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伀笑看一眼两人握着的手,在李绮罗手心里抠了抠。
李绮罗回头看他:“怎么了相公?这街上人太多了,你小心一点。”
秦伀亦步亦趋的跟着她:“嗯。”
两人到了菜市场,这一个月来,李绮罗天天出来买菜,菜市场的人对这位一看就是南方来的小娘子有了一定的印象。
“小娘子,又来买菜呢,你不是说我们家的鱼新鲜吗,今天还有呢,你看看,要吗?”刚入菜市场,就有人对李绮罗打招呼。
李绮罗笑着回:“我看看。”她弯下腰看了看木桶里的鱼。
“看看,今天凌晨才打上来的,还活蹦乱跳的呢。”卖菜的大婶道。
李绮罗点点头,“不错,我要这条和这条。”
“唉,好的,小娘子你眼力劲儿可真不错,一挑就挑中了两天最有精神的。”卖菜的大婶忙让他男人将鱼抓起,包好后递给李绮罗。
在后面拎着菜篮子的秦伀忙上前,将鱼放进了篮子里。
一开始秦伀跟在李绮罗后面,他又不言语,大家都没注意他,现在一抬起头,卖菜的大婶见着了秦伀一阵失神。
回过神来后小声对李绮罗道:“小娘子,这就是你那位来京赶考的相公?”
李绮罗看一眼秦伀:“是啊。”怎么了?
“哎哟,我的娘,你这相公可长的太好了,比那戏文里唱的那些什么翩翩公子还要好看。你可要小心啊,你男人长的这么招人,小心有人惦记。”卖菜的大婶偷看一眼秦伀,真是造孽,她这把年纪了,还看的心口直跳。
李绮罗笑一句:“别人惦记有什么用,我相公不理就是了。”
“哎哟,你这小娘子心可真大,男人啊,本来就花心,你相公这次要是考中了,有的是美人送上门来,你呀,现在不注意,以后有你哭的时候。”别说那些当官的有权有势的,就是兜里有两个钱的男人,骨头都轻的要飘到天上去,抱着美娇娘,又哪里还记得患难与共的原配?她家的男人以前也飘过一阵,气的她恨不得拿刀将他砍了。后来钱没了,才重新踏实起来。
李绮罗扯了扯嘴角,转了转脖子:“放心吧,他不会的。”不仅不会,也不敢!
在菜市场里转了一圈儿,买了一篮子菜后,李绮罗和秦伀才往回走。
“知道刚刚卖菜的那位大婶说什么吗?”李绮罗问秦伀。
秦伀笑笑:“无非就是说小心我要是真高中了,就会辜负你罢了。”
“你怎么知道?”李绮罗惊奇看向他。
秦伀失笑:“那位大婶的样子实在太明显。”想猜不出都难。
“那你也容得她这样说?”李绮罗笑着望向他。
“为什么容不得,反正我又不会辜负你。”
“你这么笃定?”李绮罗拉了拉他的小手指。
“嗯,我的心很小,只容得下你一人。”两人正好走到巷子入口,见左右无人,秦伀抓起李绮罗的手亲了亲,凑到她耳边低声道:“相反,我还会担心有一天你若倦了我,是不是就会义无反顾的离我而去。我知道你身上有一双自己的翅膀,虽然暂时收了起来,但想展翅的时候没人能够阻止你。”
“所以,你就以一辈子的陪伴为牢笼,将我禁锢住吧~”李绮罗也附到他耳边,尾音上挑着说道。
“娘子.....”秦伀喉头动了动,拉着她就往快速往家走。
李绮罗偷笑着由他。
进了院子,子静几个由孙妈和小红她们抱着,正啊啊啊的闹着要找李绮罗,见她和秦伀进来,被抱到门口的三张小脸齐齐笑开,向李绮罗叉开小手求抱。
秦伀身子一顿,想要视而不见继续把李绮罗往房里拖。
李绮罗轻笑一声,挣脱秦伀的手,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相公,等晚上,你先去看书去去火。”说完她自己接过了子静和子姝。
子静和子姝到了李绮罗怀里,都咧着小嘴咯咯笑起来。子圭便在小红怀里巴巴的看着。
不能厚此薄彼,李绮罗抱了子静和子姝一会儿,将她们交给孙妈抱到软榻上去,自己则又接过子圭,只要能看见李绮罗,子静和子姝便不哭不闹,子圭一到了李绮罗怀里,却一把抓住衣领,抓住的时候他自己则闭上了眼睛。
抱了一会儿,李绮罗要去做饭,见子圭似乎睡着了,便准备将他放到软榻上睡觉,谁想子圭整个小身子都在软榻上了,小手却还抓着李绮罗的衣裳不放。
李绮罗想将他掰开,他便嘤嘤一声。
“孙妈,你带着小红去做饭吧,子圭睡着了,我抱着他睡一会儿。”今天子静和子姝都午睡了,就子圭还没闭过眼,这会儿不睡,下午该闹了。
孙妈笑看一眼子圭,“好的夫人。”
子圭的小嘴巴蠕动着,但抓着李绮罗衣裳的手一直没放开,一直到孙妈做好了饭,他睡熟了过去才不自觉松了。
