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虽快,却并不是很颠簸。
纪桃算是知道了为何那种木板马车也有人坐了。郓城到京城这一路,官道格外平坦,虽比不上城里青砖铺就的路面,但也差不多了。
坐得乏了,她也跑到外面去和林天跃坐在一起,马车极宽大,坐了三个人还绰绰有余,马儿撒开了蹄子跑,纪桃一开始还有些胆战心惊,坐了一会儿就习惯了,抬眼去看路旁的景色。
其实没什么好看的,如今正值冬日,据说京城和郓城这边,要腊月十几到过年时才会下雪。
现在外面大多数都是光秃秃的。
寒风拍脸,纪桃很快就回了马车里。
“嬷嬷,京城的物价高吗?租院子大概什么价格?”纪桃靠着马车,笑吟吟问。
她已经发现了,自从上了这个马车,杨嬷嬷的就不太对劲了。
“物价啊,我都离开二十多年了,不知道了。”杨嬷嬷叹息一声,想了想道:“比起郓城,应该是差不多的。”
“有偏僻一点的地方,会便宜许多。”
纪桃也只是随便问问,反正无论多贵,她都还是要住下的。她和林天跃两人目前为止,那零散的三十多两银只花了一半,银票根本没动。
三百两银子,就是在京城也不是小数目了。
很快过了半日,马儿停下歇歇,瞿炜他们的马车果然没有离得太远,还能在一起歇脚,杨嬷嬷拿出馒头,递给喜来。
喜来也不嫌弃,伸手接过,他今早上第一眼看到杨嬷嬷时还愣了一下。
杨嬷嬷动作间确实和一般人不同。
很快吃完,喜来给马儿喂了水,又启程了。
准备走时,喜来笑问,“林公子,你们打算夜里在哪里住宿?”
林天跃想了想,“得找客栈,这一路有没有小镇?”
喜来一笑,“明白了。”
“这边有个白瓷镇,我们现在去,两个时辰后就到了,刚好夜里可以住宿,对了……”
喜来转头看向林天跃,笑道:“那里面可大多数都是瓷器,从粗碗到细瓷都有,有白瓷,也有画了花纹的,各有各的价格,那边还有个宫里的瓷造司。”
“你们若是需要,不如去逛逛。”
林天跃点头。
白瓷镇热闹非凡,来往的除了商人,还有随从,最多的却是给人搬货的小工。
说是小镇,已经能赶得上大远县的繁华了。
他们到时已经是下午,纪桃几人去逛了逛,买了好些碗筷,还有茶杯,花瓶也买了些,凡是看到好看又用的上的,纪桃都必然要买下,据喜来说,这里比京城便宜了一半不止。
确实便宜,比起古棋镇上都还要划算。
等到回客栈,纪桃已经买下了一大堆,余氏也不例外。吴氏就差些,只买了些粗碗,眼神扫到纪桃的那堆时,有些羡慕。
第二日一大早,众人又启程了,当夜找了个农户家中借宿。
农户似乎已经很习惯有人借宿,家中早已收拾了客房,还算干净。
纪桃和林天跃早早歇了,心里不由得庆幸,还好这一路坐船,如今才坐两日马车她都觉得浑身酸痛,这还是没感觉到颠簸,要是从古棋镇一路过来,中间肯定有些路不好,到时候行程肯定一拖再拖,年前肯定是到不了的。
她醒得早,心里一直想着马上就要到了,林天跃觉浅,她一醒,林天跃也睁开了眼睛看看外头才蒙蒙亮,迷糊道:“桃儿,你是不是要去恭房?”
“天跃,我们今日就要到了。”纪桃靠在床上,看着窗户,那里隐约看得到院子里的树枝。
闻言,林天跃也睡不着了,他伸手抱住纪桃的腰,脸靠在她腰上,“桃儿,还好你平安到 了。”
纪桃忍不住笑,“我是大夫,怎么会出事?”
“起身吧,我们收拾收拾走了,最迟晚上就到京城了。”
纪桃催促。
闻言,林天跃起身穿衣,又将纪桃的衣衫递给她。
等两人收拾好,走出房门才发现何然和吴氏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院子里。
瞿倩和余氏也抱着裹得严实的孩子打开门。瞿炜从隔壁出来,接过孩子,看到林天跃,笑道:“林兄,我们都好了,不如早些启程,说不准下午就到了。”
林天跃点点头。
将包袱拿上马车,那边的何然看着瞿倩头也不回上马车,忍不住上前,“倩儿,你真的……不打算和我走吗?”
瞿倩回身,冷淡道:“我和我哥哥嫂子一起,有什么不对?”
“我们是夫妻。”何然马上接话。
瞿倩认真看着他,道:“我从小和哥哥相依为命,是哥哥照顾我长大,嫂子进门,对我也足够好,我的过往你也知道,若是换了别人家的哥哥嫂子,只怕早已让我去死,但是他们没有,待我一如既往。我们这样,才是一家人。”
“我嫁给你那么久,自问敬重夫君,孝顺婆母,贤惠持家,可我得了什么?我只是想要你将我哥哥嫂子当做一家人……”
瞿倩越说越激动,深深呼吸两口气,缓和了些,才道:“我哥哥对你如何,你自己心里清楚,实在没想到连五两银子都不值……这一回我也算看清你们家了,日后,你好自为之吧!”
何然面色煞白,“怎么可能?何以就到了这种地步?”
