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胜军急忙在那门口站定把军大衣小心一脱,紧张道,“没冻着吧,我进来猛了,别把孩子给冻着了。”
看着他谨小慎微的盯着自己的肚子,温欣就没来由的有股醋意,嗔的瞪了他一眼,“你现在除了孩子就看不见别的了。”
赵胜军整个人围着火炉前前后后的烤,嘻嘻笑,“毕竟也是我第一个儿子呢。”
温欣默默的又翻了个白眼,“谁说是儿子了。”
赵胜军整个人烤的暖洋洋的,在旁边的洗脸盆洗了洗手,接过温欣手里切菜的活儿,嬉皮笑脸道,“大家都说是个儿子,肯定就是。”
温欣推了他一下,气道,“我偏要生个女儿出来治一治你。”
赵胜军切着手里的白菜,笑道,“只你一个就够我受得了,已经逃不出你如来佛的手心儿了,两个我这日子还怎么过啊?”
刚刚进家门的温欣父亲和老丁头听了这话呵呵笑起来,卧在门边的小树听到了大家的笑声,迅速的抬起头来,支棱起耳朵来听动静,发现也没什么敌情,又重新卧了回去。
温欣气的伸手在他腰上拧了一下,赵胜军故意大叫一声,林老师拍了怕女儿的胳膊,“你这孩子,是干什么?”
赵胜军朝着丈母娘讨好道,“妈,还好有你在可以保护我,以后她有了儿子,更要作威作福了,我都不知道回了家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林老师看着赵胜军露出慈母般的微笑。
温欣发现,本以为自己找到了爸爸妈妈有了靠山,可是这几天她慢慢觉察过味儿来,这靠山不知道是谁的靠山。这赵胜军特别会在她爹娘面前装小可怜,一副天天被自己欺压不敢反抗的样子,反倒显得温欣特别骄横无理,林老师已经好几次跟温欣小声说过了,让她别总是对赵胜军那么凶。
这家伙,扮猪吃老虎他玩儿的挺溜。
晚上吃饭,三菜一汤端上桌,温欣吃的是白白的大米饭,其他人吃的都是两掺馍,北方人喜欢吃馍,南方人喜欢吃米,这也是为了照顾老丁头和赵胜军,老丁头跟着他们吃了几顿米饭,天天喊叫着说没吃饱,只有吃了馍馍,这一顿饭才算得以圆满。
一家人围在外屋的炕头上坐了一圈儿,赵胜军给自家媳妇夹了一大块鸡蛋,笑呵呵的讨好道,“我今天碰见林场的副段长,他说他能搞到上好的山楂,我已经托他弄了半麻袋,一直够你吃到过年的。”
温欣扒拉一口米饭,皱眉看着喜滋滋的赵胜军,“我啥时候说我要吃山楂了。”
桌上的其他人都乐了,赵胜军自顾自的给了温欣一个眼神,仿佛在说,我就知道你喜欢吃,别装了。
温欣无语的翻了个白眼,但是到底还是没拒绝。
“欣儿这怀了孕一直也没害喜,胃口也挺好,这有福气,没遭罪。”温欣娘吃着饭笑说。
老丁头这时候急忙发话,“这十里八村都知道这是个有福气的,那么粗的大树都能一个人抗住,那不是一般人,这小家伙生出来准保厉害着呢,跟他爹一样,也是个能干的。”
那小家伙的爹在旁边笑没了眼,还假模假式的表示拒绝,“哎,这小家伙肯定比我强,我可举不起那么重的大树。”
一家人都笑了,老丁头拿着筷子比划,“哟哟,这可是真的,我老丁头活了几十年了,在这林场长了一辈子,还是头一次见这一个人扛起来一棵树的,还是那么粗的大树!还是个女人。”
“老温,你记不记得,咱俩那天拉着段长,你别说当时我都吓死了,那树垮擦一下子倒下来,那段长正在那树干正当中,我当时真是死拉活拉的拉不动,我都不敢看,把眼都闭上,我想完了,这下段长这不死也半条命了。结果你说怎么着,我再一睁眼,那木头真的就离那段长的身体一个筷子的距离,对,就这么高,停住了,动也不动,是吧,老温!当时那段长都傻了,连嚎都没顾上嚎!”
