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人……”
怎么说话呢!
话都没说完,纪宁就转身大步离开了。
苏宓:……
骂了几句,彻底歇了再回京的复杂心思,洗漱,睡觉!
…………
已入夏,酉时已至,夕阳还高挂,天际一片火红。福顺守在殿外,仰着头眯着眼看夕阳。耳边传来了极地的声音,“师傅,都已经酉时了,里面还谈着呢?”福顺回头,是自己的小徒弟德名。
“恩。”
德名又道:“晚膳早已做好,一直温着呢,师傅也要劝劝皇上,按时用膳身子要紧。”福顺点头,“知道了,你去吧。”等德名下去后,福顺叹了一口气,岂是自己能劝的?皇上向来有主意。
在外面耽搁了几日,朝事堆了一叠又一叠,再加上那日把人头全丢进了江家,江家又怒又怕,皇上这几日手里不得空没有搭理他们,他们一直小动作都不断,啧,你们也就能潇洒这几日了。
胡思乱想间里面传来了走动的了声音,福顺一瞬间站直垂首。
前来议事的大臣出来后,福顺进去,谁知兰玖竟也出来了,忙上前,“皇上?”兰玖不答,只几步走至殿外,眯着眼看火红的天际,勾了勾嘴角,“倒是选了个好日子回京。”
“备马,出宫。”
福顺:“可是皇上,该用晚膳了。”
兰玖浅笑。
“离家出走的小白兔回来了,朕总是要迎一迎的。”
福顺:啥?小白兔?!
再回京,看着京城的繁华,苏宓这心情也不知是喜是悲,微拉着窗帘看外面的人来人往。苏宓对京城很熟悉,虽在深宫,但兰玖带着她将京城都走过一遍。这家银楼的款式最新颖,那边客来居的八宝鱼最好吃,每每还没到饭点就卖完了。
那厨子也硬气,每日只做十道,谁的身份都不好使。
想到旧事,苏宓嘴角渐渐上扬,却在将将扬起之际僵在嘴角,都是关于兰玖的,哪里都是兰玖带着自己去的,素白的指尖将车帘一寸一寸攥紧。
几日不见,他还好吗?
车辆在京中前行,苏宓无意识的看着车外的风景,现值夕暮,客栈中笑声闹声入耳,白日的街边小贩已在收拾东西,晚间的小贩们已经开始摆摊,人极多,车行的很慢。苏宓无意识的看着,想着再拐一个街就到那间花坊了。
花坊甚小,但店主心思很巧,最平常的绿萝经她的手都漂亮的紧。
每每出宫必要上那个花坊走一遭的。
那个花坊,现在还在吗?苏宓将帘子拉开了一些,车辆拐过街道,苏宓定定向花坊的位置看去,然后整个人都呆住了。
花坊在,可苏宓却看不见花坊了,只看到花前的人。
兰玖。
他还是一身玄衣,身形高大,他正低头看一株百合,棱角分明的侧颜即使在夕暮中依旧惹人眼,苏暮止了呼吸,看着兰玖曲指去逗弄百合柔嫩的花蕊。
他瘦了。
苏宓觉得有些心疼。
“砰!”
苏宓一下子拉紧了车帘,宁嬷嬷疑惑道:“怎么了?”苏宓眨了眨眼睛,“没事。”
刚才他抬头了,他没看到自己吧?
没有没有,应该没有……
兰玖收回视线。
红了眼,还算有点良心。
抬头,“将这盆花买下来。”福顺点头,付了钱,又亲自抱在手里。兰玖抬脚,“回宫。”福顺几步跟了上前,疑惑道:“皇上不是来迎人的么?”买盆花就回去啦?而且这百合虽好也比不上宫里的,为一盆花出宫?
兰玖不答,翻身上马。
凤眸笑意明显。
“将这花送到纪家去。”
仿佛已经看到苏宓吓到浑身僵硬的模样,兰玖心情非常好的扬鞭回宫。
小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皇上回来啦,大肥章诶,你们快夸夸我。
第37章
苏宓扶着老夫人从车里下来的时候, 纪家中门正开红烛高挂,整整齐齐站了一排又一排的人, 苏宓忙低头,又看到刚才明显有人要上来扶老夫人的样子,正想松开手, 谁知竟是扯不动,苏宓怔了怔, 就察觉老夫人轻轻拍了拍自己的手背。
苏宓垂首,安静扶着老夫人。身边很快就站满了人, 绫罗衣裙,丽裳粉鞋。那边男子们迎着老太爷, 这边女眷也笑声阵阵, 苏宓垂头听得一名爽利女声道:“老夫人回去看澜江了,可苦了我们,在家里日日念着呢~”
纪老夫人笑回。
“没了我在家, 你们这些猴儿还不乐翻了天?”
