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 还真有这么多不怕死的……
“还不快去?”
寒楚非垂下眼睑,耳朵听到他的大总管忙不迭地匆忙脚步声, 这才叹了口气。
随便走进一座茶楼都能听到, 可见这已经成为了公开的“秘密”……
可笑他们以为的真相, 不过只是浮于表面的假象,偏偏自以为是的人还这么多!
不一会儿大总管又回来了。
他一边擦着汗,一边额头又不断地冒出细密的汗,可见内心有多紧张。
敢传皇帝的谣言,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这要是在宫中,肯定拖下去打死了事,偏偏是在民间,他们也就只能私底下处置,还得注意影响,一个不好就容易引起民愤,到时候还不是他背锅?
皇帝又不会错,皇帝要是错了……定是他身边的人唆使的!
吴海福不敢再腹诽,赶紧回禀:“皇上,咱们的人还没下去,荣国公府已经来人,把人带走了。”
“带走了?”
寒楚非眉间一拧,有点担心:“可有闹出什么动静?”
众目睽睽的,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弄出事来,荣国公府就是再位高权重,也是要被御史一折子给上奏的。
现在因为他的关系……咳,荣国公府也算是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正是最容易受到非议的时候。
“没有,是好言好语劝走的。”
荣国公府现在哪敢杀人灭口啊,这个时候低调低调再低调也不为过。
寒楚非又坐了会儿,喝了口茶,眉心拧得更紧了。
吴海福看得心里也跟着一紧。
最近他在皇帝身边服侍,颇为战战兢兢的,谁让皇帝最近心情一直都不好呢……
他可不能像三皇子似的那么没眼色,人家三皇子是皇帝陛下的儿子,最多一顿训斥了事,要是换成了他……哼,宫里最不缺的就是服侍的人!
杯中是上好的雨前龙井,清香、回甘,跟宫中的虽然没法比,不过这也是这座茶楼的特供了,称得上是好茶,然而……
跟她泡的比起来,却是差远了。
寒楚非敛眉。
也不知道她怎么泡出的好茶来,明明只是很简单的步骤,十分随意为之,偏偏就能泡出最好喝、最符合他心意的茶。
杯子在手上半天,他都没再呷上一口,良久,还是放下了茶杯。
起身离开茶楼后,在街上随意地走一走。
吴海福就跟在他的身后,还有身着便装的侍卫,和躲在暗处和人流中间的暗卫。
不知不觉,走到了三间兽头大门前。
门口蹲着两尊石狮,朱色正门上一块巨大匾额,上书“荣国公府”。
大总管又有捂脸的冲动了。
只有他这个几乎一天十二个时辰跟着皇帝的太监才知道,皇帝陛下最近为避流言,连心爱的老太君都没宣进宫里了……
可老太君不来,皇帝陛下就能忘了她吗?
山不来就我,我变去就山,这不,都晃荡了一天了,终于还是忍不住走到人家门口了!
完全不知道内心戏有这么多的皇帝陛下,此刻正抬头看着匾额。
京中街市繁华,人烟阜盛,他却常年忙于政务,很少有机会出宫闲逛,体察民情。
没想到,随意走走,竟然走到了荣国公府……
不得不说,这真是个美丽的误会。
寒楚非不是扭捏之人,来都来了,索性直接上前敲门。
皇帝大驾光临,荣国公府上下受宠若惊,慎重其事地将皇帝迎进门。
在荣国公十分不情愿,却也万般无奈下,遣了个小丫鬟去静心堂吱了一声。
谁不知道皇帝干嘛来了?
听说老祖宗都好些天没进宫了……
大家还没来得及猜测老太君是不是失宠了,结果皇帝却御驾亲临了!
荣国公觉得自己的心脏有点负荷不了这些刺激。
寒楚非也没想到,平平常常的一次出行,他就只当进一次肱股之臣的大门做一次家访了,其他人却脑补了这么多……
被礼貌地接待着,转眼就穿过了几重垂花门,直到静心堂前,玄青长裙逶迤在地,内穿赤色胸衣只露出小半截,更多的是颈项和锁骨间的一片雪白肌肤,是近日在京中年轻妇人间十分流行的穿着方式……
还别说,这一身穿在她身上,彰显尊贵,十分适合。
荣国公府的季老太君啊,还真是不服老!
