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王书生情节恶劣,怕是会被提学官大人摘掉读书人的头巾,判上个永不许科举的刑罚了。
换句话说,就是……
这个书生完了!
但没有人可怜他。
这个人完全是咎由自取,若真让他的计谋得逞了,这世间哪还有公理正义了?!岂不是坏人当道,好人遭殃?!
王书生在众人厌弃的目光中,像被拖死狗一般的拖走了。
王书生的事情就像石头子投入水中只是起了几道涟漪后,水面就又恢复了平静,毕竟,王书生的事情只是一个小插曲,没有人什么能比得上自己将要到来的考试,很快就没有人再关心王书生了。
王书生……
顶多是他们考完院试后,在茶余饭后的笑谈罢了。
曾经有那么一个又蠢又毒的书生,在院考的时候,害人不成反害已……
考生们经过唱名检查一个个的进入考场。
一门检查吃食、二门还要再检查一遍吃食和衣物。
再往后走,则是担保人那一关。
这一次,不只是有各位学子的禀生担保人,多了一位学院的教喻和禀生担保人为学子一同担保。
过了这最后一关后,才是拿着领卷凭证领试卷找号房。
谢越彦拿到自己那份试卷后,特意装做找不到自己号房的样子,多走了几排,直到看李爹已经好端端的坐在号房里,擦干净了桌子和凳子、摆好文房四宝,正在闭目养神,神情从容后,谢越彦才转身去了自己的号房。
要了水,擦干净桌子凳子,谢越彦净过手,摆上文房四宝,也像李爹那样闭目养神,对耳边各种杂乱的声音,听而不闻。直到时间流逝,周围的声音渐渐静下来……
“当”的一声,似是金属板击打之音,开卷的时间到了。
谢越彦睁开眼睛,修长的手指有条不紊的拆开糊着的试卷,露出里面的考试。
果然是《四书》文一道、《五经》文一道、五言六韵试贴诗一首。
似乎中规中矩,没有什么出格的地方。
可当谢越彦的目光落在第一道《四文》题时,谢越彦就知道他们还是太乐观了。
诚然,提学官出的题都没有剑走偏锋,可是,他出的题却更加刁钻。
他出的竟然是截搭题。
所谓的截搭题是指经书语句截断牵搭作为题目之意,还分什么长搭、短搭、有情搭、无情搭、隔章搭诸体。
在谢越彦看来这些都属于前朝的糟粕,文字游戏!
真是好的不学,学坏的!
谢越彦眉微蹙的看着《四书》文题——“鱼鳖不可胜食也材木”的截搭题。
这考卷上的半句话,出自孟子与梁惠王的对话,完整的句子是:“不违农时,谷不可胜食也;数罟不入洿池,鱼鳖不可胜食也;斧斤以时入山林,材木不可胜用也。”。
谢越彦记忆力超群,自然是记得出处。
略一思索,提题便答了起来。
李爹也同样记得。
李爹当初只是苦于考场恐惧症,而困顿多年,实际上李爹的知识储备量是相当丰富的。
这题目出的虽怪,却难不倒真正肚子里有货的人。
反倒是那些学术不精的学子,因为想不该句子,不明其何意,而交了白卷。
《五经》题则为”君子以除戎器,戒不虞。“
这道题倒是出到了谢越彦的心坎上。
谢越彦提笔便答。
“国虽大,好战必亡;天下虽安,忘战必危。”
“《易》曰:“君子以除戎器,戒不虞。夫兵不可玩,玩则无威;兵不可废,废则召寇。昔吴王夫差好战而亡,徐偃王无武亦灭。故明王之制国也,上不玩兵,下不废武。《易》曰:“存不忘亡,是以身安而国家可保也。”
……
日头渐渐高升,七月流火,狭小的号棚开始闷热起来。
有许多考生一边答题,还一边不得不擦着自己脸上不停往下滴落的汗珠,生怕落到卷面上污了试卷……
谢越彦答的聚精会神,无全无视提学官已经来回在他的号房前走了好几遍了,常常驻足停留……别人都是汗流夹背的样子,唯独谢越彦一身清爽,脸上连个汗珠都没有。
李爹没有谢越彦这心静自然凉的本事,但他有雁回为他准备的秘方。
拿出一枚已经被砸成饼渣的药……饼,扔进嘴里。
立刻一股清凉游走全身……
舒服!