又是一番反驳打趣,这边还在问安,那边已有娇俏女声痴缠为什么不带着她一起回祖宅, 热热闹闹叽叽喳喳, 在门口说了一会子话后, 众人才渐渐往里走, 苏宓扶着老夫人,耳边声音不绝,若有似无的打量也没听过。
苏宓始终垂首, 安静。
及至进了里面后,假山处又有数十乘软轿轿娘在等待,苏宓扶着老夫人坐了软轿,老夫人的轿帘拉下后,其他诸位女眷亦有人上来搀扶,苏宓察觉有人靠近,抬眼便一个笑脸圆脸一身鹅黄春衫的丫头近身。
弯身福了一礼。
“奴婢留萤,见过姑娘。”
苏宓抬眼一笑,留萤便上前扶着苏宓,待几位夫人上了软轿后才扶着苏宓走向另一侧的馨香软轿,那几顶小轿轿帘清软,着色亦是柳青,云红等鲜亮娇软的颜色,一看便是姑娘家的软轿。
这是别人家,苏宓不肯多言多眼,一直垂眼看路。
及至到了轿边的时候,轿娘已将软轿前倾,留萤扶着苏宓上前,苏宓抬眼就看到了正等在下一个软轿的姑娘,一身月白春衫,外撘影青半褂,双腕白玉镯,颈间灿红璎珞,面若银盘,姿容极为出色。
见苏宓看她,浅浅一笑,落落大方行了半礼。
苏宓亦回了半礼。
苏宓入轿,又等了片刻,软轿才摇摇晃晃前行,此时已入夜,软轿咿呀前行,轿帘偶有烛光进入,影影灼灼。苏宓没有拉开帘子看纪家景色,而是垂首,紧握的手展开,里面是一张纸条。
这是留萤刚才塞进来的。
苏宓将纸条打开,入眼便是蠢货二字,苏宓抽了抽嘴角,一看便知是纪二宁写的,龙飞凤舞的狂草。想到纪宁那张矜贵的脸执笔狂草,苏宓摇了摇头将脑子里的画面丢出去,再往后面却是,别信纪玉蝉的话。
纪玉蝉是谁?
苏宓看了一会,将纸条塞进了袖中。
软轿行了大约一刻钟有余终落下,苏宓又等了几息便有人来开娇帘,敞亮的正厅光亮传来,门前丫鬟婆子站了一地,留萤笑着伸手,苏宓借着留萤的手下轿,纪老夫人正站着前方笑着回望。
苏宓浅笑上前扶住了老夫人的手。
留萤扶住了老夫人另一侧的手。
一行人入了正厅。
纪老夫人入了紫檀云殿软榻,将苏宓拘在了怀里,苏宓看了一番厅中摆设,皆是大气老成之物,便知这是老夫人的院子,细看间就听得有温婉女声道:“祖母一直将这名仙女护在怀里,总要说说是谁,好叫我们这么凡夫俗子开开眼才是。”
苏宓抬眼看去,是刚才那名姑娘,她站在年轻姑娘首位,是府中的大姑娘?