瞿倩见他如此,猛得拉下马车帘子,“跟你说不通,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那车夫见他们坐好,慢慢的将马车拉出院子。
纪桃和杨嬷嬷已经上了马车,林天跃正准备爬上去,何然看到他,突然问道:“林兄,我错了吗?”
林天跃坐好,看到他脸上的憔悴,满脸苍白,显然他最近没有睡好,身子又虚弱,叹口气道:“我们俩的关系,我也不说那些虚的。你不觉得婶子过分?”
“我娘她一片慈母之心……”
林天跃看到瞿炜他们已经要走了,今日还要赶路,打断他道:“那她为何又将屋子换出去?瞿兄对你,五两银子都不值?就算是你不知情,但是瞿兄帮助你这些事,你有没有好好跟婶子说过?若是你说了,她还会换出去吗?”
何然的脸更苍白几分。
林天跃看他实在可怜,一副要晕倒的样子,忍不住道,“我可告诉你,你若是再想不清楚,不光是妻子没了,只怕是儿子都要没了。”
说完,对一旁听的兴致勃勃的喜来道:“我们走吧。”
何然愣住。
一直在搬包袱的吴氏,其实一直留意这边的动静来着,闻言先是一愣,随即满脸喜色,一把拉住何然,喜道:“阿然,我要抱孙子了。”
何然的面色也带了些喜色,“难怪……”
“难怪倩儿看起来气色不好,我还真以为她病了。”吴氏念叨着。
车夫等不及了,不光是外地人怕被打劫,车夫也会被外地人打劫,虽然何然虚弱成这样打不过他,但是备不住官道上陌生人多啊,大家还是结伴同行最好。
“公子,我们也赶紧走吧。”车夫催促。
何然几步上了马车,仿佛一瞬间精神了不少,“走。”
纪桃他们午时一点没歇,喜来喂马的时候随便对付了几口,就又重新启程了。
“等到了京城,我请你再好好吃一顿。”林天跃笑道。
喜来不在意,“我呀,也急,早些回去,显得我对主子的事上心。要是晚了,下一回这差事就轮不到我了。”
“对了,这些事情,你们家那个嬷嬷最清楚,她应该对这些熟悉。”
林天跃回身看了一眼帘子,没接话。
喜来也不尴尬,一扬马鞭,马儿又加快了些。
午后时,纪桃觉得速度慢了些,掀开帘子就看到远处巍峨的城墙,古朴厚重,带着几百年沉淀下来的古韵,威严不可小觑。
“到了?”她忍不住轻声道。
林天跃回身看她,面上带着喜色,“桃儿,我们平安到了。”
到了城门口,喜来将马车停下,笑道:“我只能送你们到这里,就算是主子心知肚明,我们也不好太过分。对了,这里进城的马车多,你们可以寻一架带你们进去。”
林天跃了然,递过银子,笑问,“喜兄可知道哪个地方适合我们租房子住?”
喜来一笑,坦然道:“京城分内城和外城,内城每日每夜都有士兵巡逻,安全。但是那里面住的非富即贵,官员大多都在里面,你们进不去,不如住到靠近内城的地方,只是那里房子贵,再靠外一点的,不太方便,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他飞快说完,就跳上马车,又回头道:“不过,无论如何,在城里还是安全的,小偷小摸有,杀人越货还是少的。”
林天跃朝他拱拱手,“这一路多谢喜兄,日后若是再见,一定请你喝酒。”
喜来一笑,还是那一口白牙,挥挥手道:“日后再说,先告辞。”
看着他架着马车慢慢进城,林天跃才收回视线,回身看到瞿炜他们也下了马车,路上一堆东西。
吴氏则围着东西团团转,嘀咕,“二两银子,也没说把我们带进城,反正他们也要进去。”
没有人给她解释。
“现在怎么办?”瞿炜走过来,肃然问。
他和林天跃不同,他带着余氏还有孩子,瞿倩还有身孕,其实全部靠他一人。
林天跃这边虽带着有孕的纪桃,但是还有杨嬷嬷时时刻刻将眼神放在纪桃身上,也能帮着拿东西。
至于何然,他身子还没好呢,肚子还隐隐作痛,吴氏又是个指望不上的。
林天跃的眼神落在了一旁往城里去的马车上,此时已是下午,好多马车都往城门口去。
看了半晌,林天跃上前几步,拦下一架有些破旧的青蓬马车,上面坐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蓄了胡子,一脸温和。
“大叔,你进城吗?”林天跃含笑问道。
那人看了看他身后的一行人,又看了看地上三三两两的东西,道:“我进城,只是外城。”
林天跃忙问,“你能带我们进去吗?价格好商量。”
老汉看了一眼地上的东西,摇头道:“你们这么多人,又这么多东西,我带不了,我的马已经老了。”
瞿炜此时上前,“我们去外城,也不让你带全部,能带多少算多少。”
“能行,装上来吧。”老汉直接下了马车,掀开帘子,只见里面还有个三四岁的小姑娘,一身布衣,身子瘦弱,怯生生的看着他们。
“这个是我孙女,不占地方,让她挪挪。”老汉笑吟吟道。
林天跃点点头,纪桃上前,笑道:“大叔,这进去得多远啊?给多少银子合适?”
纪桃觉得,还是问清楚好。
老汉看了看纪桃,又看了看他们身后的东西,“给我五钱吧。”
纪桃不知道这个算不算贵,看向林天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