老丁比划着一根筷子,这个场景温欣听他在这个家里说了无数次了,最近林场总有人来看温欣,老丁作陪期间自然要说话,毕竟他也是当事人之一,总要添油加醋的说上一遍,每每唾沫横飞,不厌其烦,让大家听的津津有味的。
温欣的爸爸笑眯眯的点点头,表示他在段长的另一边,也知道。赵胜军瞪着眼睛看着老丁,露出一种小家伙的慈父的表情,像是看着了他现在可能只有花生大小的儿子发挥了超神的能力。
老丁一看观众给力,顿时一拍大腿,“当时我都懵了啊,想说这木头咋不动了,当时大家都傻了,所有人都没说话,我就能听见那树枝哗哗哗的声音,后来我就远远的听见一个女娃娃的喊声,说,我撑住,你们赶快救人!……”
温欣打断老丁头的热情演绎,“丁大爷,我说的是我撑不住了。”
老丁头显然觉得撑不住没有太多的戏剧张力,反正每次讲的时候都会擅自篡改温欣的话,“咋就是撑不住呢,最后还不是撑住了?我明明听的是撑住了,是吧老温,胜军,你们都听见了吧,肯定是你自己记错了!……哎呀,我讲哪了?都让你给打断了。”温欣被嫌弃了。
赵胜军兴致勃勃的接上,“说听见了一句话。”
“哦,对,我一听见,就立马转头一看,就看见温知青站在那,顶着个木头,我那老泪一下就出来了。”
温欣无语的打断,“丁大爷,你在下面那么远的地方,中间那树枝杈挡着,我前面还有个大石头,你咋看见我的?”
老丁头兴致勃勃的演绎再次被打断,不高兴的看了温欣一眼,“啧,你这孩子,就是能看见么,是吧,老温,要不我们咋齐刷刷的把那段长拉出来了。”
“那是你们的本能行为,不管那树倒没倒下,你们都没停下拉人,所以才救了人出来,要不怎么那么快大家都从树底下撤出来的,当时那么乱的,也就前面几个人估计能听见我的声音。”最近温欣都快被大家描绘演绎成女神仙了,温欣极力想把这段剧情拉回到真实的层面上来。
可是老丁头不放弃神话,这时候不高兴的坚持自己的观点,“我们下面的人记得清清楚楚的,绝对不会错的,是吧,老温,是吧,胜军,我还听说有人当时就看见山神在帮你撑着那木头了!哎,温知青,说不定是这云山的山神托生在你肚子里头了!那山神不忍心看着那樟树精祸害人,所以托生在你肚子里,让你抗住那木头救了那么多的人。”
这山神一说,赵胜军眼睛都亮了,拼命点头,这也是最近传出来的一种说法,说是温欣的孩子山神托生的,所以还没出生就身负神力,连带着她这个娘都沾光了。
温欣默默的闭了嘴,叹了口气,得,大家编故事的能力可真是不一般,温欣都差点以为自己怀了一个哪吒。
其他几个人的目光欣慰又惊喜的看着温欣的肚子,孩子那傻爹更是信了这话,所以从头到尾一直坚持温欣怀的一定是个男娃,眼神里都冒着星星。温欣默默的端起了碗,算了,吃饭吧,说不过人家,说多错多,或许自己不极力辩解,老丁头还不会这么夸张。
晚上躺在炕上,洗涮过后,赵胜军躺在温欣身边,伸出手来摸摸温欣现在还十分平坦的小腹,笑眯眯的看着温欣,“那山楂可能明后天就能带过来,到时候我洗干净给你吃,最近想吃酸的不?”
温欣看着这个过分自信的孩子的傻气亲爹,“不想,我想吃辣兔头。”
傻傻的亲爹愣了,眼神终于从温欣的肚子上转移到温欣的脸上,瞪着眼睛愣怔的看着她,“吃甚?”
“辣兔头,我听丁大爷说这山里也有野兔。”温欣看着吃惊的小土狗。
赵胜军舔了舔嘴唇,眨了眨眼,无论从哪个方面都不太相信,“吃辣……兔头?”
