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定雪笑盈盈地走上前几步,群蛇受他蛊惑,也一同游上前,又纷纷勾着尾巴缠绕在他身侧。
配上身后幽林烈风的背景,好是怪异吓人。
这世间竟有这等邪术!
简锦从楚辜怀里悄悄抬起眼看,却是见到薛定雪直勾勾地看着她,话却是朝楚辜说:“我的要求很简单,就要她一个人,不过现在看来,好像燕王不大会放她走。”
楚辜骤然沉声:“你不能带她走。”
捕捉到他眼里幽然的杀意,薛定雪缓声微笑:“燕王该清楚,她是什么身份,我是什么身份,为什么来京城,为什么屈居您府上,您不让她走,是要我当着你的面把这些都说给她听吗?”
又看一眼他怀里的简锦,隔着一重翻卷的帘子,面目模糊,双肩隐约颤抖,似是哭得厉害,竟没把心思放在他们话上。
薛定雪忽然觉得好笑:“蛇是好东西,你不用这样怕,他们又不会伤了你。”
他话中含着深意,楚辜面沉如水,幽幽开口:“她从小就在京城长大,不识深山老林里的东西,害怕也是正常的。”
简锦听他们你来我往,话挟杀意,不禁起了警觉,从他怀里抬起头,泪珠仍悬在脸颊上:“你把刚才的话说明白,我是什么样的身份,你是什么身份,怎么可以让这么多蛇聚在一起?”
既然是她问的,薛定雪有足够的耐心,含笑道:“我是你的好师傅,你是我的好徒儿,我们既是师徒,看到你被奸人挟持出京,当日不放心过来瞧瞧你,至于我这聚蛇的能力么,都是江湖伎俩,登不上什么大雅之堂,不说也罢。”
楚辜倏地沉声:“你别信他。”
往下还要再说什么,却被薛定雪笑着打断:“燕王做的事难道就比我高明了不成?好徒儿,我现在就告诉你,现在正搂着你腰的燕王殿下是个什么货色。”
又对简锦说道:“他比所有人都知道你身上有古怪,还记得在静安寺要扒你的衣服,不得逞,后来便在文鹿阁的暗室特地你,不是因为好色,而是先从我嘴里套到一些话,又不肯轻信,就来探探你虚实。”
被他一提醒,简锦脑海里倏地一晃,轻轻问道:“是我背后的胎记!”
见他颔首,又咂摸出不对劲的意味,蹙眉问道,“不过是块普通的胎记,你们为何一直惦记着?”
薛定雪笑道:“这可不是一块普通的胎记——”
楚辜不给他往下说的机会,沉声打断:“薛定雪,你说得够多了。”
薛定雪也不闹,负手在后,笑着问道:“燕王殿下您这样着急,倒是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您究竟想掩饰什么?”
又笑着道:“不过就算你想掩饰什么,现在也来不及了,我不仅要把她从你身边带走,之后也要告诉她真相,甚至包括你对她那些龌蹉的小心思。”
楚辜也不知被他这话中的哪句给刺激到了,脸色骤沉,漆黑的眼眸瞬间变得锐利尖刺,启唇讥道:“简直胡言乱语。”
又冷声添道:“你别想带走她。”
薛定雪瞧他有些不淡定,像是见到什么稀罕事情,一时起劲,就饶有兴趣地提议道:”我敬你也是个人物,咱们争来争去也不是事,这样吧,就问问简锦的意思,她如今信赖谁就跟着谁走,这样成不成?“
楚辜眉眼俱是冷峻,可到底是顺了他这话,看着简锦的时候,眼里的锐利渐渐柔化,仿佛藏着一潭清泉。
简锦若不是亲眼见到他露出这种表情,还以为他一辈子都是个冷情的家伙,可是现在他这算是怎么一回事?
简锦还没有傻到他真对自己有情谊,这样做不过是想赢得薛定雪,不想认输罢了。
“好徒儿,你是想跟他走,还是要跟我走啊?”薛定雪站在群蛇间笑盈盈地看着她。
简锦却是忌惮他周围几密密麻麻的细蛇,立即摇摇头,又轻声道:“我谁也不想跟着。”
“不行。”楚辜眼神微变,却是已探清她心意,启唇冷调,“你必须在我们之间挑一个。”
见他终于变回冷酷无情的燕王殿下,简锦才习惯,可转眼又不禁赧然。
眼下这场景倒像是她在挑如意郎君,可是这两个都不是她心里妙想的形象,又问道:“那我能不能跟着自己走——”
“不行。”两个男人难得异口同声。
薛定雪笑吟吟地走上前几步,群蛇摇摆盘旋,林间风声转松,拂得衣袍摇曳,配他出尘俊美的容貌,簌簌落叶间倒像是个道骨仙风的年轻仙人。
“你必须挑一个出来,好徒儿你若是再磨蹭下去,我身边的这群小畜生可都要饿坏肚子了。”
简锦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腰间骤然紧了紧,却是楚辜环着她的娇软身躯,点漆的双眼眸专注地看着她,但眼里已有几分胁迫警告:“你好好想清楚。”
这两个男人竟是如此锲而不舍地逼迫她。
简锦无措地抓了抓衣角:“我们已经待在这里快一个时辰,天色快黑了,你们也能不能别吵了。”
楚辜看着她,声音忽然带了点特地的柔意,许是因为长久地绷着,说话来的话又有些干涩冷硬:“你告诉我,你心里其实是想跟我走的,要不然也不会跟着我出京去孝州。”
他这话半是冷半是软的,简锦一时拿捏不定,迟疑道:“可是他说你……”知道这样无凭无据怀疑人不好,就急忙打住。
楚辜仿佛看穿她心思,趁此机会添把烈火:“你何须听旁人的闲话,况且之前你也已经对他起疑,既然此人如此不得你信任,那他说的话又有几分真几分假?”
简锦默了默,半晌后轻轻点了下头:“我想跟着你走。”
此话一落地,薛定雪不恼怒,反而轻笑道:“简锦性子单纯,可是燕王殿下您已经身经百战,见识过不少厉害角色,怎么也会蠢到这地步,竟真相信了我的空口白话。”
刚才他答应楚辜,如果简锦跟他走,那么他便放他们二人走。
如今看来,却是他随意捏的一个玩笑话,当不得真。
楚辜却没有意料中的恼怒,反倒是淡淡一笑,讥诮道:“你以为本王没有想到你这招?”
薛定雪闻言脸色几乎骤变。
此时林中簌簌作响,却是一伙黑衣劲装打扮的侍卫从西南角上窜出来,个个身材健硕高大,气质不凡。
这会都一齐逼近。
薛定雪一瞧却是笑着啧了声,恢复之前神情:“敢情连神策军都搬出来了,燕王这步棋下得实在是滴水不漏,瞒得我好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