“小少爷平时不闹,但却最亲夫人您,一会儿不见,他就不停的往门口看。”李绮罗给子圭盖被子的时候,孙妈小声在李绮罗耳边道。
李绮罗万分怜爱的摸了摸子圭的小额头,轻笑道:“跟你爹一样,闷骚。”
会试开考的时间就在四月十四这天,这时寒意未去,大家都还穿着厚厚的棉袄,因为会试参考人数多,所以考场也极大,虽然会分为好几个小考场,但都是由一个大考场隔开。考场一用就是好多年,如果负责会试的礼部手里能从户部手里抠出银子,说不定还会修缮一下考场,这还要看礼部的官员是否会将这些放在心上。
这年头,奉行的都是天将降大任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考场漏风怎么啦,你们可都是未来朝廷的栋梁,这点苦都受不了,还怎么为朝廷,为皇上办事,为老百姓谋福祉。反正怎么说都随他们。
李绮罗怕秦伀受寒,从三月开始就给秦伀做衣服。会试还不能自己带被子进去,怕考生夹带,只准穿一身,带些答卷工具和吃食,其他的一概不准。
“夫人,我听说那考场里面可冷的很,还有身子弱的人熬不过去,从考场出来直接就没了的,咱们老爷不会有事吧?”小黄在旁边给李绮罗理针线,边有些担心道。
“老爷怎会和那些人一样?”孙妈忙道。
小黄反应过来:“对不住,夫人,我不是故意这么说的,我就是担心老爷。”
李绮罗摇摇头:“这有什么。”根据打探来的情况,考场里面的情形实在令人担心。“好在相公这些年一直没放下锻炼身体,咱们把衣服做的妥贴些,应该无碍的。”还有她的精神力加持,秦伀应该不会受太多苦。
“夫人,您觉得老爷这次会高中吗?”来到家里这么久,小红她们也知道了李绮罗的性子,只要不犯原则性的错误,她都极好说话。小红她们都无比庆幸这次遇到了好人家,自然希望秦家越来越好。
“中不中的,又有什么关系。”李绮罗淡淡一笑,手下缝针的动作不停。她的动作极快,且每逢一针都流露出极大的美感,小红她们第一次看李绮罗做衣服的时候,都齐齐看得痴了,怎么会有人做衣服的模样比美人翩翩起舞的样子还要吸引人?
“老爷若中了,您就是官家夫人了,自然和现在不一样的,小姐少爷们的身份也会大大的不同。”孙妈见李绮罗面色恬淡,笑着道。
“好像是这样。”李绮罗点点头:“不过,人只要过的舒服就行了,相公能中,能一展他心中的抱负,自然是好的,没中的话,秦家也不是过不下去日子,我反而喜欢简单的生活。至于子圭他们,自己有本事就自己去挣,我们做爹娘的,该给他们的爱不少就是了。”
孙妈听了呆楞了好一会儿,“夫人,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说。"
李绮罗轻笑一声:“谁不盼着夫婿封侯拜相,我不过是没出息罢了。”她本来就不太看重这些东西,经历了末世之后,更觉得能安安稳稳的活着,一家人和乐便是最大的幸福。
孙妈摇头:夫人这样的,才是活的明白呢,无论什么样的日子都坦然接受。
等李绮罗将秦伀参考的行头准备好,会试开考的日子也临近了。
大越有二十个省府,每个省府根据地域和教育水平,考生人数多少,给的进士名额都不一样,但总的来说,加上往届没有考过会试,滞留下来的举人,每次全大越参加会试的人都不下七八千人。
在这七千左右的举人中,最终能挤过会试这架独木桥,成为进士,参加殿试的人又是多少呢,至多三百人,这三百人中还包括同进士,如果除去同进士,正正经经的进士不过一百人左右。
本来成为举人的人,就已经经过了县试、府试,院试,乡试大浪淘沙,虽然其中不乏有鱼目混者,但总的来说,能经过这么多层重重筛选,最终成为举人,本身就已经筛选出了大越的精英,至少在读书方面是这样。而现在,一场会试,又把所有的精英一起赶下场,从众多人中选出一小撮,竞争的残酷可想而知。
进,则代表从此鲤鱼跃龙门,真正成为了这个社会制定规则的阶层,退,则表示前面无论寒窗几十载,全都打了水漂,又需苦读三年,等着下一次的会试再战。对体力,心力都是巨大的折磨。
李绮罗陪着秦伀在前一天看过了考场,四月十四这天,四更便起了,两人穿着厚厚的棉袄,在一片暮色中出了院门。
第144章 考场外
李绮罗拢了拢身上的衣服:“相公, 你冷吗?”这次她依然是给秦伀做的羽绒,连鞋子也不例外。
秦伀半拥着李绮罗:“暖和极了。”他讲李绮罗拥入怀里, 捂着她的手:“你冷吗?”
