼睛直愣愣的看着她的背脊,直到昏迷中的乙儿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顾洵才有些呆呆的回过神,恨不得扇自己几个耳刮子,顾洵,你都在干些什么。
现在才有些后悔起来,刚刚小童说让管家的婆子来帮忙,他为什么嘴硬的说不要,现在苦的却是自己。
深吸了一口气,不再去想别的,小心的从后颈一路往下简单的擦了一下后背上的虚汗就停了下来,倒也不是为了别的,只是这一大盆的药汤都冷了,再擦下去没准要烧的更厉害了。
给乙儿穿好外衣重新扶着她躺下,顾洵才起身换布巾,这会才发觉自己的手酸脚也酸,甚至是身上都跟从水里捞出来一般,一身的虚汗湿漉漉的。
这哪里是给她擦身子啊,明明是给自己找罪受才是。
大概是喝过药又擦了擦身子,明显的没有这么难受了,还在昏迷中的乙儿挣扎着动了两下身子,又迷迷糊糊的昏睡了过去。
顾洵一看到她的小动作还以为她要醒了,刚刚才坐下准备喝口茶,又忙不迭的跑到了床榻边。
不甘心的看了好一会,才认命的才发这个小家伙不过是找了个舒服的睡姿罢了,这会她还是双眼紧闭眉头紧锁的沉沉睡着,真是个一会都不让人安心的坏家伙。
顾洵伸手捏了捏她的小鼻子,“等你醒来,看叔父怎么收拾你这坏东西。”
又忍不住想到了方才那洁白无瑕的后背,淡淡的体香以及盈盈一握的腰肢,刚刚才消下去的心火又腾地蹿了起来。
只能不停的往肚子里灌凉茶,才能浇灭他一时的焦躁之感。
好在没多久,杏儿就带着一堆东西,从顾府的后门坐马车进来了,有她在乙儿的床前服侍,也就不用顾洵再在君子和小人中纠结了。
也不知是药物起了作用,还是顾洵一直仔细的照顾,乙儿一直没有退下的体温,终于在半夜退了下去。
“天尊保佑,黄太医说姑娘只要烧退了,再喝了药应该明日就会好些了,顾大人一直照顾着姑娘也累了一日,晚上就由奴婢守夜就行了,您去歇着吧。”
顾洵摇了摇头,就算是体温退了,可只要乙儿一直没有醒,他就片刻都睡不着,还不如一直守着她来的安心。
“不必了,你先去歇着吧,我在这边看看邸报顺便陪着她,明日一早你再来接替我。”其实后面一句顾洵没有说,他希望,乙儿睁开眼最先看到的人是他。
人在屋檐下即便觉得有哪里不太合乎常理,他都搬出了要看邸报了,杏儿也没什么好说的,留下烛台先去休息了。
顾洵一开始确实是在看邸报,太原换了新知府,今年提早就准备了御寒之策,即便是有雪灾也没有酿成大患。
西北边境有所异动,一开始陈老将军过世确实引起了军中骚动,甚至几场仗打下来都算小败,好在严柏艺是个名副其实的将门虎子,马上调整军中士气,改变了打法,很快就是捷报频频。
可渐渐的视线就被床上不安分的人给吸引了过去,想要让乙儿多憋点汗出来,所以盖了好几层被子。
大概是太热了,透不过气来,最开始是小手小脚贪凉的探出了被子,被顾洵发现又塞了回去,小心的把被角给压好又坐了回去。
才刚坐下,那边乙儿就干脆难受的翻个身,整个被子就都被踢到了一边,露出光洁笔直的小腿来。
一来二去的顾洵干脆就坐在了床边,一只手拿着邸报心不在焉的看着,另一只手就压在被角上,这回终于是安分了许多。
可乙儿像是睡得极不安稳的,在做着什么梦似的,时不时会皱眉难耐的翻着身,时不时又舒缓着露出笑颜。
顾洵的视线很快就被她的那张小脸给吸引了,光是看着她睡着的样子,都能痴痴的坐上许久,这丫头也不知道在做些什么梦,梦里可是有他?
