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明琇唤明太后是姑母的,可是后来她发现她这般唤的时候,他会不高兴,就改口了。
庆安帝轻哼一声,懒洋洋带着些嘲讽道:“哦,慢走不送。”
明琇面上的屈辱之色一闪而过,但她低着头行礼,不会有任何人会看到她这个神色,再抬起头时已经又是那个端庄又骄傲的明家嫡女明琇了。
慈寿宫。
骑射场发生的事情自然第一时间就报到了明太后那里,她先是惊后是恼,坐着面色变幻了好一阵才慢慢平静下来,然后才低声对身边的心腹掌事女官秋嬷嬷喃喃道:“阿秋,你看,肃王这是何意?”
秋嬷嬷道:“娘娘,娘娘不必过于忧心了,他那番话,虽折辱了四姑娘,但却是偏袒了三姑娘。娘娘,老奴素来听闻肃王殿下冷血无情,若真是如此,那正是歪打正着了,而且,老奴听宫人说,肃王殿下看三姑娘的目光似乎有些不一样 - 您知道,这么久以来,我们可从未看到过肃王殿下的目光在哪个女子身上多停留片刻的。”
说到这里她就又笑道,“三姑娘生得国色天香,英雄难过美人关也是正常的。就是那位景世子,过往常常刻意对三姑娘冷淡,生怕喜欢上了姑娘,但关键时刻,还不是立即就现了心意 - 也是太年轻,不知道刻意已经是在意了。”
明太后听言也笑了出来,不过旋即却又摇头叹道:“哀家怕就怕,他这是故意的 - 他若是这么容易为色所惑,也不能这么些年都屹立不动了。”
若是先辱明瑗,再拒明珞,明家的面子就是被他玩弄于鼓掌之间了。
因着肃王出人意料的反应,和西蕃王世子之后的那一番话,明珞在说出那几个字后已经准备好太后和家族那边的风浪并没有刮起来,她们姐妹几个回到慈寿宫后,明太后样子有些疲惫,但仍是温和慈爱的安抚了她们三个,并无责怪任何人,最后又留了明琇在宫中住下,派人送明珞和明瑗两人回家了 - 她此举一来是为了好好安抚明琇,也想着留下明琇和儿子培养培养感情,二来却是让家中去调解一下明珞和明瑗之间的关系。
回明府的马车上。
“他喜欢的是你。”明瑗盯着明珞的眼睛,沉沉道。
自上马车后,她已经等了很久,却一直没有等到明珞出声,她终于按捺不住,咬牙吐出了这么一句。
明瑗受到的打击不是太后一句“你做得很好”可以安抚到的,她又羞又恨简直恨不得死过去再重来,可是再怎么羞恼和迁怒明珞,却也知道自己不能冲明珞发脾气,在马车上,她原本还等着明珞先跟她说话,如此她也好借机发泄一下或再试探一下明珞,谁知道发生了这种事,明珞竟然还能安坐在马车上一声不吭!
第7章 真相
明珞心里正在想着肃王到底是怎么回事,就听到了明瑗这句没头没尾的话,她抬头看她,见她也正看着自己,面上是努力隐忍着伤心和委屈的表情,但眼睛深处还有一抹不易察觉的怨毒之色。
明珞心中一哂,前世的时候,两人“姐妹情深”,但也没妨碍这位想让自己死了好给她让位的心思 - 既然根本就没有感情,那她干嘛还要跟她虚与委蛇,粉饰太平?还不如就撕破了脸面,她若是想让自己死就直接来好了,省得面上亲亲热热,还用姐妹情各种要求你,然后再暗戳戳的在背后捅刀子 - 她现在对所有的虚情假意都深恶痛绝。
所以明珞正了正神色,认真道:“那关我什么事?他喜欢我与否,跟我有什么相干?还是你想让我直接跟他说,让他不要喜欢我,去喜欢你?”
“你,你!”明瑗的脑子一嗡,接着那脸腾一下犹如火烧了起来,瞪着明珞的表情活像见了鬼。她张着嘴,粗喘了好几口气,伸手指着明珞“你,你”了半天,终于咬牙切齿的“你”出了一句“你说的是什么话,真是不知羞耻!”
明珞“嗤”一声,伸手挡开她指在自己面前的手指,清冷道:“我说,那些都不关我的事,你喋喋不休,到底想要什么?还是想要我帮你做什么?”
