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鱼直挺挺地竖在水中,双目紧闭,脸色煞白,不言亦不动。
杨千叶心中一急,急急向前又一涌,伸手一把抓住李鱼肩头,这时才感觉到他整个人似乎都僵硬了。
杨千叶急促地呼吸着,将缆绳绕着李鱼缠了几圈,和自己绑在一起。墨白焰在船头看得分明,马上大叫道:“快!拉缆绳!”
这时那船并未停下,在杨千叶缠紧李鱼的当口,船已顺流而下,众人已人前望变成了后望。墨白焰一声令下,旷老大等人立即飞快地拉动缆绳,将杨千叶和李鱼拽出了漩涡。
“嗵!”
杨千叶和李鱼倒在甲板上,杨千叶这时才感觉就只刚才一番挣扎,竟已耗尽了她的力量,此时瘫在甲板上,几乎一动也不想动。
李鱼仍旧直挺挺的,一动也不动。
墨白焰伸手去扶杨千叶,根本不理李鱼死活,反是杨千叶喘息地道:“看看他,怎样了?”
旷老大一探李鱼的鼻息,叫道:“应该是冻呛的晕过去了,还有呼吸。”
杨千叶松了口气,由墨白焰搀扶着乏力地站起。她是公主之身,金枝玉叶,平素里没有男人近身,也只有墨白焰这样的内侍才能搀扶她。
“把他扶进船舱。”
杨千叶吩咐一声,旷大旷二几个人便七手八脚地把李鱼抬进了船舱。
“姑娘,叫他们救治吧。姑娘快去换身衣服,免得着凉。”墨白焰急急说着,因为这船上还是有些商贾和旅客的,虽然他们此时未在近前,墨白焰仍旧小心,只以姑娘相称,并不称殿下。
杨千叶不想表现的太过在乎李鱼,便点点头,由墨白焰扶着去了。
等杨千叶冲洗一番,换了身干净衣服出来,就见旷大等人正围着李鱼,李鱼已被扒去衣袍,旷老三与他体形相仿,便把自己的衣袍给他换了一身。
杨千叶故作淡定,问道:“他怎么样了?”
旷老大道:“他是呛了水,又因水中过于寒冷,待得太久,失温冻晕过去了,若再耽搁一阵儿,难免就要送了性命。幸亏救的及时,眼下虽还未醒,却无性命之碍。”
旷二道:“我等见他直立于水中,竟尔不沉,着实觉得奇怪。还以为他有神明护佑呢,谁知道……”
旷二从旁边拿起一套内衣,那内衣居然硬梆梆的支起了衣服架子。旷二道:“姑娘请看,此人袍中居然内衬软木,他乘船而行,便做了这么一件东西,倒真是惜命的很。”
杨千叶想起李鱼在利州时的神算本领,虽说他后来一再否认自己会算命,但杨千叶哪肯相信他,在杨千叶眼中,这厮就是一屁俩谎儿的家伙。
此时一瞧此物,心中一动,便摇摇头道:“未必是惜命,此人,很有一些占卜吉凶的本领,恐怕他是预见到此行有危险了。”
旷老三道:“不会吧,那他为何不改走陆路。”
杨千叶道:“命中该有的一劫,避过去了,就会有更大的劫难发生。只能想办法化大为小,以此化解,逃避……却是不行的。”
说到这里,杨千叶心中又是一动,想起了黄河大堤上那位神秘的仙人对她所说的话。
缘在对岸?
对岸……对岸当时上千号人,但杨千叶想到能做自己良人的,就只有一个他,根本不曾有过第二个设想。
真的是他?
如果这是我的命,我是不是也避不过?
他当了将军,我坐我的船,本来已经是毫不相干了,这也能让他上了我的船,这……
一想到不可抗的天命机缘,杨千叶不禁心乱如麻。
这时李鱼呻吟一声,身子一动,嘴角又汩汩地流出一些清水。
杨千叶心中一慌,急忙转身就走,吩咐道:“且莫说出我来,就说是你们救了他!”
李鱼微微睁开眼,视线中一片模糊。模糊中似乎有一道熟悉的倩影,是谁?怎么像她?
李鱼眨眨眼,想再看清晰些,那倩影却不见了,面前出现了一件白色的内袍,旷老三笑嘻嘻地道:“将军真有远见,乘船远行,居然就做了这么一件袍子,看来一定身家颇丰,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嘛。”
幻觉!
刚刚一定是幻觉!
起死还生之际,幻觉中的人竟然不是自己的妻妾,不是自己的孩子,而是……
李鱼觉得很内疚。
他定神看了看咧着嘴,有些嘲讽意味的旷老三,虚弱地道:“多谢……救命之恩。咳咳!在下只是掐指一算,此行当有水上一劫,故而预做了些准备。”
李鱼只是一句遮羞的话,旷老三听了却是大感敬畏。
毕敬杨千叶刚刚说过此人有未卜先知的本领,而旷老三对殿下的话崇信不疑,当即不敢再讪笑,而是颇显敬畏了。
“将军竟有如此本领,佩服、佩服!”
李鱼干笑两声,道:“不敢,只是在长安时,跟着袁天罡、李淳风两位仙长,学过一点皮毛。”
辛家、旷家几个人一听是跟那两位据说能沟通天界的神人学的本事,顿时对他未卜先知的本事也是信之不疑了。
李鱼喘息了几下,问道:“前方的兵船呢?劳烦诸位,若是见到,送我过去。”
旷老大道:“好说,将军且在这商船上歇息一下,我们还不曾看见他们的船影,若是遇到,定把将军安全送过去。”
这时有人端了一碗姜汤水来,旷二忙扶着李鱼坐起,把姜汤给他灌了下去。
船过了最险要的一段,前边就平缓多了
但是船到了下一个码头时,却依旧没有碰到兵船,倒是当地坊正里长们组织的打捞队伍正准备溯流上下,寻找李总管的遗骸,一见他还活着,那些乡贤十分欢喜,忙上船来,把情形对他说了一遍。
李鱼本来对队伍不顾他死活有些不满,听他们一说,也就理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