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呢,原来不知从何时起,她就已经在他的心中扎下了根,他竟然还妄图自己骗自己,以为给她找个好夫婿,就能看着他幸福。
他根本就不是这样伟大的一个人,他分明是个自私权衡利益的人,即便是一直身为周以世的帝师也是一样,没有触及到他的软肋,沈谢二人怎么蹦跶他都无所谓。
但只要是伤到了他在意的人,不管是何人他都不会让他们有好下场。
至于是何时睡着的他也不知道了,只知道睡得半梦半醒见,就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他的脸上轻轻的划过,痒痒的就像小虫儿一般。
伸手去挥就会消停一会,等到安定的睡了一会,又会反复的出现,直到他伸手抓住了这只淘气的小虫子。
一睁开眼就对上了那双湿漉漉的大眼睛,此时正好整以暇的看着他,一点都没有作为捣蛋鬼的觉悟。
下一秒就听到小坏蛋熟悉的声音,软糯又带着些许的鼻音,“叔父,你怎么才醒啊。”
顾洵有些哭笑不得,到底是谁害得他一整宿都没有睡好的?这会扰了他的清梦,竟然还敢恶人先告状!
心里是想好了要好好的收拾收拾她,结果开口就是一句,“叔父睡太熟了,乙儿醒过来都不知道,都是叔父不好,你原谅叔父行不行?”
尾音婉转上扬,让乙儿的嘴角也微微的往上翘了起来,可是很快又瘪着嘴耷拉着一张小脸,配上因为生病而惨白的气色,更显得楚楚可怜了。
顾洵光是看一眼,心都疼了,“这是怎么了,叔父的乖乙儿,可不许这么难过,叔父看了该伤心了。”
“叔父不是说不喜欢乙儿吗?”
顾洵突然话语一顿,感觉脸上有些火辣辣的疼,是啊,当初是他自己说的,叔父永远都只是叔父,现在想想当时的自己怎么能这么蠢,说出这种话来。
“叔父当然喜欢乙儿,叔父当时是喝多了,晕了头才会说出那种糊涂话来,你不要放在心上可好?”
乙儿还是低垂着脑袋,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根本就不听顾洵的话,好似他现在说的才都是骗她的,为了安慰她的话。
“叔父不是说要给乙儿找夫婿,现在肯定是在安慰乙儿的。”
顾洵的心一阵的抽抽,当时他是得多蠢才能说出那些话来啊!他居然还要给乙儿找夫婿,呵呵,心真大!
“乙儿看着我。”顾洵扶正了她的小脑袋,两人的视线撞在了一块,乙儿才看到了他眼里倒映着的自己的样子,原来叔父的眼里也只有她啊。
可是叔父当时还那么说呢!哼!她都难过了这么多天,一定不要理叔父了!
还不等乙儿反应过来想说些什么,下一秒叔父的脸就在她的眼前放大,接着就感觉到嘴角一湿,脸上瞬间酥酥麻麻的传遍了全身,接着她就被拥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现在,相信了吗?”
嘴角不受控制的一直往上扬,眼睛也笑得眯了起来,叔父,叔父亲她了!
上次她亲了叔父的脸,这次叔父也回亲她了,说明叔父也喜欢她啊!白皙的小脸蛋不受控制的就红了起来,甚至连耳垂都染上红粉的颜色,格外的诱人。
而顾洵的脸也有些发红,他可不能让乙儿看到他脸红的样子,明明比乙儿要大了八岁多,可还是头回欢喜一个人的心情竟然是这样的。
仔细想来,他竟然是如此的幸运,见过她儿时的样子,如今陪着她长大,接下去还要一块携手度过余生。
过去他没有错过,将来他也不会放弃。
顾洵还沉浸在自己的欢喜当中,乙儿就悄悄的从怀里探出了小脑袋,突然轻声细语道:“叔父,乙儿想吃豌豆黄。”
“叔父这就让人给你做。”话到一半顾洵就皱了皱眉,豌豆黄是十几年前年民间流行的小吃,已经有些年没人吃这个了,他以前很爱吃。
是因为娘亲会做豌豆黄,后来爹娘过世之后,他就学了自己做,曾经乙儿生病的时候什么都不爱吃,他就做过几回这个,只可惜做的不如娘亲做的好吃。
但乙儿很捧场,每回都会吃光。没想到三年多过去了,她还记得啊。
顾洵还在心中感慨万千,突然想起了什么被他遗忘的细节,等到低头去看怀里的小人儿时才猛地睁大了双眼,乙儿不是失忆了吗,怎么可能会记得他都险些忘了的事情。
“乙儿?你?”
