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天遥没有再去倒,黑眸仔细打量着她,“你喝了多少酒?”
十一道:“不知道。醉了两天,不过刚刚已经醒了。”
韩天遥闻得到她身上一时清洗不掉的酒气,却也在烛光下看到了她的衣饰模样。
淡青长裙,素罗上衣,简洁得不能再简洁。
可她身段玲珑曼妙,双.腿修长柔韧,生生将那极简的衣裙穿出与众不同的超逸脱俗。
她的五官依然精致得出奇,似得了上天的眷顾,欲将世间之最美集于一身。
面颊伤痕本该是最大的败笔,但她薄敷妆粉,以檀粉在双颊晕染出浅浅的红晕,已将大半伤痕掩得不见踪影;颧骨近眼角处伤得最深,脂粉亦无法掩饰,她竟贴着一枚以翠鸟羽毛制成的芙蓉状翠钿,光色流转生辉,清冷而轻.盈,愈添百般妍媚,更觉艳色无双。
她的确已经醒了,才能细致地妆扮自己,让他重新看到一个倾国倾城的朝颜郡主,他曾经的十一夫人。
可这一路走来,不肯原谅的始终是她,困守情局却挣扎不出的才
是他。
“十……十一!”
韩天遥忽然间克制不住自己的慌乱,用力将她拥于身上,重重亲向她。
她柔软而馨香,那拂之不去的酒气笼于两人的低吟间,更是令人微醺若醉。
“十一,十一!”
韩天遥低低地唤,恳切里有分明的求恕,“往日之过,待我慢慢弥补,可好?有连累凤卫伤亡,我愿致祭赔礼,供养他们家眷一世……我对不住你之处,我更会以一世来清偿。十一……”
十一眸光迷离,懒懒道:“你这人真无趣,专管败人兴致么?”
她的手腕细巧,五指纤白而灵活,隔着夏日里单薄的衣料,几乎是贴着他的皮肤……
他的身体顿时抽紧,好一会儿才猛一吸气,抓过她的手压住,唇从她娇艳欲滴的唇边缓缓而下……
薄罗的衫子细滑之极,早已不知脱落何方。衣带散落,纤长紧致的身段如浑然天成的暖玉,柔软地落于他掌心。
十一开始不过低喘,渐渐浑身滚烫,如被冲到沙滩上的鱼,不由自主地摆动着身躯,额上鼻翼都已渗出细细的汗珠,随着他的动作渐渐低吟出声。
“十一!”
韩天遥凝视着她诚实靠向自己的身体,忽顿住手,低低地唤。
十一半启星眸,檀口微启,轻.喘道:“怎么了?你不想么?”
韩天遥扫过她臂上殷.红夺目的守宫砂,眸光愈发深黑如夜,“若你是我的,便只能是我的!别让我恨你!”
十一“噗”地笑出声来,如雪皓腕绕过他脖颈,“莫要扫我兴致,小遥。”
若嗔怪,若挑.逗,却足以瓦解任何男子最后的意志。
韩天遥再怎样刚硬,努力堆垒出的警戒和提防也已瞬间崩溃,再也无从克制。
他重重地亲吻着她,令十一几乎喘不过气,断续的呻.吟愈发婉媚。
她的身体已被烧得有些麻木,却猛地握紧韩天遥手臂,才觉他的身躯也绷得极紧,臂膀竟坚实如钢铁所铸。正微微一怔时,韩天遥的身体已然压下。
剧痛逼得她吸气,身体猛然弓起。
“十一。”
韩天遥亲向她蹙起的眉。
十一面色有些发白,眸光也似从迷离中清醒了些,静静凝视着他的面容,忽轻声道:“天遥,我很喜欢这样的感觉。像一株双生树,同枯同荣,好像永远都不会分开。”
韩天遥眼底潮.湿,亲.亲她的唇,低声道:“好,我们永远都不分开。”
待她放松下来,他动作方才渐渐剧烈,努力引领她在她的第一次便能领略到男女间最大的乐趣。
夜风里,画舫在摇曳的水面上轻荡着,一***水浪冲刷着岸堤,哗啦啦的水声里隐约传出女子暧.昧的低吟。
--------------河蟹世界,略有删节--------------
新点的银烛又已燃到尽头。
好在,此时东方泛白,天色已渐渐亮起来。
略嫌狭窄的软榻上,两人交.颈而卧,十指紧扣,肌肤上的汗融到了一处,
十一的腿有些发软,却也不肯动弹,只借着隐约的亮光默默打量着眼前的男子,描摹着他五官的轮廓。
其实他的五官相当好看,且自幼习武学文,难得地兼具武者的英伟和文士的清隽,只是寻常待人处世过于冷峻沉默,常会令人忽略其俊美的容貌。
韩天遥抚着她面庞,柔声道:“看够了没?”