明瑗的面色又是一变,她瞪着明瑗,看她面色沉静 - 完全同往日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她之前涌到面上的血又好似遭遇了兜头一盆冰水,就连羞愤怨恨都给瞬间给冻住了 - 她总算也慢慢平静了下来,外面的事情且不说,她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想好回家该如何和祖母和嫡母还有父亲他们交代。
明瑗萎顿了下来,再不出声。
明珞看着这样的明瑗,倒是没想到撕了面纱直言相斥效果这么好 - 她前世很少这样说话,也不知是为了顾及情面,还是不愿对方难堪,亦或者只是习惯使然,她很少这样把外面裹着的美丽的皮剥掉,直截了当说话的。
她觉得痛快极了。
她想,就她自己现在的情况,可没什么好跟别人含蓄的 - 她含蓄,别人就只会当她傻子把她给卖了。
两人回到家中之时,明老夫人和明大夫人那边已经收到太后派人传过来的消息,但明老夫人并未直接见两人,而是在晚膳之后才分别召了两人说话。
老夫人先见的是明瑗,之后才见的明珞。
明家女生得貌美,家族在管教上也甚为严格,不顺从家族的意思,姐妹看上同一个男人是绝对不允许的,虽然明瑗在骑射场上的话貌似是为了挽回明家女的名声,但却糊弄不了明老夫人和明大夫人,更何况还被庆安帝那样直白的给讥讽了一顿。
明瑗为了脱罪,只能声泪俱下的将明珞对肃王无意一事跟自己祖母和嫡母交代了,并道:“孙女的确敬仰肃王爷,可是孙女知道自己的身份,更谨记祖母的教诲,万万不敢妄想,只是当时三姐姐那样说,孙女怕那话传出去有辱明家女,尤其是二姐姐的名声,这才一时冲动,行了错举。”
且不说明老夫人和明大夫人如何惩处和教导明瑗,此时明老夫人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明珞,一时之间都不知该从何说起。
这么些年来她素来宠爱明珞,而明珞又乖巧懂事,明老夫人对她几乎连句重话都很少说过 - 更何况今日这事,她那话虽大不当,但谁能料到肃王和西蕃王世子竟是那般反应,竟是阴差阳错了。
明珞就是跪着不出声,明老夫人终于叹了口气,伸手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坐下,道:“珞丫头,你可是当真不愿嫁给肃王?”
明珞自马车上和明瑗那么一番对话之后,她细细想了一番,便打算对着家族众人该直接说出的话,该弄明白的情况就该直截了当去说,去弄明白了。
她遂点头,垂眼道:“祖母,孙女虽敬肃王退北鹘,平叛党,但敬归敬,他到底是地方藩王。西宁偏远,若是孙女嫁予他,必是要跟随他去封地的 - 届时,孙女怕是再不能回京了,祖母,孙女不愿嫁去西宁。”
原来是为了此事 - 京中女子少有愿意远嫁的,孙女有这想法也不奇怪。
明老夫人提着的心反而放了下来,她安抚地拍了拍明珞的手,沉吟道:“珞姐儿,你若是因为这个不喜这桩婚事,倒是不必太过担心,你祖父说,观肃王行事,他暂时应该不会再回藩地了 - 其实我们大魏历来封王的很多,有藩地的需要去就藩的却几乎没有,那些王爷多是居住在京城的。当年肃王就藩是因着一些旧事,他现如今既然已经回来,将来长居封地的可能性就很小了。”
说到这里,因为说到了太后和他们明家的心事,声音低了下来,面色也凝重了些 - 肃王不回藩地,这于太后于明家可并非是什么好事。
明珞看着自己的祖母,似完全不察她的面色,只低声道:“祖母,孙女听说,肃王爷当年被逼就藩,是因为他的身份 - 当年他才是最正统的皇位继承人。可是祖母,他的这个身份现在可是依然存在,而且他现在还手握重兵,我观姑母和皇帝表哥和他相处,总觉得他太过傲慢不逊,他若留在京城,短时间也就罢了,如果时间长了,我总觉得他会和姑母还有皇帝表哥的矛盾会越来越大 - 这种情况,孙女如何能嫁给他?”
