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佳佳背着包走得挺快,校园很大,按理来说单单从教室走到门口也是一段不短的距离了,不过这对于农村出身自小干农活的她一点也不成问题,反倒是觉得像是放松一样,一边走着一边嘴里念念有词地背着课文,这是她近来一直在背的一篇英文演讲稿,记得差不多了,到念出来的时候还差上一着。
许佳佳和妈妈租的房子在离首都大学距离有些的一个小民房,狭窄得很,甚至还长得就“破破烂烂”,空间小到让人老感觉逼人,不过同住在那的其他户人家不同,单静秋早就把小房子折腾得挺整齐,收纳得也很好,只要一绕过巷子进了屋,就会觉得亮堂了起来,每次背着包往家去,她就忍不住心里有点激动,跑得挺快,可还没到家门,她就看到家门口现在正放着的一辆挺新的自行车,用铁链条子和门口的铁柱缠绕在一起,这也是怕被偷的土办法了。
又来了。
她垫着脚跳过那些有些脏污的污水坑,一下进了里面,还没进堂屋呢,就听到里头的声音,是个有些年纪的男声,说得挺急切:“单同志,这您就再翻一本,我们这眼看着挺急,前头听说你译了本法语原著,我们这便也跑来想要辛苦你一下,上回我们按着英译本翻的那本,挺多教授说文里有些逻辑问题……”
而后跟着的便是许佳佳最熟悉地妈妈的声音:“老许同志,这不是我不肯帮忙,你说这眼看着我女儿放假了,我就想好好陪陪女儿……再说了,这法语我也是自学的,你们也不要太相信我,我哪能行呢!”
许佳佳一下越过了门帘,果然一眼看到了正在堂屋中商量事情的人,坐在左边椅子上的是出版社的老许,前头放着几本书,眼神正急切地看着单静秋,连放在面前的水都一口没动过。而坐在右边椅子上的正是许佳佳的妈妈,单静秋,她也皱着眉头,正在把书往老许那边推。
她忍不住在心里又是骄傲又是叹气,她和周梅说的那个“有天赋的人很多”确实不是什么谦辞,而是确有其人,这个人就在眼前,正是她的亲妈。
当初和妈妈一起上了首都,她功课有些吃力,原本有些委顿,可单静秋只是每天每天地陪着女儿看书,时不时地还要许佳佳帮着借几本书来,可这么学着学着,许佳佳便愕然地发现母亲就如一日千里一般,起码在书面上,半点都没有问题了,就像当初陪着念高中课本时,就从某一天,便由她教妈妈变成了妈妈教她。
也正是在单静秋的细心辅导和鼓励下,她才越发能坚定的学习下去,可这么学着学着,家里也慢慢地有了些余钱。
开始是妈妈从学校图书馆看了本俄语原本,对照着同样从学校里借出来的翻译本,发觉似乎有些地方翻译得不太适宜,便按照上面出版社的地址投了封信过去,原本只是尝试着投递一下,却没想到一下被出版社看中,对方直接就让老许骑着这辆自行车上了门,谁让十年之间国内的好几个翻译人才一下流逝得差不多了,倒是要原本就赖着翻译为生的出版社好一阵吃力,虽然国内还有些大手依旧坚持在第一线,可毕竟年纪大了,精力大不如前,翻译又是精益求精,慢工出细活,要他们等得心急火燎的。
许佳佳便这么看着自家妈妈从和她一起上城,面对外语同样束手无策,这么一日一日地,甚至翻译起了书籍,这要让她更是振奋了起来,愈发努力地读书了起来,而心底全都是对妈妈的崇拜。
“佳佳回来了!”老许客气得很,一看到许佳佳眼睛便是一亮,高声喊着,他们出版社的另一个供稿人正是许佳佳学院里的副院长,他已经凭借着这股关系从单静秋那“骗”了好几份稿子!