李爹惬意的眯了眯眼睛,飞快的答着试卷。
当日头渐渐偏西,要落不落的挂在天边时,李爹终于在谢越彦第一个交完卷后,成为第二个交卷的人,紧随他之后交卷的人,李爹回头一瞅,乐了……
认识!
……
第98章
这不是宋松安吗!?
此次来参加院考的人太多了, 乌泱泱小几千人。
他们丹嘉城的考生混在里面, 就像是几滴水融入了大海一样……李爹都已经放弃在兰西府遇到宋松安的可能性了, 没想到,宋松安竟然在他之后交卷。
这下就好办了……
李爹给了宋松安一个门口见的眼神, 就将试卷交给考官,施施然出了考场。
谢越彦正等在门口不远处,见李爹出来了, 就想拉着李爹离开。
李爹却神秘的一笑,摆摆手,执意等在原处。
谢越彦不明所已, 见李爹似是在等人, 便也驻足一起等。
谢越彦是第一个交卷的,李爹是第二个……
从考院出来时, 日头还挂在天边, 正是黄昏时分。
考场外的人都是学子的送考陪考之人,有家人、亦有家里的下人奴仆,熙熙攘攘一堆的人, 每一个人都用热情十足的目光洗礼了一遍谢越彦和李爹。能第一个、第二个,在日头还没下山就出考场的考生,必然是学识极好的考生,一边羡慕一边期待自已关心的人能是第三个走出来的……
可惜, 他们都失望了……
第三个走出来的也是他们不认识的一个学子。
穿着普通的青衣、头戴方巾、斯文俊秀, 一看就应该不是富贵人家的孩子, 但也不寒酸, 十分得体。
“松安!”
李爹一见宋松安出来,笑着扬手招宋松安过来。
宋松安急急走过来,向李爹见礼,眉宇间有几分急迫,似是想问什么……
谢越彦这才知道李爹原来是在等宋松安,他摆摆手阻止了宋松安,道:“先离开这里……”
宋松安这才意识到,外面几乎所有等考的人都在注视着他们三人,此处,可不是一个谈话的好地方,遂点点头。
李爹本就是在等宋松安,现在宋松安已经出来了,三人自然就没有必要再留在考院前,于是一同迈步往外走去,谈说着彼此相适的喜悦以及此次院试一路的见闻。
三个人举手投足间皆是读书人自有的那种潇洒文雅,让人惊赞不已。
“这是哪个州府的学子?!风姿竟然如此出众?!”
有个似是大户管家模样的人出声向家里的下人问道。
“我知道!我知道!那个长得最为清雅俊美的少年自称是丹嘉城府试案首!”
一个机灵的小厮迅速回答道。
虽然当时衙役驱赶了他们这些送考人,可是因为他人小又灵巧,又看爱热闹,他趁人不备藏到树上去了。
“案首啊……”
管家眯着眼点了点头。
心说,难怪风彩如此出众。
当然,其它两个人也不怎么差就是了。
毕竟物以类聚、人以群份。
能和案首做朋友,想必自身的才学都是不差的。
丹嘉城?!
既然他们三人是朋友,那想必也都是出自丹嘉城了……
“这第一个、第二个、第三个出来的都是丹嘉城的学子……看样,这丹嘉城文风很盛啊……”
管家赞叹道。
“那又如何?!还不是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汤?!”
刚才说话的小厮不屑鄙夷的说道。
“哦?!此话怎么讲?!”
管家眼珠一转,这里面有事儿啊,追问道。
见管家问,小厮就把刚才在树上的所见所闻,口沫翻飞的讲了一遍。
“啧啧,还有这种事?!”
“那书生可是坏透了……”
“我看他不只是坏,还蠢透了,竟然敢在我们兰西府提学官的眼皮子底下捣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