明老夫人握着明珞的手猛地抓紧,她盯着明珞的眼睛,却见她只是静静回望着自己,眼神纯净认真,并无一丝一毫隐藏鬼祟的心思,她抓着明珞的手又慢慢松了下来,才慈声道:“珞姐儿,朝堂之事复杂,你不必忧心太远。那所谓正统身份 - 毕竟已经是两代之前之事,现如今宗室府承认的也只是你表哥这一脉。而且,此次他既肯出兵退北鹘,平叛党,就说明他并无不臣之心 - 若是他有不臣之心,当时他只需等这边城破,陛下出事,他再回京杀叛党即可。所以你不必担心这个。”
又叹了口气,道,“不过珞姐儿你也说了,他身份尊贵,性子高傲,他若对你无意,就是你姑母,也不能强下懿旨,逼他娶你。所以这事我们且静观其变即可,祖母跟你说过,这女子最重要是守住自己的心,你在他对你有意之前,能冷静相待也是好事。但若是他对你有意,珞姐儿,同样地,你姑母怕也不好违了他的意思,你当知道你姑母的难处。”
“珞姐儿,你今日拒绝他,但他既然怜你,说出那样一番话,便知他虽勇武,心地却是良善,若是将来你真的嫁给他,只需以柔待他即可。”
明珞离开老夫人的房间。
明老夫人转头看向从里间走出来的承恩公明老太爷,道:“以前倒是我低估了这孩子,只当她心地良善重情,虽也聪慧,但就因着太重情,我们又素来娇养她,大局观上便不如明琇,心狠善忍亦不如明瑗,却不想她不是不懂,只不过是我们未曾引导过罢了 - 只是,这样的话,太爷,您觉得还适合将她嫁到肃王府吗?”
肃王肯在叛党破城之前相救,而不是待叛党破了城,将外孙赶下帝位之后再攻城,名正言顺的称帝,或是因着无心帝位,或是因着心系城中百姓,不忍天下动荡,前者孙女嫁给他自然无问题,若是后者,他仍有仁心,又有些前缘旧事,无论将来如何,他多半也会善待孙女。
这才是明老夫人舍得将明珞嫁给肃王的原因。
明老太爷看着早已空无人影的房门半晌,道:“无碍,你也说她心地良善,重情,只要她向着她姑母,向着我们明家,就无甚大碍。她聪慧些,将来能得到肃王宠爱的可能性就大些。我们虽然可以借着旧事让肃王娶了珞姐儿,却也不能保证将来肃王就会有多看重珞姐儿。”
几日后,肃王府。
赵铖回到王府,就有管家跟他回禀,道是有一老妇人来访,因为她手持有肃王旧物,可能真是以前凌皇后或者成武帝身边的旧人,便请了她去了外书房外面侯着。
赵铖入到外书房,那老妇人就战战巍巍地跪下,双手捧上了一封书信。
是当年明珞的父亲明仲恒临终前写在绢布上,给肃王赵铖的一封还带了血迹的书信,信中并无其他,只将自已妻子腹中的孩子托付给了赵铖,道是将来若是有异,还请他看在他们共御北鹘,他曾数次增援西宁军的旧情下对其遗孤代为照顾。
老妇人道:“老奴是明将军的乳母,当年将军战死,只有他的副将拼死带回了这封书信,老奴并不知缘由,明家是皇亲国戚,陛下的外家,我们姑娘上有祖父祖母,伯父伯母,都对姑娘疼爱有加,老奴不明白为何将军要在临终前将姑娘托付给王爷,但想来必有缘由,因不知情由,老奴亦不敢将此书信贸然给国公爷他们知晓 - 现如今姑娘已经开始谈婚论嫁,老奴犹豫再三,还是将这封信带给了王爷,交由王爷定夺。”
赵铖手指捏着手中的绢布书信,面色古怪地看了一眼老妇人,然后看向窗外,道:“嗯,本王知道了,你且回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啦啦啦~~ 阿珞,肃王前世也没对你一见钟情了~~~
第8章 情蛊
老妇人离开,赵铖眼中的讥讽一闪而过。这封信,那老妇人特别强调未曾“将此书信贸然给国公爷他们知晓”,其实这封信的内容大概除了请他照看他的遗孤是真的,其他的他一看就有问题 - 也不能说是假,但他和明仲恒的交集重点却不是在信中所书,所以他这封信大约本来就是为了给明家人看的 - 只是,在战场临终前竟然是写上这么一封信向自己托孤?
托孤
赵铖的脑中闪过明珞那双黑如宝石却异常明亮的眼睛 - 可是她甚至不敢直视自己,然后就是黑暗中那个让自己魂牵梦绕的身影,她的每一颦每一笑,还有她的每一寸肌肤 - 他以为那是自己欲念生出来的幻影。
这中间到底有什么联系?