单静秋也笑开了花,看着女儿便直招手:“怎么回来都不吭一声地,辛苦了吧!别累坏了!”一下就站了起来,把站在那的许佳佳也拉过来你一并坐下。
说时迟,那时快,老许一看单静秋这一站,一点都看不出年纪,腿脚很灵便,直接窜了出去,只留下桌上的书和话:“单同志,我这书就留在这了,我也不打搅你们母女俩说话了!没事没事,我下个月再来和你拿稿子啊!”随着这话没个影子,外头便是“叮铃叮铃”地自行车拨铃声,一下便没了踪影。
许佳佳茫然地眼神在书和母亲之间打转,直接笑了出声,这老许又干了这种先斩后奏的事情,单静秋也无奈地笑笑,不过她倒是没有非拒绝不可,只是原本想休息日更多陪陪女儿。
她收着书,侧着身话里带着些无奈对女儿吐槽着:“你说这老许,成天就知道用他的那些个小心思!要不是他老叫人多多照顾你,我就把他连书都丢出去!”
许佳佳噗嗤地就笑了,毕竟自家母亲可是自小干农活,而这老许瘦弱得很,一副文弱书生样子,肯定敌不过妈妈的力气,只是这丢出去倒是有些夸张,她只当母亲是在逗趣。
“对了,佳佳你买东西回来了吗?”单静秋忽地一抬眼,便往许佳佳那问,虽然家里条件有改善,但也还没有突飞猛进,从不搞浪费那一套,都是买多少吃多少,再说了,哪怕想要奢侈浪费,也得要有票证啊,没有票证只能到现在稍微管得不严的黑市里买点,虽说管得不严,每次还是得小心翼翼。
妈妈这一提醒,许佳佳才反应过来自己又忘了买东西的事情,放下了包拍了拍自己脑袋,便也像是老许一样如一阵风刮过般跑了,只留下句:“我现在去买!”便不见了个踪影。
单静秋收拾着家里,嘴角挂着笑,其实这买菜,倒不只是想要使唤女儿,还是门特殊的训练。
这年头的副食店、肉店,基本上都是僧多粥少,虽然说什么凭票购物,但是也要这物品供应充足,每回去买点东西,都要好好地来一番你争我抢,更别说时常还要遇到店员的冷眼色了,在村里这些事基本都是单静秋处理,许佳佳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也算是不知世事了,所以单静秋一发觉女儿有些温和、怕生的毛病,便起了这心思。
头回去买鸡蛋的许佳佳带了空空的篮子去,又带了空空的篮子回来,面对着众人那陌生的口音,丝毫不往她这关照的眼神,她只得窘迫地回了家,然后在单静秋的带领下又杀了过去一次。
就这么一次、两次,渐渐地许佳佳甚至还敢厚着脸问问店员有没有什么“货损”、便宜的东西能买回来的,就连黑市都去过几回,有这么个锻炼渠道,久了她也就渐渐地敢在陌生人面前说话了。
“妈,我回来了!”许佳佳一把掀开门帘,露出了由于跑得很快有些红扑扑的脸,眼睛扑闪着,冲着单静秋直炫耀:“今个儿东西多,我买了俩磕破的蛋,和几个好的,还买了一把菜、而且还抢到了一块肥肉呢!得亏今天消息没出去,他们都不知道……”她一边说着一边将买回来的东西一样样地从篮子里掏出来,如数家珍般地,嘚瑟得很,露出了点骄傲的神色。
单静秋只是这么温润地看着女儿,她每说一句便点点头,说话间很是肯定。
……
二十五年后。
麻将馆里搓着麻将的声音很大,全都是互相碰撞发出的声音,和人们说话的声音混杂在一起显得分外地吵人。
在馆前头放着一个不大的彩色电视,此时正在播放着晚间新闻,随着主持人的介绍画面一切,出现在电视屏幕上的是一个穿着正装西服,坐在台上,面对众多的话筒从容说话的女人。
新闻主持人的解说还在继续:“我国外交部发言人许佳佳在21日在首都举行的例行记者会上,代表我国就西方各国发布的人权白皮书作出了回应……”
画面里许佳佳刚开了口,说出的话字正腔圆,勾起的嘴角带着笑,看起来亲近却又有距离感,她的声音很好听:“就前几日,西方各国发布了就我国人权情况的白皮书……”
……
“一兰,轮到你了,你在干嘛呢?”正热火朝天打着麻将的王大姐不满地用手肘撞了撞在发呆的刘一兰,神色有些不满,顺着她的眼神看去,撇了撇嘴便说:“这十年前我头回看电视就老看到她了,过了十年,她倒是一变不变的,要是我们能这样,我老公哪会出去找什么糟心狐媚子呢!你说对吧一兰!”
