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题目例来是科举少不了的。
李爹觉得此次乡试完全是克他的,从头克到尾。
处处都不顺!
李爹将目光移到第二大题。
【经文】水、火、金、木、土、谷惟修。
这道题稍稍有些难度了,它出自《尚书.大禹谟》。
德惟善政,政在养民。
圣人之德就在于将此六府安排好,把人民养好,就叫惟修了。
第三大题则是【试贴】
赋得“士先器识”,得“文”字。
李爹提出了几分兴趣,这题出得有些阴险,题干隐藏了后半段话,其原话应是“士先器识而后文艺”。这句话是《新唐书.裴行俭传》里。裴行俭这个人有些意思,说话看人都很准,这段“士先器识”说的是初唐四杰。这句话的精髓就在于这个“文字”。
虽然阴险,但对李爹来说还不算难。
最后的第四大题为【赋】
“顾瞻笑傲,旁若无人”,字数不限。
李爹倒是没想到这最后的赋题,反而最难。要把诗仙醉酒捉月的潇洒不羁展现得淋漓尽致才能在考官心中留下深刻印象。
李爹匆匆将乡试第一场的考题看了一遍,咂咂嘴,这题出得有些意思。
不像是新锐派出的题目,倒像是资历派出的题目,墨守沉规之余中又藏着几分阴险。这一次的乡试怕不会那么好过了,李爹深吸了一口气,开始落笔凝神答题……
李爹答的太过聚精会神,只到肚子饿得咕咕做响,才意识到已经日上中天。
而发到手里的食物简直让李爹没有任何胃口。
一个馒头、一碗素菜、一碗汤。
没食欲不说,他戴着口罩,这可怎么吃呢?!
可若摘下这口罩……
呕……
李爹什么文思都没有了。
鼻间全是闻之欲呕的臭味,臭到脑壳头,哪里还能吃得下东西?!
李爹看了一眼对面的应考学子,也是一幅生无可恋,充满矛盾挣扎的样子,有心将捂住口鼻的汗巾拿下来吃饭,可是,摘下来就臭得眼前发花,直想吐,可捂上汗巾,嘴都被挡住了,还吃什么?!
李爹觉得脸上戴的这个香味渐淡,有点不能抵抗这烈阳照耀下的臭房了,便想着换一个新的,结果拿出来的这个口罩上竟然有一个四四方方的洞。
李爹愣了片刻,这怎么会有洞?!
试探将口罩戴在了脸上,才发现,原来那个洞刚好露出嘴巴的位置,这样即闻不到臭味,又可以吃饭了。
李爹大喜!
肚子早就饿得有些受不了,李爹也顾不得风度和矜持,净过手,拿起馒头,几口馒头、几口素菜、再喝上两口汤……肚子里有了食物,这身子才不慌了……
李爹吃饱了,抬眼望去发现对面的学子正一幅见了鬼的表情看着自己,李爹脸一红,憋了一口气,急急的换了下一个口罩……嗯……又可以答题了……
有衙役端下碗筷,李爹再度沉浸在答题之中……
三天两夜,其中的滋味……宛如地狱……
一言难尽!
李爹想起李雁回在《趣闻杂谈》里写的一个段子。
说的是一个恶人死后下地狱,看到一层刀砍斧剁,油炸火烤不肯入内,只言去第二层,在第二层见到有一群站在粪池中优闲的喝茶,于是决定留下来。结果还不到一刻钟,就有小鬼过来叫道:“放风时间结束,现在恢复倒立时间……”
当时李爹笑得好悬上不来气。
现在……
李爹只觉得苦不堪言。
为什么雁回要写这个段子?!好有真实感……
等到终于出考场时,所有人都有一种逃出生天的感觉。
对面的那个学子整个人被折磨得就像脱了水的小白菜,皱巴巴的没有一点水份,份外的可怜。
宋松安发髻散乱、衣衫褶皱,也狼狈了许多……
唯有谢越彦三天两夜下来,依旧温润从容,脸上看不到一丝憔悴之态,就如同刚刚去踏青春游一般,风流肆意,在一众考生之中,当真是鹤立鸡群,让人嫉妒的很。
当谢越彦和宋松安知道李爹被分到了臭号之时,不禁苦笑连连,李伯父这次的运气也太差了。
“那您是怎么熬过来的啊?!”