他突然想到,以前好像听说过,北疆有一种情蛊,用心头血喂养蛊虫,再将蛊虫种在别人身上,那人便会对养蛊之人情根深种 - 这种东西他原先是不信的,现在却不禁怀疑起来。
不管怎么样,哪怕没有明仲恒的这封信,他也要将此事查清楚的。
还有,明家是打算把这位嫁给自己吗?- 如果自己真是中了什么情蛊,那明家不,明家若有那个本事,早就杀了自己了,还要种什么情蛊。
不过看起来,她好像也并不太乐意 - 一个小姑娘,想要撬开嘴,想来也不是多难的事。
细思半晌之后,赵铖微举了右手,便有一黑衣人悄无声息的走了进来。
他道:“去云州查一查,十五年前,明将军的死可有隐情,还有,让人去北疆,请一位北黎族的长老入京。”
北黎族人擅蛊,那情蛊,他记得,便是北黎族之物。
明家,大房。
“老爷,您看,真的要将珞姐儿许配给肃王殿下吗?原本我看珞姐儿那丫头,也觉得还不错,可是昨日我问过瑗姐儿,那丫头竟然跟瑗姐儿”明大夫人一边帮明尚书除着衣裳,一边神情忧虑地将明珞跟明瑗说的那些什么“与我何干,你想要什么”那些话跟明尚书一一说了。
最后小心道,“老爷,珞姐儿一向和瑗姐儿交好,可她却不知为何一言不合,就能对瑗姐儿翻脸无情,说出那般绝情的话,妾身实在有点心惊。”
明大夫人和明老太爷还有明老夫人不同,明老太爷和明老夫人哪怕再偏向太后和小皇帝,现如今将明珞嫁给肃王,说的也是为了太后和小皇帝,但明珞也是明家女,他们内心深处未尝没有一丝以防万一将来好有个退路的想法,若是肃王宠爱明珞,明珞再有子,只要能保住明家,将来万不得已舍弃太后和小皇帝也未尝没有可能。
但对明大夫人而言,明琇才是她的亲生女儿,明珞什么也不是。
嫁明珞与肃王,为的也不过是给女儿添加助力。
原先明珞的性子看起来还听话好摆布,可昨日明珞对明瑗说的话,却这般刻薄无情 - 那说明她往日那副样子都可能是装出来的,连她都给骗了!
思及此,明大夫人委实不能不心惊。
她今日能对明瑗如此,他日便也能对明琇如此,老夫人又素来疼爱明珞,若是将来明珞嫁给肃王,再耍点心机,说不定婆母都要偏向肃王了。
明大夫人见自家老爷听言只是沉着脸,不出声,只好又小心道:“老爷,往日妾身也觉得那丫头心思纯净,性子憨厚,可是宫中骑射场的事,我听绍桉说了,怎么想也怎么觉得蹊跷 - 老爷,妾身不是别的意思,只是想着,若是将这丫头嫁给一般公侯人家,我们照应着,保她一世富贵就可以了,可嫁给肃王,怕她并不是以往我们以为的那般会向着明家啊 - 届时不是给太后娘娘和琇姐儿招祸吗?”
明尚书一直阴沉着脸 - 其实他从来都没有赞同过将侄女嫁给肃王,只是不好拗了太后和父母的意罢了。
他道:“那话你也只是从瑗丫头那里听来的 - 事情到底如何,还不知真伪。这段时间,你且好好待她,也从旁多加观察她的性情品行,若真是品性不良,我们再作他议不迟。”
且说明珞。
明珞重回到十五岁第一天就入了宫,见了肃王,绕了一头的雾水,她回到家中之后才慢慢平复心情,静下心来仔细盘算着后面的事情。
肃王的眼神让她心惊 - 但她也知道肃王那边的事,肃王的心思,她根本无力左右,不,应该说外面的事情她都暂时还做不了什么,只能好好想想从自身开始,慢慢改变自己的处境,至少遇事时让自己不要那么被动。
说来也是可悲,她在嫁人前一直“顺风顺水”,不,其实嫁人后也一直“顺风顺水”,身边的人都得力能干,把她的事情,她的嫁妆产业都打理得妥妥帖帖,只是后来才知道,这些人是能干,无事时对她也算忠心,但真正效忠的主子却都不是她而已 - 她所有的一切原来皆在别人的掌握之中 - 自己不过就是一个握在别人手里的牵线木偶?