刘一兰被这么一撞,才晃过了神,下意识地也不看,就这么摸了张牌出了出去,呆滞地应了声:“是啊……”却又忍不住心里全是感慨。
当初她南下,可不是再做了那大老板的小三,她直接看中了当年她记忆里的那几个后来发家的大人物,只要功夫下的深、铁杵也能磨成针,才没多久,她便也嫁给了其中一个,对方当然是顺着她的心意发家致富,这几年来她也算花了不少钱,过上了富婆的生活,只是年纪渐渐大了,成了个黄脸婆,丈夫也找了个小情人,还好她把着宝贝儿子,地位依旧是不可动摇。
她回过村子里很多次,也给了刘父和刘母不少钱,当然她丈夫后来发家后是看不上贫困的三角村的,只给些钱,也不让儿子跟着回去,她在村子里就像个散财童子一样,捐了不少,感觉只有这样才能找到这所谓的成就感。
毕竟她什么也比不上“她”,只能靠这点儿钱了。
刘一兰只能一次又一次地告诉自己,这辈子她有吃有喝,过上了上辈子没享受过的真·富太的生活,衣食无忧地,不用怎么努力,便能坐在家里数钱,哪里会比人差呢?
可眼看着上辈子过不好的许佳佳,这辈子听说在学校里读的挺好,后来还被国家送出去留学,再后来,她再看到许佳佳便都是在电视上了,只是她看的是电视上的新闻发言人,许佳佳估计都不知道把她给忘到哪里去了吧?
至于林大勇,还是和许佳佳走到了一起,虽然和上辈子的轨迹不太一样,刘一兰特对打听过,这林大勇啊,不像是上辈子一直在部队里,还去读了什么大学,那时候要刘一兰心里好一阵酸,觉得对方是选来选去选了个没眼光的老婆,逼着他去读什么没必要的破书,当然那时候无从质疑的她只能冷眼看着对方能有什么“好出息”,可后来她却发现林大勇是节节高升,直接留在了首都,虽说不做官了,但好歹还是个什么大学的领导,虽然没什么钱,但是说出去肯定好听,这结果要她那阵子好一个沮丧。
她唯一能比上的估计也就是曾荣之了,毕竟她可不像是许佳佳那么懦弱,她上曾荣之学校那闹了好几轮,从曾荣之那压榨来了不少钱,花了一小点在那收买了个学生,只要听说曾荣之又骗了个姑娘就死命写信去卖惨。
听说他们整个大学里都知道有这么一个曾荣之,抛妻弃子,虽然曾荣之怎么辩解没有孩子、没有同房,都无济于事了,至于原本曾荣之后来争取到的留校任职机会也不了了之了,听说只是到外头找了个不上不下的工作,和上辈子差得远了,他想要有的家室背景优秀的媳妇,也从来没能看上他,一直到三十好几,才到郊区那去寻了个对象,哪里还敢计较什么,只能这么闷着过日子,听说过得很是不好,这让刘一兰心里很是快意。
“一兰,你家那个,现在怎么样了!”王大姐又唤了声刘一兰,她们这桌四个都是什么太太联盟,换句话说都是丈夫在外面找了小情人的苦命女人,在这里也就只能打打牌。
刘一兰冷着脸,手上又摸了张牌,回道:“他已经搬出去住了,我反正和儿子在一块,总也不会越过我去!只是他成天为了那女人不知道花了多少钱,这钱肯定是拿不回来了,只能是花钱消灾!”
她再次告诉了自己一遍,她只要有钱就可以了,才能平复下内心深处蒸腾而起的恐惧和愤怒,虽说她也存了一些钱,可她已经花上了瘾,现在要让她节衣缩食,过起以前的日子,不如直接把她打死拉倒!所以哪怕是对自己的丈夫没什么留恋,她也得紧紧地把住对方,不能离开,已经没有了独自生活的能力。
电视上许佳佳的发言才刚说完,正在回应这记者们的提问,她神色自若,没有半点动摇。
刘一兰忍不住又把眼睛放过去,似乎回忆起当年那对母女,特别坚定地看着她,对她说考大学、去城里,只是靠着许佳佳也可以,那时她只觉得这是笑话,可时过境迁,岁月证明了谁是笑话。
她苦笑地扯了扯嘴角,她重活了一辈子,选择了靠着别人活、靠着别人过上好日子,毕竟这是“捷径”,那时嗤笑、不屑许佳佳的努力、异想天开的她,到底是走了捷径,还是走了弯路呢?