宋松安白着小脸心有戚戚。
他没分到臭号,只是自己的汗味、笔墨味、食物的味道、众人身上散发的异味,就已经让他饱受折磨了,若是他分到臭号,此时怕是都是要抬着出来了。
“多亏雁回做的香丸口罩,否则,我怕是挺不过来的……”
李爹连连哭笑。
不行了……他身上的味都快把自己熏吐了……衣衫都是臭的……
好在,他们租住的客栈离贡院非常的近,没用多久就回到了客栈。
进了客栈三人第一件事情就是叫水沐浴换衫。
直洗到水换三遍,三个人才像是又活过来一般,浑身清爽!
第141章
洗漱过后,杨勇带着大海小海就端来了热腾腾的吃食。
这些换洗的衣衫、热水、吃食都是他们提早就准备好的, 李爹三人在考场折磨了三天睡了三天冷板床, 吃馒头喝淡汤吃素菜,现在看到这热乎乎的丰盛饭菜, 都恍如隔世。
宋松安尤其的感谢李爹。
在考试上奋战了三天,出来还要自己走回那么远的客栈,然后自已准备衣衫、热水、吃食……
想想都不可能!
多亏李伯父阻止了他。
他现在哪还有力气, 他最想做的就是吃口热饭,然后, 倒头就睡。
这个时候,也顾不得什么养生不养生、消化不消化了, 因为, 他们只能短短的睡上几个时辰, 就又得入考场了, 简直像是催命一般啊。
如果没有李伯父的多翻照抚,他现在指不定什么样呢, 大病一场都是有可能的。
几人心中再感慨万千, 也只能迅速的扒光了碗里的饭, 回房倒头便睡。
他们唯一心慰的就是,他们住的比别的学子都近, 可以多睡上一刻。
这一两银子……花得值!
几人带着这样的想法幸福的睡了过去。
把杨勇大海小海心疼得够呛。
三人体贴的为李爹等人准备好下一场考试所需用器、换洗衣衫后, 就悄悄的退了出去。
他们要做的事情也很多。
比如大海小海就不时的要去贡院附近转一转, 探听有没有什么消息从贡院里传出来……
不管是什么消息, 对于应试的学子都是重要无比。
无事最好……
若是有事, 也好提前应对……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多打听些没坏处。
大海小海点头应是的出去了,只留杨勇一人照顾屋内昏睡的三人。
……
“这乡试第一场总算是完事了……虽然累点,但好在是顺顺利利的……您说是不是呀,小赵大人?!”
一位颇为富泰的中年官员摸着自己的三缕美髯,笑眯眯的说。
而被称为小赵大人的人竟然真的很年轻。
刚毅正直的脸,眼眸深邃,英武挺拔的身材……这幅模样怎么看怎么都不像个文官,反而像个武将,真是不知道他是怎么荣升为当今圣上的心腹的。
此人正是从京里特意调来主持这次乡试的主考官赵鹤然。
身着官袍的赵鹤然闻言微拢眉,双手抱拳向中年官员行了一礼,沉声道:“全靠裴大人调度得力,福州营兵上下齐心,愿接下来的两场也可以这么顺利……”
被称为裴大人的正是福州布政司官,裴敬亭,亦是此次乡试的主考官之一。
例来各省乡试主考官都为两名。
一名京官、一名则为当地布政司官。
裴敬亭此人正是此次乡试主出题人,从其出题的态度就可以看出此人固守陈规,不愿冒险,可却又暗藏心思,喜欢给人挖坑……
只要赵鹤然不过份,他也不会出手。
而赵鹤然虽然是京官,被派来主试,但强龙还难压地点蛇,无论他看到什么,只要不是大的科举舞弊案,他都只会记在心里,不说……
“哎呀,这三天熬下来,不行了。比不得你们这些年轻人……我先回去休息了……”
裴敬亭向赵鹤然笑着告辞,下人带着东西就走了。
赵鹤然再拱手目送裴大人远去,目光幽远。
为国家抡才本是庄严而神圣的事情,可是,在赵鹤然这一个多月的看来,却更像是一场“官员饕餮秀”!
不但出题、填榜时要举行盛宴,每日的伙食供给也是十分的丰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