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玉婉与肖玉玥姐妹赶来时,周氏已经倒地不起,在场的妇人男子都在指指点点。
“这种人浸猪笼都不为过!”
“周家竟然出了这种女子。”
“可怜了赵五小姐了,这回定是吓得不轻。”
有人想讨好定北侯府,此刻怎么落井下石怎么来。
肖玉婉与肖玉玥此前还爱慕过赵夔,如今却觉高嫁的希望彻底泡汤了。两人也是一阵呆滞。
大夫人吴氏靠近了肖大爷,低声道:“大爷,如今周家也不管这事了,咱们还不快把这个烂摊子推出去!”
肖大爷会意,也没跟肖二爷商议,就直接命人将昏厥的周氏架了出去,对外宣称:“周氏妇德有亏,定北侯与侯夫人之流言,乃周氏一人贼心所为,与肖府无半分关系,周氏无贤无德无智无子,犯七出之首,肖家遂休书一封,自此周氏此人与肖家再无干系。”
周氏出了这档子事,肖家定不会留下她,就算是肖老太太庇佑也不行了,而周家就算想救她一次,也得先让定北侯消气才成!
总之,周氏这次算是彻底栽了。
*
赵淑婉一直看不惯肖玉婉与肖玉玥姐妹两人,她喜欢热闹,今日又看了这一出戏,整个人神采奕奕,连走路都是带着风的。
赵夔带着她离开了肖府,这时,赵翼和赵宁还在马车上等着。
赵翼是个极为温和的兄长,他倒是不担心老四,但见小五一直一声不啃,他本想斥责她几句,小姑娘实在是胆大包天,这种事哪里轮得到她出头?!
赵翼憋了半晌才道:“你别担心,你四哥此前也伤过多次,他不会有事。”
赵宁满脑子的胡思乱想,闻言后点了点头,又问:“二哥,那侯爷父亲和母亲的名声呢?”
赵翼正要安慰她,赵淑婉撩开车帘钻了进来,“小五,你今天干的太好了,就是那个周氏四处散播谣言,看着她逐出肖府,我真是太快人心,看不出来,小五,你还真是我赵家的人,做事很像我!”
赵宁:“………”有么?她怎么不知道!
赵夔也探头进来,二轮厢车倏然之间拥挤不堪,他厉声道:“小五!回去再跟你算账!还有你!说话做事可曾像个姑娘家!”他手中折扇在赵淑婉头上敲了一下,可能觉得作为兄长,一碗水必须得端平了,又在赵宁头心敲了一下。
赵宁和赵淑婉吃痛,都不再说话。
是以,赵夔和赵翼才下了马车,各自上了马背之后,就开始驱马离开肖府这条巷子。
车厢微微晃动,外面嘈杂声不断,透过半开的车窗,赵宁看见今日来参宴的达官贵人们都开始离府了,还有被弃在路边的周氏,她此刻还未清醒,发髻早就彻底乱了,再无此前的雍容华贵。
这个地方离着相宜死时的大漆红柱颇近。
相宜,你看见了么?周氏终于遭报应了!
赵宁心中有愧,这种事她还没法说出来,更不可能告诉别人她曾经去了勾栏院,找了相宜过来指认周氏!
现在好了,相宜能瞑目了。
赵宁放下车帘,不再去留意外面的纷扰。
赵淑婉明显热情了,道:“肖家实在无情,这次的事都劝在了周氏头上,肖府以为这样就能彻底摆脱干系了?哼,父亲才不会就此放过他们呢。倒是你啊,我听说今日是你发现周氏身上掉下汗巾的,你是如何发现的?”
赵宁心虚,只要是有脑子的人也会知道周氏怎可能今日带着男子的汗巾在身上?
她此举有点冒险了,三位继兄肯定都知道,赵慎肯定也知道是她有意在‘诈’周氏。
她回去该怎么解释呢?
赵宁头疼了。
*
到了侯府,赵凌和王氏竟然已经知道了肖家今日发生的事。
侯府有家规,即便是赵淑婉也逃不了,该禁足罚站的,一样都少不了。
赵宁被叫到前厅问话,王氏坐在上首,与赵凌并肩,她面露惊色,也为赵宁捏了汗,早知道她是为了给自己洗清名誉才去了一趟肖府,王氏绝对不会允许她涉险。
赵夔和赵翼兄弟二人立在一侧,赵淑婉也在。
赵凌看了看王氏,又拍了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抚,这才对赵宁道:“小五,你今天此举太过冒险,你知不知道那周氏蛇蝎心肠,别说是今日要了你的小命了,她都可能偷偷埋了你,信不信!”
赵宁点头,表示自己坚信不疑。
她没有看到赵慎,这个时候她最在意的莫过于赵慎的安危,还有日后如何偿还这次救命之恩。
另外,她更想知道赵慎为何救她。
赵淑婉插了话,“父亲!您作何责怪小五!小五做的没错啊!”
赵夔和赵翼动作一致的捏了捏鼻梁,二人默契的不插话。
赵凌俊脸一僵,指着赵淑婉道:“你!你不是在禁足么?谁让你出来的!”
一听到禁足二字,赵淑婉当即就不说话了。
赵凌倒也不会过多苛责赵宁,毕竟这次的事,赵宁的确是为了他和王氏才涉险,“且罢,不得再有下次!小五今个儿受了惊吓。老大,你一会让郎中去给小五看诊,老二去看看老四伤势如何,肖家那边自有我出面!”
这厢,王氏送了赵宁回了梅园,虽舍不得责怪,还是说了一句,“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想让母亲一辈子不得安生么!”