……
单静秋正躺在长椅上,随着摇摇晃晃听着电视上的声音,虽然女儿不需要什么收视率支持,但是每次只要许佳佳出现在电视上她都会准点准时的报道,看看女儿这次表现得如何。
当年她还以为佳佳会继承她的“衣钵”,做个翻译之类的,可哪想这孩子还没出国,又是在首都,了解到了许多国家形势的变化,渐渐地动摇了自己的心,后来公费留学学的便是国际关系,等回来的时候直接进了外交部,后来甚至成了外交部的发言人。
单静秋还记得,那孩子眼睛闪着光地冲她说:“我想要靠我的能力为国家做点事,翻译很多人都可以,可我想要做的是别人也许比不上、替代不了我的事情!”
那时看着自己孩子再次“异想天开”的时候,单静秋丝毫没有反对,只是轻轻地拍了拍女儿的脑袋,笑着冲她说了句:“那你就去飞吧!妈妈一直都相信你。”当年说些外语什么的,只不过是发觉女儿在文科类更有些天赋,也知道这年头这专业还行,便引着女儿往这发展一下,却不知,最后竟然造就了一个从农村出来的“赤脚”发言人。
单静秋就这么眼看着这孩子在她的相信下,依靠着自己的努力,异想天开地学习、高考、进大学、出国留学,最后成了那个可以代表着国家在外交上发言、丝毫不怯场、镇定自若的女孩。
……
“外婆,电视上说咱家了呢!”就像当初的许佳佳一样,她和林大勇的孩子林茂也总是风风火火,这么冲来冲去,一下窜到了单静秋的身边,这孩子才刚高中毕业,已经抽条得厉害,唯一的缺点就是连许佳佳都中和不了的黑黝黝皮肤,想当初单静秋还以为自家女婿是晒的,却不想原来是“纯天然”。
“怎么说的?”单静秋一看到孙子出现便也笑着看过去,不过懒洋洋的她躺在那叫一个一动不动。
林茂蹲在了奶奶的躺椅旁边,往电视就是一捣鼓,一下把台给切换了,里头播放的是一个纪录片,是前头首都电视台为了宣传这些为了国家做出巨大贡献的人物而拍摄的。
电视里已经播到了一半,主持人正在对着对面的许佳佳进行着访谈。
“我们事先了解到,您的母亲正是在翻译界翻译了诸多著作的单静秋女士,而丈夫则是目前国内国防大学的副校长,可以说你们一家都是非常成功的人……您在您的成功路上有什么经验想要分享给大家吗?”
