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西王?”
纥干承基看着那位身着箭袖的中年人,一阵天旋地转。
大齐国拓西王燕弘信!
睿智、英明、执行力超强的齐王李祐殿下,已经把造反、建国、登基、诰封这些小事儿在两天之内完成了。
国号大齐,李祐殿下就是开国之君,年号天佑。阴弘智、燕经信、昝君谟、梁猛彪四人分别受封拓东王、拓西王、拓南王、拓北王,原本麾下那些大大小小的将校俱都得以封赏,光是兵部尚书就封了四个。
待他们弄明白纥干承基身份,那拓西王燕弘信十分亲热,立即与纥干承基把臂如城,好在他还没有蠢到家,没有满大街的吆喝当今大唐太子李承乾殿下和他们的大齐皇帝是同谋。
而纥干承基也弄明白了这位齐王殿下两天之内完成了多么了不起的伟业。摊上猪队友是种什么感觉?尤其是当他向那位英明神武的大齐皇帝陛下问起接下来他的行动计划,获悉他打算征召齐州各地百姓成军,集训三个月,然后挥兵直取长安……
纥干承基是个武夫,莽撞冲动,少有计划,谋略计划上少有建树。这倒与性格和职业无关,而是因为他没读过书。书本上的死知识也许用处不大,但在这过程中培养出来的逻辑能力和缜密思维却大有用处。
纥干承基的行伍知识、兵法谋略都是从一次次血与火的战争中自己摸索总结出来的。但是就凭着这有限的知识,他也明白齐王李祐这造反是多么的儿戏!
天下间,竟有如此大傻子!
而且不是一个,而是五个!
何~~~其愚昧!
两天之后,当纥干承基再三试探,确信齐王和他手下这四大天王不是在跟他开玩笑或是有什么剑走偏锋的妙计后,他唯一的想法就是:走!马上离这群作死不觉的蠢货远点儿。
可是,这时他已走不了了。
齐王李祐封他为同中书门下三品、太子少保兼军师,把他留在了身边,而这时李祐也接受了拓东王阴弘智的建议,封锁四城,非其手签军令不得出入。
纥干承基从来没有想过他这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好的军汉,也有做军师的一天。
“苏有道!我入你老母!你坑老子!让我跟一群大傻子混在一块儿,打天下?打个毛的天下!皇帝但派一路人马来,这群大傻子就全完蛋了啊!”
大齐国同中书门下三品、太子少保兼军师纥干承基喝干一坛子酒,把坛子一摔,醉醺醺地仰起一双发红的眼睛,望空大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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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宫门口,各路随行伴驾大臣以及蒲州官吏已陆续赶到。
齐王谋反的消息刚刚通过军驿传来,还未正式公开,可是这时还不知道消息的,他也不配在朝中升至如此高位。
然而,他们都被阻在了门外,包括伴驾从长安来的一些三四品的大员,也俱都被挡在了行宫门外,只有李绩、褚龙骧、长孙无忌等几位文武重臣得以进入行宫。
李鱼一见这等情形,便很自觉地停住了脚步,那些位高权重的大臣都没资格进入行宫,他一个从五品上的游骑将军就更不够看了呀,更何况他还没有上任。
不过,那挡在行宫门外的太监记性却甚好,能在御前行走的太监,哪怕是没念过书,但还真没几个不机灵的。他一眼瞧见人群后乖乖站定的李鱼,马上扬声道:“那厢站立的可是李鱼?”
正在门前窃窃私语的众文武都扭头向他看来,李鱼见人家问起,便上前一步,叉手道:“正是李某!”
太监点点头,往旁边一让:“李将军进去吧!”
“多谢中官!”
李鱼点点头,忙从一帮子侍郎、御史、将军们中间走过去。
魏征愕然瞪着李鱼,待他进了门,才反应过来,往他背影一指:“我等俱不得入宫,李鱼工部一郎中,缘何得以入内?”
那太监咳嗽一声,慢条斯理道:“圣人隆恩浩荡,已迁调李鱼入职屯卫,任游骑将军一职!”
众文武闻言一阵错愕,李鱼得以升迁他们倒不奇怪,只是这一会儿文、一会儿武,前天还在吹拉弹唱,昨儿就去铺路修桥,今儿居然成了北衙禁军,大唐立国以来,似乎也没见过有谁如此地随性吧?
有那脑筋活泛的便不禁胡乱猜疑起来:“这李鱼……别是皇上的私生子吧?陛下偶然临幸,便珠胎暗结。而其母身份特殊,不好入宫,便养在民间……”
一篇狗血故事不知不觉便在其人脑海中成形。
那太监在御前听用,知道李鱼已右迁屯卫,既是天子亲卫,自然可以入宫,就把他放进去了。
可李鱼并不知其中缘由,只当天子有所关照。他进了宫,也不知道去找百骑中郎将李大器报到,眼见前方长孙无忌正急匆匆走向正殿,只当自己也该去那里,马上就快步跟了上去。
大殿上,只有文武重臣寥寥几人,李世民背负双手,正面色沉重地在殿上踱步。这几位文武大臣就肃手站在一旁。
李鱼跟在长孙无忌后边,那殿前的侍卫、太监等一见,还以为是宰相特意带上殿去议事的人,便没有一个过来阻拦。
长孙无忌“带着”李鱼进了大殿,眼见皇帝似乎正在沉思,也不敢上前见驾打断他的思路,便直接站定,靠近了李绩,向李绩递了个眼色,李绩微微摇了摇头。
长孙无忌是想问他陛下可有什么决断或者说是考虑,李绩摇头则是表示直至此刻,天子还没有什么具体的意见。
天子无所表示,即便位高权重如李绩,也是不发一言。若换作其他事件,哪怕是吐蕃人趁天子巡幸蒲州,突袭长安城,杀进宫里去了,他都可以有所建议。
可现在这桩事件却尴尬的很
齐王谋反,而齐王李祐是皇帝的亲儿子。
这是国事,也是家事,儿子造了他爹的反,李绩不好把家与国的关系厘清,便不好插话。若从国的角度,有贰臣造反,当请命领军,前往平叛,这才是武将本份。
可从家的角度,这是儿子跟他爹杠上了,他们都是外人,如何插嘴?该怎么说?“陛下,你儿子大不孝,请给我一支人马,臣领兵杀进齐州府,砍了你儿子的脑袋罢!”这也不合适啊。
所以,在李世民有所意见前,他们只能沉默。
他们可以沉默,长孙无忌却不必,因为他不只是宰相,他还是国舅。他的反甥造了他妹夫的反,他这个大舅子无论是从国的角度还是从家的角度,都可以发表一下意见。
长孙无忌略一思索,便上前道:“陛下,今国泰民安,百姓思定。不论何人,欲盅惑世人,扯旗造反,绝难成气候,陛下勿忧。齐王乃陛下亲子,亦是陛下臣子,自幼受陛下教诲,是否如此不忠不孝,尚且存疑。臣以为,不妨双管齐下。”
李世民站定身子,看向长孙无忌。
李鱼就在长孙无忌侧后方站着,一瞧李世民模样,容颜憔悴、目蕴血丝,竟显得十分颓丧,哪还有当初挥斥方遒、意气风发的模样。堤上遇险时,也不见他如此气色,他绝不会是因为听说齐王谋反恐惧所至,而是因为亲情背叛之煎熬啊。
想至此,李鱼也不禁暗暗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