王氏一向温柔,这话对她而言已经是严肃到了极致了。
然,只有赵宁知道周氏曾经对她们母女做过什么,这仇不能就这么算了的!况且周氏败坏侯爷和王氏的名声,万一让帝王大怒,对定北侯府太不利。
赵宁是个典型的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的人,定北侯府给她和母亲,弟弟,一片遮风挡雨之所,她自是将自己当作侯府的一份子了。
此刻,赵宁也只有服软,连连点头,道:“母亲放心,再不会有下次。”
王氏是个通透人,她既然嫁了赵凌,就不再打算和肖府有半分瓜葛,又拉着女儿的手说了好一会话,临走之前道:“听说你四哥伤的不轻,他是为了你才伤的?”
赵宁点头,“母亲,我想去看看四哥,您觉得合适么?”
王氏心善,对赵凌之前的儿女已经视如己出,她道:“傻孩子,你也姓赵,这有什么不合适?你要记住了,你四哥这恩情可不能忘了。”
赵宁就算想忘,她也不敢啊!
在梅园小憩了一会,赵宁就让春竹和夏雪准备了一盅参汤,赵慎失血过多,除了滋补之物,赵宁也不知道怎么报答他了。
作者有话要说:
赵慎:我有个更好的报答方式,想不想知道?
赵宁:五十年的野人参汤,包治百病,一会给四哥送来。
赵慎:......
第33章 四哥小心机
赵慎所居的院子是桃园。
顾名思义,这里是种满桃树地方。
现下正值仲春, 桃花已经开到了靡荼, 一进桃园,便可见甬道两侧的桃树林下面落了一层薄薄的粉色.桃.花瓣, 也不知道是下人没有及时扫去?还是这园子的主人想让这花重新归为尘土?
守门小厮没有阻挡赵宁,“五姑娘,您里头请, 二公子这才离开没多久, 四公子正当看书呢。”
赵宁有些心慌,她虽然与赵慎朝夕相处了多载,但那个时候只有她能看到他。
下人将赵宁带到了赵慎所在的抱厦,他正靠在软榻上,双腿修长笔直的腿随意搭在了锦杌上, 样子随意又不浮夸。
赵宁的到来, 只是让他微微抬了抬眸,他单手持书, 另一只臂膀就是今日所伤的地方,此刻已经包扎好了, 就那样垂在胸口。看了一眼赵宁, 他的视线又重新落在了书册上, 仿佛没有看到小姑娘有些无措的样子。
下人不知道何时退了下去, 赵宁发现桃园伺候的人只有男子, 竟没有一个丫鬟。
赵宁手里提着一只大红漆三层的檀木攒盒,参汤需要趁热喝才好, 她一想到赵慎的右臂在不久的将来会支撑起整个天下,她便双腿发颤,这条胳膊要是有个半分闪失,她可就是千古罪人了。
赵宁收敛了紧张的神色,毕竟这还是她头一次跟赵慎单独相处,语气相当敬重,“四哥,你……还疼么?”
看他泰然的架势,自是无碍了,赵宁也不知道因何会问他疼不疼?那样锋利粗.实的砍柴刀,劈在了臂弯上,一定很疼吧?
赵慎却是一声都没吭。
其实,他如今也只是个少年,却是一副沉稳内敛的模样,让人很轻易就忽视了他的真实年纪。
赵慎放下书册,他倚在秋香色暗金纹螺的大迎枕上,视线终于和赵宁对视,不温不火的反问了一句,“你说呢?”
赵宁:“………”不用说,那肯定是很疼的!
“四哥,我让小厨房给你炖了参汤,你要不要趁热喝了?”明知他或许根本不会将她的好意放在心上,赵宁还是问了一句。
却不想,赵慎很自然的道:“嗯,也好。”
他说好?
赵宁除了惊讶之外,竟还有一种欢喜,能报恩那是最好不过的了,她将攒盒放在了石案上,亲手将参汤端了出来,又递到了赵慎面前,“四哥,嬷嬷说这东西得趁热喝,你喝吧。”
她说话硬生生的,一听就是特意打了腹稿,但又没有发挥好。
赵慎倒也不在意,伸手去接,仰面就将参汤给喝了。
赵宁的任务完成了,她打算说几句就准备离开,赵宁似乎不想放她走,但他脸上也没有什么多好看的表情,“你是如何知道周氏与杨姓管事之间的污事?”
赵宁呆!
她能说是因为上辈子无意撞见过,又听相宜提及过么?她当然不能!
赵慎嗓音很平缓,明明没有逼.迫她,但对赵宁而言,却有一种无形的威压,她最怕的不是赵慎本人,而是被赵慎知道她上辈子当鬼魂的时,曾在他身边待了数年。
赵宁也不知道自己心虚什么?
她当鬼魂那些年,谁又会知道呢?
而且,她只是一个小姑娘,肖府后宅那些污秽,自然不是她可以去探究的。赵宁憋了片刻,才找到一个看似合理的借口,道:“我此前在肖家听烧水的婆子说漏了嘴,所以这才利用了这一点。”
她交代了一半,留了一半。
赵慎紧接着又问:“是么?我看你还小,怎就懂那些?”
这是甚么意思?
赵宁恍惚了一下,才明白了赵慎话中之意,她许是上辈子见惯了赵慎杀人不眨眼的模样,即便是这个时候的他,也让赵宁为之不安。
赵宁粉白的脸瞬间染成一片绯红,竟比那仲春飘逸的桃花儿还明艳。
赵慎神色安逸的看着赵宁,欣赏着小姑娘的或是无措,或是犹豫的种种表情。
他不急,一切且等着来日方长。
片刻之后,赵慎终于给了她一个痛快,“好了,你不说,我也不会强.迫你,这参汤不错,你以后每日这个时辰都送一盅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