许佳佳思考了片刻:“那我想,一定是相信没有不可以、没有不可能……曾经我总认为我什么都做不到,一旦看见能做到的人就会忍不住羡慕、崇拜……可到了后来,在妈妈的鼓励下,我发觉到原来我也可以,我不用等着别人成就,我自己也有成就自己的机会……到了这时候,我看到别人的成就,虽然同样带着崇拜,可这份崇拜和以前已经全然不同了……”
“我想,相信自己也不赖,也许我没那么差,甚至还挺不错的。”
主持人觉得许佳佳说的都是谦辞,笑得厉害,直说对方太谦虚了。
可她不知道的是,在她眼前此时成熟、有气质的女人,曾经是个崇拜着别人、向往着别人,从不觉得自己可以做到的稚嫩女孩,还好,她最后相信自己,也终于做到了。
“外婆,我同学都说我们家超厉害的呢!你翻译了好多书,妈妈天天在电视上头,爸爸听说以前也没读书,和妈妈在一起以后才拼了命的努力,转业去读书,后来还考了博士,留在学校教书,不过都说长江后浪推前浪,以后我这个后浪也会起来的!”林茂说得眉飞色舞,在外婆面前自是丝毫不掩盖,挑着眉便道。
单静秋只是轻轻地拍着小孙子的手,也笑着说:“就像相信你妈一样,我也相信,你很优秀,你很棒。”
当初初到这个世界的她,也未曾想过原来那个曾经被人骗着抑郁在家里,不怎么出门的女孩,原来身体里有这么大的能量。
第116章 我们家的征途是星辰大海(一)
单静秋轻轻地眨了眨眼, 能感觉到身子浑身无力的感觉,有些虚, 耳畔边传来了婴儿的哭声,一阵又一阵地, 将她从沉沉的梦境中一下唤醒。
她睁开眼,环顾四周,是在屋子里, 装潢是以银色和白色为主的, 头顶呈现漂亮的弧线形状,上头是一整面的单向玻璃, 能清楚的看到外面的场景, 可外面看不到里头,她一眼能看到外头此时正是白天,可那点阳光却一点也不刺眼,倒是要她惊叹了一番未来的科技。
许是由于天赋,她的耳朵异常的敏锐。
就像此刻, 她能听到不知道从何处传来的跑步声, 脚步踩在地板上, 频率挺快, 声音也挺响,但可能由于人轻, 倒是不会刺耳,没一会,她便听到了那扇指纹门被解锁的声音, 机械的“滴滴——”声响起,门便随之滑动打开。
她努力眨眨眼驱散此刻的困意,往那头一看,出现在门框那的是个小女孩,抱着一个长耳白色兔子玩偶,头上的头发有些乱,眼眶红红地,怯生生地往里头看着。
这是她的女儿。
随着意识的逐步清醒,单静秋感觉到莫名的力量涌了回来,她笑了笑,抬高了手往门那头招了招,只是轻声地呼唤道:“阿月,来妈妈这。”
单月原来卡在门那不敢移动的样子一瞬间荡然无存,听到母亲召唤的她眼神一亮,直接往床这头冲刺了过来,只是已经稍微有些懂事的她晓得妈妈此时身体不好,哪敢碰到妈妈,只是离着妈妈床边还有些距离的地方便停住了脚步,脸色有些白,担心地便问:“妈妈,你好些了吗?我很乖,我只是好担心你,所以才偷偷来看你的!”想起自己是偷偷背着管家跑来的,她便忍不住有些心虚。
“怎么不上来陪妈妈呢?”单静秋再次抬起手往孩子方向又招了招,声音很是轻柔,“过来陪陪妈妈。”
再次得到妈妈召唤的她总算能把管家爷爷吩咐的那些什么离妈妈远点的嘱咐丢在脑后,绕到床的那一侧,脱了鞋子便小心翼翼地爬到了床上,而后一点一点地蹭到了妈妈的身边,她刚刚看到了妈妈的脸色可不好了,嘴唇白白的,就像以前生病的样子,学校里的同学说过了,生小弟弟小妹妹是最危险的,不能吵了妈妈,已经打听了无数人的单月很是小心。
忽地,她耳朵也跟着声音动了动,刚刚全部心神都挂在妈妈身上的她,没有听到好不容易消停了点的婴儿哭声,可这下一安静下来,那又重振旗鼓的婴儿哭声让她怎么忽略也忽略不了了,睁大了眼左看右看,看不懂踪影,张大了眼睛便往妈妈那去问:“妈妈,是妹妹在哭吗!”她说得很担心,不知道要如何是好,手在娃娃上揉来揉去,似乎正在对这小兔子施加什么过分的惩罚,只看手上动作都能感受到小姑娘心里的纠结担心。
她听人说了,妈妈给她生了个小妹妹,只是管家他们谁也不愿意放她进来,只说她还小,可现在听到妹妹哭声的她感觉心也跟着一抽一抽的,担心得不行。
单静秋伸出手,在床头的按钮那按了几下,便从旁边看似墙壁,实则是一面墙的地方浮出了巨大的手柄,上头的是个圆形的保温舱,里头此刻正躺着个小婴儿,还在哭着,脸跟着红扑扑的,只是半点眼泪都没有,小拳头握得紧紧,跟着哭声上下起伏着,头上的头发还不算多,此时都塌在了脑袋上,但是一看就觉得很软,让人忍不住想去触摸看看。
这是基于未来科技的婴儿保温舱,自带营养液、喂食、保温、监测、报警灯多功能,也避免了不擅长育儿的父母由于育儿造成了巨大的伤害,这对于单静秋也算是走了一回作弊之路,否则她估计连休息都休息不好。
“妈妈,妹妹在哭呢!”单月担心极了,凑了过去,能透过被隔开的透明隔板看到里面的妹妹,手小小的,握得紧紧的,好像很有力气,随着哭闹还时不时地蹬蹬腿,就像是一只小猫咪……不对,单月摇了摇头,这可是她妹妹,哪会像个小猫咪呢。
“你要不要哄哄她,妈妈!”她忧心如焚,妹妹的哭声几乎把她哭得心都软了,想伸手去摸,却摸不过这隔板,要她一下就站了起来,心急火燎。
单静秋被女儿的激动逗得失笑出声,伸出手拍了拍这激动的孩子,笑着便说:“你别看你妹妹现在哭得厉害,你认真一看,她在假哭呢!只是希望引起我们的注意力,她啊,就和你小时候一个模样,生怕我们不理她呢!”引导着单月冷静下来看看里头的小女儿,单静秋又继续说道:“不信你等一会,没人理她,她就马上停了!”