李绮罗摇摇头。
两人出了巷子, 一走上正街,便遇到了许多同去考场的考生,亮起的灯笼直接将大街照的明亮无比。李绮罗耳朵尖,听见有人不知是冷的还是紧张的, 牙齿咯咯直响。
“不知这次会试会考什么内容, 也不知道我有没有复习到, 如果这次再考不上,我还有何颜面回家乡....”、
“爷爷, 进了考场一定要注意身体,毕竟您都这么大年龄了.....”
“混账, 你的意思是说我老了?”
李绮罗一惊,怎么听这意思,进考场的好像是爷爷啊,她转过头去一看,果然见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扶着一位头发泛白的老头儿。老头儿胡须飘飘, 看着竟不下六十。
李绮罗咂舌,这可真是老骥伏枥, 志在千里,人老心不老。
走了大约两刻钟,才到了考场外面,会试的考场建在贡院旁边, 而临着贡院不远,便是国子监。考场前面有一个极大的广场,大约五更的时候,要参考的人都陆陆续续到齐,一眼看去,全是一片明灭的灯火和看不到尽头的乌泱泱的人群。
“得亏这场地够大,不然哪里站得下这么多人。”光是考生就有七八千,再加上来送考的人。
“让让,让让.....”一顶轿子忽然出现人群中,前边一个小厮模样的人在前边开路,冲着人群大声嚷嚷,轿子后边还跟着几个小厮,拿文具的,提吃食的.....
一看这架势就知道招惹不起,人群自动分开,很快轿子直接到了最前面才停下。没一会儿,轿子里走出一个眯着眼的十七八岁的少年,他一幅睡眼朦胧的模样。
“少年,考场到了。”
“爷知道了。”少年伸了个懒腰,睁开眼睛看了看四周,乌泱泱的人群将他吓了一跳:“怎么这么多人?”
“少年,每次会试都有这么多人的,您先穿上衣服。”
少年点点头,伸开手臂懒洋洋的任由下人服侍着穿上衣服。
“相公,这是什么人,看他的样子,不像是能考过乡试,成为举人的样子吧。”不是李绮罗以貌取人,而是这少年浑身不见一点书生气,反倒一幅被掏空了身子的模样。
“这是国子监的学生,权贵人家,有一定的名额进入国子监,不用参加之前的考试便可直接入会试。”秦伀淡淡的看了一眼那少年的方向,毫不意外的说道。
“如此说来,岂非太不公平?”
“这世间又哪儿来的绝对公平的事。他们或许没努力,但他们的先祖努了力,享受余荫罢了。”
李绮罗听了失笑,也是,这世间又哪里来的绝对公平的事。
这顶轿子到了考场前面后,后面又陆陆续续来了好些这种少爷,他们互相之间好像也认识,分了好几个阵营,从轿子下来后,便各自聚在一起。
“你们知道吗,庄鹏那小子瘫了!”这群少年中,有人忽然道。
“真的,这么倒霉,其他人虽然受了伤,但至少还是全乎的,看来他是流年不利。”
李绮罗本来对这些官二代不感兴趣,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但却忽然听到他们说到瘫字,总觉得这事儿和她有关,便又仔细听了下去。
“我爹说了,这件事很邪乎,那天他们本来还叫了我,得亏我爹要把我关在家里念书,没去成,不然说不定也会和庄鹏落得一个下场。”有人心有余悸的说道。
“以后还是小心一些吧,别太嚣张了,不然真有人看不过眼,丢了性命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哈哈,你胆子也太小了吧,不过是一群疯马,就把你吓成了这样。”
“哼,那你怎么解释他们一起掉下马,那群马失控后又不四下奔散,反而去围着地上的人踩踏?这事儿本来就透着邪乎。”
果然,他们说的是纵马的事儿。竟然只有一个人瘫了,李绮罗心里叹一口气,她当时就应该再出手重一些的。
秦伀在李绮罗的手心点了点:“怎么了?”这么多人都在小声谈论,他又没有李绮罗这般又异能,自然听不到那些人在说什么。
“没事。”秦伀都要进考场了,没必要把这件事拿出来扰乱他心思。
“哐哐哐......”,天色渐亮的时候,鼓楼上的大钟被敲响,钟声悠扬,传出去好远。
“要核对身份进行检查了,绮罗,待会儿你早点儿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