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初把竹安居里发生的事禀告给淳亲王倒不足为奇,不过你淳亲王不会装成不知晓的样子么?自己就是再不济,也是个姑娘家,你不需要顾及下一个姑娘家的感受么?装傻难道比装死还要难么?
“不必了!”雪兰垂下眼去,抚了抚自己流仙袖口,“多谢王爷体恤,想来王爷在三宝寺中,该不会有人犯上作乱。”
居然给自己戴了顶高帽子,只是这高帽子颇有打发之意。
淳亲王的笑容里多了几分深意。
雪兰知道自己在淳亲王面前是不会占上风的,龙子凤孙的体面,难道不是该众人维护的么?
雪兰只当成没看到淳亲王饱含深意的笑,她扶着洛璃的手,向竹安居方向走去。
淳亲王望着雪兰的背影,甩袖朝着藏经楼而去。
雪兰扶着洛璃的手走在竹安居的小径上。
因上一次邵佑常的陷害,叫洛璃依然心有余悸,她四下里张望着,话也说得极没底气,“小姐,其实刚刚不如让万初跟着我们……”
雪兰知道洛璃害怕,她握了握洛璃微凉的手,安慰道,“这次你放心,我想建彰不敢再做错事了。”雪兰越说声音越低,让洛璃有些不忍心。
小姐其实也是因为上次之事,觉得亏欠了自己。
“不过,”雪兰忽然话锋一转,扬起头来,望着若隐若现的竹安居屋顶,“我这次也定会防备着建彰……”
亲姐弟两个还要防备着,洛璃听着这话便觉心酸。她不敢再说,低头扶着雪兰走向竹安居。
才到了竹安居,雪兰就见岁兴提着一只箱子,叶建彰正形色匆匆的关着竹安居正房的房门。岁兴看到了雪兰,惊得张嘴唤不出声来。背对着雪兰的叶建彰并未看到雪兰,待他一转身,看到身后的雪兰,唬了一跳。
“你……你怎么来了?!”叶建彰脸色发白,朝着雪兰身后看了一眼,见只有洛璃一人,他才轻轻的吁了口气。
雪兰蹙了蹙眉,挡在叶建彰面前,“你要去哪里?”
“我……我去知客师那里抄经。”叶建彰一面回答,一面低头望着自己的鞋子。
雪兰看着岁兴手上提着的箱笼,冷冷一笑,“你是要躲出去避了邵佑常罢?”
见自己的事被雪兰戳穿,叶建彰脸不由得一白,他张着嘴惊诧道,“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雪兰见叶建彰不但不懂事,还没有半点承担,要独自逃避出去,心头不免微凉。她蹙紧了眉,道,“你真的以为二哥的嘴会那么严么?你三番五次让岁兴回去,难道不会引人怀疑么?”
叶建彰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不知道如何答雪兰的话才好。
雪兰望着没了主意的叶建彰,即心疼又暗恼。怜其没有人教养,闹得他成了叶府里最不成器的庶子。怒其太过相信他人,不走正路,落得今日的下场。
“你何必要走?走了男子汉的担当,你还要是不要了?”雪兰转眸看向叶建彰苍白的脸,“你就是走了,难道邵佑常不能找到府里去么?他一个没名没分的人,还怕什么沐恩侯府呢?若真是闹将起来,你岂不是更没了脸面?”
叶建彰被雪兰说得如泄了气的球,“那……那我该怎么办?”
难得叶建彰来问雪兰办法,雪兰声音放柔了许多,“若是邵佑常来了,你只让人拿了他,要把他押去官府,就告他对我无礼,叫官府关他十年八年的!”
“可是……那样你的名声不就毁了?”叶建彰抬起头来,眼望向雪兰。雪兰第一次感受到弟弟关切的目光,叫她冰冷了许多的心蓦然一暖。
雪兰笑了笑,“你以为邵佑常会真让你拿得住他么?我只是让你吓吓他。若是他说去官府便毁我名声的话,你就说你压根不在乎我的名声,只想把他关起来了事。这样他不就怕了,哪里还有心思再来纠缠你。”
叶建彰怔了好半晌,才抬起头来,“你……真的不在乎这样么?若是邵佑常不怕怎么办?”
雪兰在叶建彰的双眸中,似乎看到了海氏当年殷切的目光。那目光叫雪兰记得,自己和叶建彰是血脉至亲。
雪兰眼眶微红,她别过脸去,“你放心,邵佑常他不敢。”
雪兰说着,摆手让洛璃帮着岁兴把箱子搬回到正房去,自己则对叶建彰正色道,“建彰,你记得,好男儿该有担当,不能因为害怕被责备而失了做人的原则。而且,自己做错了,就要想办法去弥补,逃避只是懦夫之举。”
叶建彰第一次安静的听完雪兰所说的话,他揉了揉自己的袖口,脸上不再有往昔的不奈,声音虽低低,却郑重了许多,“我记得了!”
雪兰望着叶建彰的头顶,心头涌出的激动要把整个人淹没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 纷扰
洛璃和岁兴从正房里走了出来,雪兰叫过去岁兴,又叮嘱一番,才转身要离开。
雪兰与洛璃才走到竹篱门处,叶建彰忽然在雪兰身后喊了声,“我……我其实不知道邵佑常要害你!我……我也觉没脸见你……”
雪兰似被定在当场。
眼泪悄无声息的滑落下来,雪兰仰头望着湛蓝的天际,悠悠道,“建彰,对不对得起我并不重要。你做事前只须想着,是不是对得起泉下的娘,因为娘到了临终前……都在想着你……”
叶建彰喃喃的唤了声“娘……”,便蹲在雪兰身后哭了起来。
雪兰并未回头,继续向前走去。
雪兰知道,只要她不擦去脸上的泪,叶建彰便不会知晓她在落泪……
转出了通往竹安居的小径,雪兰回首望着来时的小径,掏出帕子把脸上的泪拭干。
“怎么,你哭了?”不知何时,淳亲王正坐在竹安居尽头的楼宇下石阶上。
微风从他宽大的袍袖口滑过,揭起一角来。淳亲王微扬着唇角,双眸似乎落在雪兰身后的小径上。
雪兰不知道为什么,在别人身上是最粗鄙的作派,到了淳亲王身上便显得自在而洒脱。
雪兰垂头把帕子放于袖中,低声道,“王爷这么快参过禅了?”
淳亲王微微一笑,从台阶上站了起来,明明是从台阶上走下来,却仿佛从天宇上飘下来一般。
“主持和众位师父在诵《天地八阳神咒经》,我便走到这边转转了。”
雪兰云淡风清的一笑,“那小女子便不打扰王爷了,府里还有事,小女子先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