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乾灰溜溜地回了东宫,不久,六部大员就陆续回京,中书门下井然有序,天子御驾虽还在途中,已然重新接管了京城的控制权,李承乾就更加不敢妄动。
龙首原上,李鱼业已赶到。
李绩乃兵部尚书,已然回城,调兵遣将,征调粮秣,开始备战。
而李鱼则在龙首原上,安排陆续赶到京城的军队扎营、分配物资、安排训练、调度营防,此皆司马之责,忙得他团团乱转,一刻不得清闲,幸好李绩很快就调了些人来,各司其责,李鱼这才得以松了口气。
他的家虽近在咫尺,却是不能回的。就连深深和静静,也在蒲州就已分手,叫她们跟着包继业回京,自回家去。
因为在蒲州的时候,他就已经接受了任务,这可是军令,带个女人在身边?一俟被人发现,李绩就可以拿他祭旗了。而被发现是一定的,侯君集那等有灭国之功的大将,睡了高昌女人,都有人捅到御前去,他李鱼无论是名望、地位、根基、人脉,都望尘莫及,他这样一个空降兵,本就招人嫉恨呢,敢不检点?
李世民回了京城。
他回京城接到的第一份急奏是蒲州追来的,赵元楷死了。
赵家人当然不会把赵元楷受了凉,还用冷水泡澡的事如实交代,只说受了天子责斥,惶恐不已,寝食不安,不几日功夫,就焦迫而亡。
李世民没想到自己一番斥责,居然把一个封疆大吏给吓死了,心中怒气倒是消减了几分,原本要严息赵元楷的,如今虽未按照惯例,给死去的高官再加封一级,却也没有贬他的官,家人更是未受牵连。
赵元楷的“苦肉计”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其实是成功了,只是这次玩的有点大,把命也玩没了。
“拨三日口粮!”
李鱼一边记载,一边高声吩咐,说完了不等那将官质问,便向他一笑:“兵贵神速,李绩大将军用兵,不会耽搁太久,要多了粮食没用,难不成路上自己携带?自有辎重兵负责的。”
“哈哈!那是,皇帝不差饿兵嘛。多谢李总管,告辞。”
那位将官的脸色明显的多云转晴,向李鱼笑吟吟地拱一拱手,告辞。
向长安地区集结的兵力并不是很多,所以在增加了几个专职总管后,李鱼的工作才相对轻松下来。
李世民征调的是怀、洛、汴、宋、潞、滑、济、郓、海九州精锐府兵,而这九州,分别属于河南、河北、山东、江苏,也就是说,要么是齐王造反所在的山东本地的,要么是从关中沿途开拔过去所经河南河北地区,再就是与山东毗邻的江苏北部地区的府兵。
这样,有的只需原地调动,有的沿途纳入,有的可直接奔赴山东地境,与主力在那里汇合,直接从关中地区抽调的,就是由李绩统领的中军了,
京畿重地,不能直接把某一路兵马抽走,南衙禁军和北衙禁军是相互牵制,南衙内部和北衙内部各卫之间,同样有着牵制关系,外部的卫戍部队也是如此,所以只能是从各卫中分别摊派、抽人。
不过,东宫六率是不可能抽调的,因为那是储君的部队。储君自己也还在储的阶段,他的军队此时也是不能承担这个责任的。所以,相比于龙首原上的喧嚣,和各卫中轻微的骚动,东宫六率的驻地就平静的多。
东宫六率的两位将军都不在营中,他们已经离开很久了。据说是太子唤他们去,有所交代,所以对他们的迟迟不归,军中将领们虽然偶有猜议,却也不会跑去询问太子。
这一日午后,消失很久的罗大将军却风尘仆仆地回来了,那形貌,就仿佛一个乞丐,还是犀利哥造型的一个乞丐,虽说是蓬头垢面,破衣烂衫,却龙行虎步的,居然有点小帅。
“呵……罗将军这是……”
“奉太子殿下命,出外公干!”
罗霸道冷眼一扫,对围上来的诸将士大声道:“事关军机,莫要多问。散了吧!”
罗将军既然这么说,众将校马上忽啦啦散去,秘密知道多了并非好事,这个道理,就连这些不读书的大头兵都明白。
很快,罗霸道洗了个澡,狼吞虎咽地吃了顿饱饭,换了一身适合行远路的两截衣,背着个包袱匆匆走出了他的营帐。
“奉太子殿下命,出外公干!”
罗霸道依旧严肃着,虎目冷冷一扫,迫退了好奇想上前询问的众将士,然后牵着马,龙行虎步地离开了军营。
半日之后,罗霸道出现在了灞上。
灞上船来船往,十分的繁华。京城在这里,就是此地繁华的保障。
只消都城一日不迁离,灞上这个码头,就不会失去繁华。
旷雀儿背着个包袱,从踏板上轻盈地走下来,抻了个懒腰。
码头上已有几个青年男女在等着,这都是长安这边为殿下栽培的人马。
旷雀儿随旷寒四旷老爹来过这里,与他们已然熟稔。
“雀儿妹妹,一路辛苦,来,包袱我拿着。”
说话的是个额头较高的年轻人,自上次见到雀儿,他就大献殷勤,显然是有些喜欢雀儿姑娘。不过,雀儿对他可并不感冒,她只是脚下微微一错,就晃过了那个年轻人:“多谢啦!”
随后向他身后一位姑娘嫣然一笑:“芷儿姐,好久不见。”
雀儿跑过去,与芷儿姐姐亲热地拉住了手。芷儿叫辛芷儿,基本上和她一样,也按排了一个“爹”,以家庭为掩护,驻在灞上。不过这边离京城近,是墨白焰的重点经营目标,所以这边的人手也多些,一共形成四家。
辛家只是其中之一,而这四家公开的身份都是跑船,凭着他们的本事,在灞上八大船行中占据了半壁江山,而且是最强的四家。
船上,旷寒四慢慢地走了出来,其他的义子女们也都纷纷出现,船上船上,顿时一片相互亲热的招呼声。
“客官要去洛阳?”
一个船夫看了看牵着马的罗霸道:“何不走陆路,你又没有多少沉重的行李。水路不易行啊,风险也大,待到了黄河上,你就晓得厉害。”
“呵呵,我特意要走水路,就是想一览山河险峻,不怕的。”
“这样啊,那我建议,你去辛家船行吧。他们家的船大,方便载你的马,水手的行船本领也高,这七八年,船只出事最少的就是他们家。不过,你来晚了,他们家每日只往洛阳发一趟船,你要坐他们的船,得等明天。不如就在灞上先住下?我家倒是有套空房,倒也洁净,一日食宿只收五十文……呃……三十文……嗯……二十文也使得。”
那船夫瞧见罗霸道眉头一皱,先自心虚地降了价。这时节大唐国力正处于上升期,物价稳定货币价值也高,食宿一晚五十文钱,可有点坑。
实际上罗霸道皱眉却不嫌贵了,而是因为他囊中没有铜钱。这位仁兄藏在自己营帐中的钱都是换成了金银的,还有太子赏赐的珠宝,随便拿出一点来,都显得太过贵重。
罗霸道这时也省起骤然拿出来太过引人注目,所以有些顾忌。
不过,自从粪堆悟道以来,这位仁兄好像真的开了窍,心中灵光一闪,便想到了一个好主意,便不动声色地点点头,道:“带我去。”
那船夫就是灞上人家,做成了这单生意很开心,就带他回家,不大的一个小房子,床铺也嫌小了些,以罗霸道这身材,恐怕晚上休息想摊平了,那一双大脚就得悬在床铺外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