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清午饭没吃,也是饿了,虽然难吃的要命,还是吃了干净。
晚上母亲裹着被子,垫一半盖一半,躺在热炕上,睡得倒也暖和。
甄香躺在床上就睡着了,甄香草却久久都无法入睡。
虽然阿娘看上去还是很凶,但甄香草明显的感觉到了阿娘的不同。
她爱惜的摸着盖在身上的崭新的温暖的被子。
过去的阿娘是绝不会给她扯新布,做新被子的,还给她盖这样暖和的被子,她身上穿的衣服,身上盖的被子,全都是大姐以前穿小了剩下给她的,就那么两件,一件洗一件穿,早已破烂的不像话,缝了又缝,补了又补,灰扑扑的。
可是今天阿娘将被子全都拆了,给她上下都换成新被子新被单,这是她过去做梦都难以想象的事情。
她躺在被子里,像身在暖春一样,浑身上下都暖洋洋的,特别舒服。
她忍不住用脸蹭了蹭被单,满足地闭上眼睛。
她不知道阿娘为什么会改变,或许是听了大哥的话,想让她嫁个对大哥有助力的婆家,无论如何,她都很眷恋这片刻的温暖,希望这样的阿娘能够停留久一点。
半夜炕有些凉了,慕清醒来给两边的灶台里面又添了干柴,给两个铁罐里上了水,小锅里放了米熬粥,就回去继续睡了。
早上醒来铁罐里的水已经热了,可以用铁罐的水洗脸洗漱。
慕清自己在房间用温水刷了呀,洗完脸抹了润肤霜出来。
她空间的润肤霜只有一套,护手霜倒是有两只,都是滋润的,用完就没了,慕清打算将他们衣服都做好后,过几天再去县城一趟,顺便把给甄博文做的衣服给他送去,再看看有没有席瑞安的消息。
席瑞安得到白糖消息,却不是从甄博文那,而是从他的便宜儿子席镶那里。
甄博文看到甄二郎带给他的霜糖后,立即就看出霜糖的价值,他也知道以甄家目前的状况,是保不住这个方子的,这就需要他寻找到一个最适合的卖家,卖掉这个方子的同时,还能利益最大化。
他并没有急着将白糖方子卖掉,此时中秋已过,他是想到年底的时候,作为年礼,将阿娘给他的一竹筒白糖作为节礼送给了他的夫子。
而另一头,田掌柜在得到白糖后,就立即将新得的三十多斤白糖交给了田记的主家,也是他们的公子席镶。
席镶的母亲田氏生他难产去世之后,田氏的嫁妆就让原身席瑞安给封存了起来,她外面的铺子也还是交给田氏嫁妆铺子的管事打理,原身席瑞安每年会大致了解一下,以防有中饱私囊的人,待席镶大了,出门应酬交友需要花钱之后,就将他娘的嫁妆都交给了席镶。
所以席镶姓席,而田记却叫田记。
席镶随着父亲被贬谪到此地才不过半年,还不是很熟悉,但对于这样的小地方居然还有如此晶莹雪白的霜糖,也十分惊异,问田掌柜:“情况都问清楚了吗?”
田掌柜道:“那老妪十分警惕,我叫了小二寻她踪迹,也被她甩开,不过她询问了很多关于西域那边种子问题,尤其是关于两广处有种名叫棉花的种子,据说洁白如云,保暖性极强,说要寻到棉花种子,给她留一份。”
“这么说她还会再来?”