温欣点点头,伸出手指摸了摸赵胜军的下巴,“嗯,我刚刚就想说了,我从今天早上就想吃了,一直没来得及跟你说。”
赵胜军愣怔了半晌才反应过来,看着温欣念叨了一句,“这山神托生的儿子,口味就是不一样啊。”
这次换温欣愣了,这脑回路,也够清奇。
第93章
为了给他口味清奇的儿子抓兔子吃, 赵胜军大早上就兴致勃勃的起身出门了。
他昨天想了一晚上, 阳石子后面的大庙山不行, 山太小了,那山上的兔子不够瞧的,这云山大, 他这来了这云山这么长时间了, 都没把整个云山跑完。这么大的面积,这上面一定有赵胜军想要抓的可爱的跟他媳妇一样可爱的小白兔, 他准备搞一只回来逗媳妇开心。
老丁头听赵胜军说要去打兔子,立马来了劲,赵胜军从他那里找了一些工具, 准备拉着小树出去。
“小树,走, 咱们逮兔子去,晚上给你吃肉。”
小树并没有理赵胜军, 仍旧窝在火堆旁边, 慵懒的眯着眼睛,间或摇晃一下尾巴。
老丁头笑说,“这事你可指不上它, 这狗小时候被兔子蹬过, 后来就不敢抓了, 胆儿小的很。”
赵胜军失笑, “都说狗拿兔子多管闲事, 我这还头一次见不爱管闲事的狗啊。我们家那只狗, 一听见上山抓兔子,蹦跶的可欢实了。”
小树可是老丁头的宝贝,他拿起老□□跟赵胜军说,“这点小事,用不着她,让她跟你媳妇待着哇,咱爷俩去。”
老丁头和赵胜军就出了门,大庙山没什么野兽,基本就是野鸡野兔野狐狸什么的小东西,但是这云山很深,藏着的动物也很多,据说还有野猪狼之类的凶猛野兽,因此老丁头每每都带着一把□□,不过赵胜军倒是从来没见他用过,男人都是爱枪的,这时候他也兴致盎然的跟着老丁头进山。
两人抓兔子的方法大不相同,赵胜军一般都是设置陷阱,在山里转悠一圈回去陷阱里查看猎物,而老丁头没什么耐心,通常都是进山找到兔子的行踪,两枪了事,痛快直接,颇有些云山枪神的意思。
老丁头扛着□□跟赵胜军出了门,老丁头看着赵胜军笑,“咋,媳妇要吃野兔子啦?”
赵胜军幸福的笑笑,“嗨,怀了孩子嘴刁,爱吃一口辣兔子。”
老丁头看着赵胜军的样子感叹,“没看出来你小子倒是个疼媳妇的。”
赵胜军挠挠头笑笑,“她也人好。”
老丁头笑,“是这个理儿,这夫妻呀,是得相互好,想当年我和我那口子也是蜜里调油的。不过,你媳妇说要吃辣的?”
赵胜军找到了一片合适下套的地方,蹲下开始布置抓兔子的陷阱,“嗯,我这儿子这口味刁着哩。”
老丁头听了他的话嘲笑他,“你个傻小子,酸儿辣女你没听过,这怀孕的时候爱吃辣的,这准保是个闺女。”
赵胜军不以为然,“我媳妇没怀孕的时候就爱吃辣兔头,这作不得数。”
老丁头也在琢磨,没听赵胜军自以为是的解释,自己念叨,“你说这难道云山的山神难不成是个娘娘?”
“这山里这么大,没有庙?我们后山那个大庙山,比这云山小多了,还有个山神庙里,里面供的是山神爷爷,那山神爷爷可灵了,求啥得啥。”赵胜军一边系着绳套一边说,求啥得啥他可是深有体会的,曾经他就在山神庙里躺着琢磨了一下阳石子新来的那个又甜又辣的小知青,后来那知青就成了他的亲亲媳妇儿,咋看咋得劲儿的好。
老丁头叹了口气,“咋没有,有三个来,后来全让那帮红,小将带着人去给砸了,说是破四旧,不让信这牛鬼蛇神,哎,真是糟蹋东西。”
赵胜军听了抿抿嘴,抬头看着这么大的林子,“这庙在这深山里面这也能找的见?”
老丁头无奈的叹气,“肯定是有人告发了啊,那天真是吓死我了,一出门一看林子里冒烟了,这林场最怕大火,我找急忙慌的跑过去,一看那山神庙,已经被人捣腾了个稀巴烂,不知道谁还放了把火,还是我上去说这火放了要烧山的,这才让人把火熄了,可是那山神庙也成了一堆烂泥巴了。哎,这也不知道咋了这是,这几年闹腾的,也不知道甚时候才能消停。”
赵胜军布好了套,掏了根香烟出来,递给老丁头一根,自己抽了一根,“这话可别跟别人瞎说,容易出事儿。”
老丁头结果了香烟,“好,不说啦,说了也没用,一群混蛋听不进去话,现在更是连话也不敢说啦。”
赵胜军划了一根火柴,点着了烟,以往他都是给老丁头点一支,这次自己也点了一支。老丁头笑,“你媳妇不是不让你抽烟么?”