见苏宓看她,她又浅笑,眸色很是和睦的模样。
这话说的老夫人心中一乐,将苏宓抱的更紧了,“仙女的名讳岂是你们这群猴儿能知道的?”大伙又笑闹了一番,直把苏宓夸的天上地下皆无,羞红了脸。纪老夫人拍了拍苏宓的肩,“好了好了,她脸皮薄,不闹她了。”
等众人停下了,纪老夫人才道:“这孩子是江浙总督苏大人的小女儿,我回祖宅,恰巧她祖母也带着她去游澜江,她祖母和我是旧交,这次竟无意撞上了,这孩子也得了我的喜欢,带回家来小住一番。”
江浙总督,实权的二品大员。
这话一出,有些人的脸色变了,有些人的笑容更深了,纪老夫人也不理会她们,只对苏宓道:“这是大夫人。”苏宓起身,见她四十左右的年纪,身着紫红对襟春袄,鬓上金玉环绕,眉眼有些严肃。
弯身福礼。
“见过大夫人。”
大夫人将苏宓扶了起来,道:“并不知姑娘会来,是以并未备下见礼,姑娘勿怪。”苏宓自不敢接这话,又说了几句,纪老夫人又道:“这是二夫人。”苏宓抬眼看去,这人也是中年妇人,只是衣着有些朴素,发间也只有几只旧样式的金簪子,腕上的玉镯玉色浑浊,比那名姑娘戴的差远了。
弯身。
“见过二夫人。”
她比大夫人热情的多,苏宓刚弯身她就将人给扶起来了,笑眯眯的双眼闪着市侩,“哎哟,江浙总督的闺女,可真是金贵人!”
谁不知道江南那一片最富裕最有钱了?
想到这,二夫人更是笑开了花,拉着苏宓好一顿说道,纪老夫人看不下去了,皱眉制止了,又给苏宓认了三夫人。这三夫人瞧着年岁小些,姿容很是出彩,正是风韵妇人的模样,打扮很是出挑,颜色浓又彩。
苏宓弯身。
“见过三夫人。”
三妇人自也是将苏宓扶了起来,笑着说了几句,苏宓应了,只是柳眉轻颦,怎么觉得这位三夫人看自己的眼光带着审视呢?
见过了三位夫人,又见过了四名年轻嫂子,然后才轮到了未出阁的姑娘们,苏宓抬眼便看到了那名月白温婉少女,她在首位,纪老夫人道:“这是我们家大姑娘,纪玉蝉。”纪玉蝉?苏宓眸色顿了顿,然后行了半礼。
“大姑娘好。”
纪玉蝉亦回半礼,“苏姑娘也好。”又道:“姑娘远来是客,只当这里是自己家,有什么不好的,只管与我说了便是,莫要拘谨。”苏宓笑着点头,纪玉蝉自然而然接过了老夫人的活,拉着一旁柳青薄衫月牙髻鬓间一朵海棠的姑娘,“这是我二妹妹,玉影。”
纪玉影生的纤细,小小的瓜子脸,细长纤弱的黛眉,眉眼有些怯弱,瞧着是个胆子小的。她一直低头似出神,这时才抬头,小小笑了一下,“苏姑娘好。”苏宓亦回笑,只是看着她的眉眼,有些眼熟。
纪玉蝉道:“祖母您看,我说这苏姑娘瞧着有些眼熟呢,原是和二妹妹有些像。”
纪玉影生来胆小不爱说话,此时被纪玉蝉点出来,只觉视线难挨,有些羞恼,抿唇垂眼。苏宓看的分明,这二姑娘分明不爱出风头,这大姑娘却抓着她的手臂,亲昵十足的模样,一个笑,一个躲。
纪老夫人淡淡点头,“是有些像。”又马上道:“那是三丫头,她还小,你让着些。”竟是看也不看纪玉蝉一眼,苏宓也瞬间扭开了眼看向纪三姑娘纪玉婉,她瞧着大约才十一二岁,脸上还带着稚嫩,圆圆脸杏仁眼,瞧着很是可爱。
“三妹妹好。”
纪玉婉声音清脆,“苏姐姐好,苏姐姐生的真好看!”
纪老夫人听到这话很高兴,将纪玉婉也抱进怀里好一顿揉搓,旁人又是一番打趣,纪玉蝉也笑着附和,面上瞧不出一点异样,只被她拉着的纪玉影皱眉,纪玉蝉拉着纪玉影的手腕,那里已然泛红。
又笑说了一会,纪老夫人道:“行了,带苏丫头下去洗漱一番,去去乏,然后再带回来用晚膳。”宁嬷嬷亲自领命上前,苏宓又福了一礼才跟宁嬷嬷往外走,谁知刚到门口就有一个穿着对襟薄衫额带包头的婆子打开了帘子。
见到苏宓行了一礼,然后几步上前,道:“老夫人,外面男人们传话进来,说是皇上送了一盆百合花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