“叔父,想起来了,我都想起来了,我的爹爹是姜氏第二十四代嫡子姜裕恒,我是姜家第二十五代嫡孙姜乙儿。”
脆生生的声音在顾洵的耳边炸开,他的乙儿终于回来了。
*
“母亲,今日是三妹妹殿选的日子,您可不能这般愁眉苦脸的,一会祖母瞧见了又该吃不下饭了。”
萧清雪一反常态,起了个大早就跑到了宋氏的屋子尽孝心,端茶倒水勤快的很。
其实以前她在家也是如此,只是自从秋猎回来,她和田维的亲事请下来之后,萧清雪就躲在屋子里,总是阴沉着脸,一副谁都不理的样子。
宋氏体恤她也就免了这些礼数,没想到今日她居然又恢复了以往的习惯,还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宋氏总得来说也算是个好相处的主母,既不在吃穿用度上克扣妾室和庶子庶女,也不会特意的打压他们,在她看来没什么比子女更重要的了。
萧清雪自己能想开,她也觉得很是欢喜,毕竟是嫁人结亲而不是结仇。
再加上萧清荷进宫了几日,她就有些不习惯了,身边没有女儿叽叽喳喳的声音,总觉得空落落的,现在萧清雪愿意和她亲近,她也算是有了些慰藉。
这会拉着萧清雪的手说着话,“你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就跟我自己的女儿一样,这是当年我嫁给你父亲的陪嫁也算是给你当做私放了。”
萧清雪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实则心里在冷笑,不过是一对不值钱的镯子,若不是要她嫁的人是田维,宋氏哪里舍得这些。
她之前看过田家送来的聘礼单子,比着其他人家算多了,可真要是以大长公主府的身份来看,那就有些不够看了。
还不是因为田家也瞧不上他们萧家吗,这桩亲事根本就是一出闹剧。
不过这田维人头猪脑又好色,她还不信拿不下田维,到时候借田维之手来打压姜乙娘她们,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所以现在她唯一在意的就是有多少嫁妆,以后够不够在田家安身立命,毕竟出了这萧府她谁也指望不上了,还不如多些钱财傍身。
“母亲待女儿比姨娘还好,女儿也是不舍得这么早早的就离开母亲。”
两人一副母慈子孝的样子又虚伪了一番,萧清雪才说到了今日的来历,“母亲,昨日女儿差丫头上街买胭脂,竟然听说京中出了件大事呢。”
宋氏假话说的多了,竟然还把自己给感动到了,宋氏还有些沉浸在慈母的角色中没有走出来,慈爱的看着萧清雪,“是什么大事啊?”
“好似是大理寺在抓钦犯呢。”
宋氏不感兴趣的哦了一声,“你是快出嫁的人了,这些事情不适合你知道,你房里的丫头也惯不会伺候人了,怎么挑些这种事情给你听,等过几日我挑几个能干的你也好带去田家。”
萧清雪又是一番感谢,心里忍不住腹议,这还没出嫁就准备往她身边插人了,可真是好母亲。
萧清雪给丫鬟使了个眼色,丫鬟赶紧出声,“夫人,您是不知道,奴婢昨日出去的时候街上可热闹了,据说是大理寺许久没有这么大张旗鼓的抓人了,奴婢一时好奇就进去瞧了。”
宋氏还是淡淡的,嗯了一声。
萧清雪有些不甘心,装作无意道:“母亲对大理寺要抓什么人不感兴趣吗?据说是霍乱超纲之人,真是奇怪也不知是犯了何事,竟然是要全城通缉姓姜的人家呢。”
宋氏原本在喝茶,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手里的茶碗瞬间摔在了地上,碗里的茶水泼了一身,猛地站了起来,“你说什么?通缉姓姜的人家?”
萧清雪装作是一副害怕的样子,怯生生的看着宋氏,“是啊,母亲这是怎么了?”
“那榜文上可有贴是何人?”
“女儿也不记得了,母亲问你话呢,你可记得那榜文上抓的人是谁?”
“奴婢只记得姓姜,对了,好似叫姜裕恒,说是即日处死呢!”
宋氏没有站稳,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去,好在扶着桌椅坐了下来,“姜裕恒,竟然真的是他……”
萧清雪脸上一副关切的样子,紧张的扶着宋氏,“母亲的脸色怎么这般难看,可是这姜裕恒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吗?”
宋氏口中轻声的喃喃了几句,才想起来自己太过失态了,“哦,方才我想起了些别的事情,雪娘若是没事就先回屋子绣嫁衣吧。”
虽然没能从宋氏口中知道什么有用的消息,可也知道了这姜裕恒一定和萧家有关,能达到这样的目的也就够了。
萧清雪施施然的起身,暗暗的瞧了一眼宋氏凝重的神情,满意的带着丫鬟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