“那是为了要孩子,现在孩子也有了,抽一两根也没事,她又不知道。”赵胜军笑着吞云吐雾。
老丁头笑着看着赵胜军摇摇头,没有说话,两人的目光都看向了这深山,空旷的密林,让人生出一种怅然。
抽完了烟,两人继续向山里进发,山里雪还没化,那雪上有很多小动物的脚印儿,老丁头瞅准了时机,砰砰两枪,打死了一只野兔,两人正为这只又肥又大的野兔子高兴呢,转头又见到一只竹鸡跑了出来,老丁头又是两枪,那竹鸡扑腾了两下翅膀不动了。
“丁大爷,你这枪真是神啦。”赵胜军笑着提溜着野兔的耳朵。
老丁头得意的抓着那只歪脖鸡,“没两下咋在这山上住呢!”
“你这枪是练出来的哇。”赵胜军羡慕的看着。
“当初俺也是打过游击的,那可是拿鬼子的活人当靶子练出来的,现在不中了,就这兔子野鸡还得两枪,以前都是一枪一个。”老丁头说的豪气。
老丁头一鸡一兔落袋,赵胜军这个毛头小子还两手空空,到了下午去那陷阱一看,只有一个抓了两只很小很瘦的小灰兔,不过都是活的,正困在那绳子上可怜兮兮的看着赵胜军。
赵胜军把它们解下来,放了生,跟老丁头感叹,“也是奇怪了,我这几年在山上,抓着的兔子也得有个百世多只了,一直想抓一直小白兔,可咋也碰不上。”
老丁头笑,“这山上哪有白兔哩,这山上都是野兔,哪有白色儿的哩,那白兔是家兔。”
赵胜军这才了然,恍然大悟,正式放弃了在山上抓小白兔的想法。
有了兔子和竹鸡,赵胜军又去了趟山下,买了辣椒配菜等调料回来,最近温欣把两人的钱全都给了他,让他负责采买食物,他给了林老师一些,不过大部分还是自己装着,每天的食材也基本上都是他在采买,温欣的父母,老丁头,都是一穷二百,基本上花的都是小两口的钱,赵胜军以前花钱从来都是大手大脚的,现在有了孩子也开始计算上了,毕竟他们得坚持到温欣肚子里的孩子大到三月份稳定了才能打道回府。
买了东西回了山中小屋,赵胜军进了屋子,温欣帮他收拾衣服,在肩膀上凑近一闻,就皱了眉头,“你又抽烟了?”
赵胜军转向早就提了兔子和鸡回来的的老丁头,老丁头装作没看见,正在低头剥榛子。
“是我跟丁大爷出去打兔子,丁大爷抽了烟,我们做的进了些可能才有味儿的。”赵胜军睁着眼睛说瞎话。
被破了脏水的老丁头给了他一个凉凉的眼神,小子,你还是太嫩了。
赵胜军提着篮子岔开话题,“咱妈还没来?要不我去接一下?”
温欣瞥了他一眼没说话,那一眼把他看得毛毛的。
温欣的母亲丁老师下了工就到了,做了一锅土豆烧鸡,一锅辣辣的炖兔肉,一家人吃的红光满面的,极为过瘾,小树趴在地上啃着鸡头鸡爪,吃的不亦乐乎。
晚上躺在暖暖和和的炕上,赵胜军准备抱着媳妇睡觉,没想到胳膊刚伸过来,自家就捂着鼻子做作呕状,吓得赵胜军手足无措。
“怎么了?”
“你身上这烟味儿我一闻就想吐。”温欣捂着嘴露出一双湿漉漉的眼神。
赵胜军心道也太灵了吧,吓得急忙跳下地,在脸盆里撮吧撮吧自己,重新上了炕。可是老婆还不满意,背着他睡觉,赵胜军不敢造次,没办法,一晚上也没捞到搂着媳妇睡觉,亲亲更是别想了。
第二天,赵胜军一早就收拾了东西去林场区好好洗了一个澡,用肥皂搓洗的干干净净的,仔细闻了闻应该没有味道了,回了家,又把那旧衣服全部都自己洗了一遍,挂在外面晾晒。
老丁头蹲在门口抽着烟,看着勤劳的做家务的赵胜军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