席镶的父亲席瑞安虽有些清高,却并非不通俗务的人,席镶自小于他父亲耳濡目染,自然对经济这一块也了解一些,并不是好糊弄的人,也知道这霜糖的价值。
要知道,这石蜜可是只有贵族和帝王才能享受的贡品,就是帝王也享受不到如此剔透晶莹的霜糖。
田掌柜道:“我已经吩咐下去,那老妪再来,定会看紧她。”
席镶道:“最好是能买下方子,如若不能买下方子,也尽量签个契约,我们从她哪里订货,只能为田记供货。”
田掌柜躬身道:“我这就去办。”
席镶捻了些霜糖于口中,确实味道甘美,并将霜糖呈于席瑞安。
席瑞安心里顿时一动,细细问了关于那老妪的信息,之后暗中派人去寻找,奈何甄慕氏身在乡下,本身就不常来县城,做霜糖的事自也是保密的,就连购买甘拓熬制霜糖,也是附近村里购买,且购买量不多,自然不会引起旁人注意,附近村里的人即使卖甘拓,也是附近镇上卖,而不是挑着甘拓走两个多小时的路程来县里。
席瑞安寻找了旬月,居然没有得到丝毫的消息,只能如席镶一样,等待贩卖霜糖的老妪再度上门。
这时候的席瑞安还不知道席镶口中的老妪就是慕清,他以为是这老妪的亲属,或许能通过这老妪找到慕清。
慕清和甄香草正在家中制作衣物,她们首先要制作的定然是甄二郎的,因为家中很多活只有甄二郎能做,比如担水。
慕清空间有许多席瑞安和席怀瑜的旧衣不能拿出来,但之前她从交易系统买了许多肥硕的兔子,这些兔子其实并不是野兔,而是另外一个位面家养的兔子,这里的兔子都极其肥硕,一只都有十来斤,皮毛丰美,之前被甄二郎鞣制过,成为熟皮子,一共八张兔皮,现在正好用来给甄家几人做兔皮夹袄。
慕清将她之前买的那匹苎布也拿出来,给家里几个做里衣,麻布做外套,几张兔皮便缝制在麻布上。
为了方便清洗,她还特意模仿现代两件套的做法,将兔皮夹袄和外套用布团做的暗扣扣在一起成为一件衣服,等要洗的时候,只要将外面那件罩衫解下清洗就够了,为方便一洗一换,慕清便为甄二郎做了两件一模一样的罩衫。
剩下的五张兔皮,两张给甄三郎做了夹袄,两张给甄香草做了夹袄,还有一张给甄四郎做了。
如果没有甄四郎的,他还不知道怎么闹腾,而甄家人也会怀疑。
甄二郎的衣裳做好后,他也是难以置信,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有新衣穿了。
和甄香草一样,他所有的衣服也都是甄博文穿旧的,即使是旧衣,他也只有两件,可以出门穿而已,那件塞了芦花的夹袄他爹已经穿了很多年,又轮到他穿了三年,早已干硬不已,不保暖了。
他在这个家中从来任劳任怨,从未想过,阿娘有一天会为他裁制新衣。
因他还在长身体当中,以上都是往大了做,袖口衣摆处,都留了几寸,等他长高后,拆了麻线将衣摆放下来就可以。
对于这人生当中第一件新衣,甄二郎不禁是爱不释手,还红着眼眶哭了,睁着一双红通通的虎目,满眼儒慕的望着慕清。
慕清又在他头上喷了除虱药,用麻布巾将他头发全都裹住。
家里其它几个人都一样,然后将药水给甄二郎,让他将家里角角落落全都喷仔细了。
甄二郎虽不知道阿娘在做啥,还是一丝不苟的完成了慕清的吩咐。
做好了外衫,就开始做里衣。
慕清买了苎布回来他们都是知道的,本以为这苎布制成的衣裳只有大哥、四郎和阿娘会有,没想到阿娘给每个人都制了一身。
慕清针线活十分粗糙,针脚也不细密美观,像给甄博文做的衣衫都出自甄香草之手,甄二郎的外衫就出自慕清之手。
甄博文的那件夹袄的做法和甄二郎这些兔皮夹袄一样,只是他的夹袄里面虽没有兔皮,却有一件羽绒内胆,羽绒内胆外面是麻布,里衬是苎布,外面又是一层麻布罩衫,洗的时候,只需将外面一层罩衫从暗扣里解下来清洗就行。
她也没忘了裤子。
她用甄二郎的衣服练了手后,就让甄香草帮她将甄博文的裤子裁剪好,她拿回房间去缝。
储存空间里,席怀瑜的旧衣都是他青少年时期的,他上大学后的衣服她都没有收,年轻的他爱俏,裤子就没有厚实的,倒是席瑞安从年轻到老年,各种类型的旧衣都很多,里面不仅有登山裤、运动裤,就连羽绒裤和大棉裤都有几件。
慕清选择的既不是羽绒裤,也不是大棉裤,而是她早年在淘宝上给席瑞安买的冬季加厚夹棉睡裤,又厚又保暖,唯一的缺点就是太丑。
慕清当时买的还是纯灰色。
睡裤缝到苎布里去了,外面同样还有个麻布的外裤。
再看着空间里那件大睡衣的上衣,她想着,要不要也制成大棉袄,给甄二郎。
席瑞安年轻时身材高大,足足有一米八五,即使是上衣,穿在才十五岁还营养不良的甄二郎身上,估计也跟军大衣似的。
不过即使要做,也要等从县城回来,还要再做点掩饰才行。
慕清就只想赶紧完成,给甄博文送去。
等给甄博文的两件里衣和两件麻衣长衫做好后,慕清就寻了个好天气,赶紧又去了县城一趟。
这次她没有带甄二郎一起,而是单独一个人去的,主要是她空间里栽种的秋葵和菘菜已经成熟,冬日没什么蔬菜,她便想着摘了空间里的秋葵和菘菜去卖。
这件事自然是不能被甄二郎知道的,于是一早起来,让甄香草继续在炕上坐着为甄三郎四郎小甄香缝制衣服,拿了给甄博文的四件衣裳,拎着个菜篮子,往县城赶。
甄三郎也十分惊喜,不停的问:“阿娘真要给我做新衣吗?这两张兔皮是给我的吗?二姐,你给我做大一点,我还在长个子呢。”
直到这时候,他才高兴的流露出些许孩子的天真来。
甄二郎至少还有件冬日出门的夹袄,他连件夹袄都没有,冬日放羊只能抱在羊身上取暖,整个人又臭又脏,浑身都是虱子。
这几天慕清将他洗干净放在床上的时间,是他长这么大最干净的几天了。
这几天都不用放羊,而是在家将稻草、稻壳、豆桔剁了稀碎喂给羊吃。
甄博文没想到阿娘又来县学了,顶着寒风出来。
现在天越发冷了,饶是甄博文这小伙子长的不错,在这寒风中,依然被冻成狗,无法维持文人的风度,裹着芦花大衣,瑟瑟发抖。
慕清赶紧将手中包袱里的缝了羽绒内胆的衣服给他递过去,连带着手中包袱一起递给他:“这里面是给做的新衣,赶紧拿回去穿上,还有这袄子……”她指着暗扣那地方,“要是袄子外面脏了,解下这暗扣,将外面罩衣洗了换件罩衣就行,里面的袄子不能洗,洗了就不暖和了。”
主要是洗了发现里面的羽绒内胆,她怎么解试?