寒楚非失笑。
众人看到皇帝陛下一见老祖宗就笑了,更是心照不宣。
而荣国公就面色就更苦了。
季梨在门前迎了一下,转身就进了屋里。
其他人见她对皇帝陛下如此地不客气,集体一惊。
只有见惯了她的冷脸的寒楚非,丝毫不在意,跟在她屁股后面跟着进去。
就连大总管吴海富都是一脸见怪不怪……
尔等这些凡人是没见过这脾气古怪、嚣张跋扈的老太君骂皇帝陛下的样子!
大总管心里隐秘地升起了一丝得意。
一进屋里,其他丫鬟、包括如意,都给季梨屏退了。
她脸也不抬就知道这老皇帝跟在她屁股后头一块儿进来了,也不说话,一坐下就擦了擦手,开始泡茶。
这算是他们两个人的默契。
寒楚非跟着坐到了临窗的罗汉塌上,两人中间隔着一个小茶几,只见一双素白纤细的手翻飞,不大一会儿工夫,一杯很粗糙的茶就算泡好了。
还真没什么技术含量。
他有些怀念地捧起茶杯,低头一嗅,顿时,熟悉的香气立刻就钻入了鼻尖。
再轻轻一呷,就算没有宫中纳贡的特技茶叶,可这一模一样的味道仍然嗌满于口中。
“你这泡茶手艺真的好……”
他感叹道。
明明只是很简单的步骤,却能泡出清香悠远回味甘甜的茶,令人念念不忘……
皇帝陛下对于空间灵泉一无所知!
季梨也低头抿了一口,瞥他一眼,冷哼:“我这儿只有茶好吗?”
寒楚非抬头,对上她的视线。
“人不好?”
季梨凝视着他,微微勾起唇角,似笑非笑。
“季梨……”
别人称他为季老太君,只有他时常喊她名字。
不过季梨还是打断了他:“叫我爱人~”
寒楚非:“……”
“皇上不是时常对着亲近的臣子喊‘爱卿’,对妃嫔喊‘爱妃’?”
她一脸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我是荣国公府的老夫人,喊‘爱人’有错吗?”
很庆幸此时屋子里除了他俩外,一个人都没有……
毕竟本朝没有一个人的脸皮能和荣国公府的老太君比。
就连皇帝陛下也不例外。
被撩了一下的皇帝心里微微有些不适。
他也是从年轻气盛、血气方刚的年纪走过来的,也曾跟后宫妃嫔亲热过,但是能让他无所适从的却从来没有过。
这种感觉……
还是很新鲜的。
咳!
“别闹。”
外人只道季老太君风韵犹存,就像今日在茶楼里听那说书人所说的那样,毕竟女人的青春极其有限,最美好的年华只有那么几年,一如后宫妃嫔,如花绽放后,很快就渐渐凋谢枯萎,到了人老珠黄,谁都不会想起她们曾经的美好。
在没有见到现在的老太君,谁都无法相信,她即便芳华不再,却依然姿仪出众……
甚至每次见面,他都觉得她变得更年轻更美貌了,脸庞也渐渐地和记忆中豆蔻年华的少女重合。
有一点被很多人猜对了,那就是他初见她的那时候,确实是有一刻的心动。
就像此时,在单独面对她的时候,在她对他帝皇的身份毫无忌讳,只随意自然、神态悠闲地做着自己的事,说着自己想要说的话,是那样流于自然。
就仿佛他在她面前并不是人人诚惶诚恐的皇帝,只是普普通通的一个人,就像当年在欺负长平长公主的闺女就跟揍隔壁家惹人讨厌的小孩那样无所顾忌。
老皇帝的那颗沧桑的心不规则地跳了跳。
然而,季老太君根本没有给他任何平复的机会。
她伸出修长的手臂,落到了他的手背上。
在宽敞的袖子下,露出一小节纤细如少女的小手臂,白皙胜雪。
“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