好在现在尚有时间,她可以一点一点地去寻突破口,改变这个局面。
明老夫人有骨痹症,每到湿雨季便会发作,这两年年岁大了,发作得越发频繁。
明珞这日过去荣寿堂给明老夫人请安,就见她靠在软榻上,由大丫鬟春雨给她慢慢揉着药膏,便知她的骨痹症又发作了。
明珞过来,明老夫人便唤了她坐到她身旁说话,明珞坐了一阵,略说了几句话,就道:“祖母,您的骨痹症以往多是在寒季里发作,现如今,连这个时候也会发作了 - 这样子只靠敷药也不是个办法。孙女上次在宫中特意问过御医,御医说这个病症可以用温泉慢慢调理,每日里用加了药物的温泉水早晚浸上小半个时辰,说不定就能慢慢养好。祖母,孙女以前好像听一个嬷嬷说过,我娘亲的嫁妆里就有一个温泉庄子,能不能把那个温泉庄子收拾出来,让祖母过去好好调理一段时间?”
明老夫人原先是阖着眼睛的,听到这话就睁开了眼,她欣慰地看了一眼明珞,拍了拍明珞的手,道:“你这孩子,难为你这么有心,你这么说起来,我倒是忆起,你母亲的陪嫁里面好像是有这么一个温泉庄子 - 只是”
只是当年明珞的母亲容氏难产生下明珞之后没多久就病逝,那时明珞又小又瘦,就那么一丁点儿,谁都不知道能不能养得活,当时容氏的嫁妆便循律法由容家的人接管了 - 珠宝首饰那些,皆对过列了单子,打了封条,仍封在了明家,但庄子铺子等产业,却是由容家派了人打理 - 按照律法,若是明珞未能长大成人,容氏的嫁妆就由容家收回,若是明珞长大,到十五岁及笄,容家就当归还容氏所有嫁妆包括这些年的产业出息予明珞,以作明珞将来嫁人时的陪嫁。
老夫人说到这里才想起孙女已经及笄,她倒是把这桩事给忘了 - 一来也是明家乃太后娘家,家中并不缺银钱产业,所以也并不怎么在意容氏那些子嫁妆罢了,二来明珞的舅舅容大老爷外放千里之外的常州为官,多年未曾联络,明老夫人还不至于一等孙女及笄,就急忙忙地去跟容家要嫁妆 - 他们明家还不至于这么眼皮子浅。
就是温泉庄子,明家是没有,但让人去好生寻上一寻,买上一处对明家的权势来说也并非难事。
老夫人就笑着对明珞继续道,“只是你娘亲的嫁妆产业,现在都是你舅家在管着,你舅舅他们现如今都不在京中,一时半会怕也安排不了。不过你的心意祖母领了,回头祖母就让人去寻上一寻,看有没有好的温泉庄子,买上一处过来,届时,祖母就带珞姐儿一起过去住上一段日子。”
明珞皱眉,道:“祖母,这京中的温泉庄子就那么几处,都是高门勋贵所有,乍然想买,怕也未必那么容易。舅舅虽然不在京中,但母亲的那些产业可却都是在京中的,我记得每年舅舅还会派人送了总账给我的,既然如此,我不若就给舅舅去上一封信,直接让那温泉庄子的管事去做安排不就可以,何必要舍近求远?”
老夫人听了这话倒是仔细看了明珞一眼,也不知是觉得明珞说的有道理,不忍拒绝孙女的孝心,还是想到他处,就笑道:“你这样说也未尝不是。其实说起来珞姐儿你也大了,琇姐儿也不过就是比你大了半年,明年却都要要出嫁了,你的亲事今年也该定下了,之前祖母虽然也让人教过你一些管家理事,但到底没实践过,那温泉庄子是小,但你也得开始学着打理嫁妆产业了。这事不用你去说,祖母会跟你舅家去信,让他们把你母亲的嫁妆产业都交过来,让你先试着管一管。”
明珞未有推辞,这本来就是她的本意,便认真的应下了 - 不过虽然明老夫人道是不用她写信给舅家,但明珞回到自己院子后还是字斟句酌小心地写了一封信给自己的舅舅,江南承宣布政使司左参政容正卿容大人 - 也没说什么,只是特意提了温泉庄子,请他把那温泉庄子管事的背景底线告诉她,好让她“放心”能否把安排庄子的事交给那管事。
她舅舅为官多年,该是会懂她的意思吧。
前世的时候,她至死舅舅都在江南任职,面都没见过一次,不过倒是见过舅家的二表哥容远函 - 那时他到京中本来是为了上门求亲,结果就变成参加她的婚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