甄博文点头:“阿娘还没吃早饭吧……”
“吃了吃了,我早就吃过了,你赶紧回去穿上再去上课,里面还有见棉裤,也是有罩衣的,赶紧回去穿上!”慕清模仿着原身的语气,又给甄博文塞了两百文钱,故作不耐烦的挥挥手,转身就走了。
将一个不愿意给儿子惹麻烦刀子嘴豆腐心的乡下老娘的形象演的淋漓极致。
慕清空着手弯着腰驼着背,大步往前走,甄博文却站在门口望着慕清的背影许久才回去。
慕清走到看不见人的地方,立刻站直了身子,原身作为常年劳作的老妪,走路习惯性伸头缩颈驼背,慕清却是习惯抬头挺胸身姿挺拔,哪怕老了也不例外。
在家甄二郎他们还察觉不到其中的变化,可她不敢赌甄博文的观察力和敏锐度。
待到了没人的地方,找了个茅厕,赶紧躲到空间里,换了空间里放水的登山鞋,将衣服都穿好,拿了篮子将系统99已经收好的菘菜、秋葵、生菜,装了满满一篮子,出了空间后,往酒楼去。
她并不知道酒楼在哪里,也不知道哪家酒楼价格公道,人厚道,只能路上打听,她找的也正规店家打听。
一直问了六七家才问出来,原来这个大雍朝酒店还有正店和脚店之分。
正店也就是正规经营的店,类似于现代的星级酒店,脚店就是大众一点的饭馆。
慕清想要卖菜,自然是往正店里走。
而这怀安县,正规经营的酒店只有两家,一家叫清风楼酒店,一家叫张家酒楼。
离的都不远,都在现成富人扎堆的繁华街道上。
慕清里面穿了什么旁人看不到,外面穿的正是这几天新制的麻衣,麻衣长的直接将脚脖子都掩盖起来,行动间步子迈得不大的话,鞋在里面并不能露出来。
她先找了离自己家近些清风楼酒店。
清风楼既然是怀安县两大星级酒店(正规经营的酒店)之一,自然是有固定的供应商的,但冬季的蔬菜,还真没有。
菘菜(小青菜)和秋葵(大白菜)还好说,秋冬季都有,在看到生菜的时候,小二有点诧异,连忙叫了掌柜的来,掌柜的也有些惊到了。
慕清以为这个年代没有生菜,其实是有的。
《万历会计录》和《宛署杂记》 都有关于生菜的价格记载,在京城正月,也就是冬季,一斤生菜的价格是0.25两,也就是两百五十文钱一斤,比这个时代有‘千金菜’之称的菠菜价格还要贵一百文,可见价格之高,生菜之稀有,反而是现代的菱角米、芥菜、山药、笋之类,在古代相对要便宜许多。
清风楼的掌柜看到生菜也十分惊讶,问慕清:“这篮子蔬菜我都要了,不知这蔬菜还有多少?我们清风楼都要了。”
连价格都不问?
慕清有些诧异。
慕清道:“我只是在屋子里用暖炉种了一点,并不多,如果掌柜的需要,我可以全部给清风楼送来,只是这价格……”
清风楼的掌柜完全没给她再去张家酒楼询问的机会,直接就说:“自然是市价给你,这是冬季,种菜不易,这样,我再按市价给你提高一倍,如何?”
慕清不知提高一倍具体是多少,只问他具体价格。
掌柜道:“这秋葵现市价为十文钱一斤,我就给你二十文,菘菜二十五文,至于这生菜……”掌柜想了想说:“给你一百八十文如何?”
他道:“这秋葵和菘菜我们清风楼的庄子上就有,并不稀奇,我一并收了你这秋葵和菘菜,只是你这生菜,就只能供应我们清风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