“诶!”单月惊讶地张大了嘴,愣愣地把眼神紧紧地盯在刚出生的宝贝妹妹身上,一动不动地,生怕错过对方的一点变化,可的确像是妈妈说的,妹妹虽然哭得声音很大、脸都红了,可分明是干嚎,只见哭声不见落泪的,小脸蛋干得一滴眼泪都没有!
更夸张的是,妹妹才哭了没一会,发觉没人理会的她紧接着又中场休息了,就像变脸一样瞬间地变得平和,伸出手就往嘴巴旁送,胸膛一鼓一鼓地,分外安宁。
她皱着眉头忍不住冲着妈妈便说:“妹妹真是个大骗子!”感觉自己被欺骗了感情的单月有些委屈地把嘴巴撅得老高,几乎能挂油瓶上去了。
单静秋被单月的可爱举止给逗笑了,调笑地便说:“可我们月月小时候也是这样呀!就和妹妹一样天天演戏,那时妈妈还不懂,每次只要你一哭就急得不行,跑来跑去的,结果到了后来才发现原来是被骗了呢!”
“我才不会呢!”一听妈妈这话,单月立刻把脑袋摇得就像拨浪鼓,还配合上手部的疯狂摇摆动作,怎么就是不肯承认,“妈妈骗人!我小时候肯定很乖的,是妹妹太调皮了!”
“是吗?”单静秋被这在面前叉着腰皱眉的女儿给逗笑了,从绑在手上的智脑那调出了几张照片和视频,里头的是单月小时候管家拍下的场景,她一点播放便投影在了单月面前,单静秋还挺贴心,一边播放一边配上了解说:
“妈妈看到妹妹的时候可吓了一跳,长得跟我们月月真是一模一样,而且这性子也是一模一样,不信我们月月就看看照片,看是妈妈骗你,还是你真的皮!”
单月瞪大了眼,眼神不断地在照片和妹妹间来回逡巡,她能看出照片拍摄的背景和此时有些差异,可上面的小婴儿和眼前的妹妹长得没有什么区别,几乎可以说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尤其是妈妈播放的那个小视频里,干嚎不掉眼泪的样子,也和自己一模一样!
原来,妹妹真的和她一样,就像别人说得双胞胎一样,让她忍不住地想要傻笑。
想起妈妈说得那些不乖、假哭的话,她虽然还想否认,可面对妈妈摆出的“铁证”终于是承认了,但此时她心底却写满了兴奋,把脸贴在妹妹的保温舱外头,丝毫不顾及自己的脸蛋已经被贴在那成了饼,冲着那里头笑开了花,便说道:“妹妹你好,第一次见面!我是你的姐姐!”
似乎有些害羞,她不敢看着妹妹,声音有些兴奋又压低了地说了一句:“你快点长大,等你出来了姐姐陪你玩,我会保护你的!”
单静秋被单月稚嫩的保证给逗笑,忍不住温柔地又摸摸这孩子,脸上的笑一刻也没有放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