十一道:“没有。”
韩天遥道:“没事,以后你可以天天看。天明后我随你一起入宫,向太后和皇上陈明此事,他们必会成全。”
纵然宋昀心有不甘,奈何木已成舟。何况韩天遥有扶立之功,如今又手握兵权,多有倚重之处;十一手中亦有凤卫,若想制衡施铭远在京中的势力,同样也需借助她的力量。
不论从哪方面看,宋昀只能成全。
但十一却已推开他,起身披衣整妆,说道:“不用了!”</p
韩天遥眸光一暗,却很快随之起身,看她临窗梳着发,也去替她整理着,柔声道:“若你觉得难堪,便不用说了,我去找皇上说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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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3 念,花明如绣(三)【6000】
十一将发髻绾好,收了梳子,取过一旁的画影剑和酒壶佩到腰间,才冲韩天遥笑了笑。
“我的终身大事,我会自己做主,不用劳烦你费心。”
韩天遥眯起眼,“十一,你已是我妻子!当日,你也允诺过我!燔”
十一微微侧脸,颊上翠钿在晨光里闪过清冷妖异的光芒,“天遥,你想多了!从你用计将我诓上回马岭,诓我喝下毒酒,我便已寒了心。宋昀继位,宋与泓被贬,都有你在推动,一切如你所愿;可施铭远主政,宋昀退让苟安,我受人算计步步失策,一切逆我所愿。九死一生,挣扎活下来的不过一具身体,你还能指望我还是原来的心?你还指望我能再趁你心愿,嫁你为妻,认可你所做的一切?”
“……窠”
韩天遥目光慢慢冷下去,“你要……入宫为妃?”
十一道:“那是我的事,与你无干。”
“与我无干!”
韩天遥回头看向二人颠凤倒鸾整整半夜的软榻,几乎从牙缝中挤出字来,“今夜之后,你还敢说与我无干!那我们这个晚上,算是什么?”
十一向后走了几步,靠在门帘边,抱着肩懒懒一笑。
“不算什么。喜欢过你,留这么个晚上做念想,以后想着也不会有遗憾,挺好。横竖你有过的女人不少,我有过的男人将来也不会只有你一个,算不得谁亏欠谁,就这样吧!”
韩天遥踏前一步,“你做梦!”
十一淡淡而笑,“难不成你要我对你负责?你才做梦!”
韩天遥一窒,喉嗓间闷得又有了中毒后欲要一口血喷出的腥甜感。
而十一已经踏出船舱,走到船头向外眺望。
江上柳如烟,雁飞残月天。勤劳的渔夫趁着清晨的薄凉,唱着渔歌洒着网,成了粼粼水波间淳朴却恬和的点缀。
更远处,已有车马喧嚣,行人匆匆,开始新一天的奔波劳碌。
富贵也罢,贫贱也罢,一年年,一天天,总有着自己无法摒弃的追求和向往,且永远没有尽头。
得陇望蜀,不断追逐,本是人之本性;可得到的再多,蓦地回首时,也许连最初拥有的那些最简单最直接的快乐都已不慎丢失。
最无奈的是,纵然知晓前方再没有自己想拥有的遂心如意,也不得不一步步继续走下去。
十一取出腰间的酒壶,向前方繁华的杭都城举了举,喝了两口,左手击着栏杆曼声吟道:“翠羽帘垂,三千粉色,花明如绣。歌声缓引,梁尘暗落,五云凝昼。龙香绕斟芳酒。尽夜饮、何妨禁漏……”
韩天遥默不做声走过去,将手压住她的手背。
十一顿了顿,欲要抽.出手去,却觉他越发用力地将她压住,然后握紧,再不肯放手。
他的掌心凉凉的,却有湿.润的汗水不断渗出。
他高颀的身段挺拔如松,墨黑衣袂被江风吹得猎猎而飞,看着依然刚硬沉静,似下一刻便能号令万千雄兵,驰骋沙场。可他面色已然微微泛白,黑眸映着鲜红旭日和碧色湖水,格外的明亮却忐忑。
“你想如何?”
他将她的手握得极紧,唯恐下一刻便被甩开,再捉不住她的身影,“你想要我怎样?”
十一右手提着酒壶,看一眼他压住自己的手背上跳动着的淡淡青筋,仰脖痛饮。
她的面容极清瘦,有过于沉耽酒水的虚白恍惚,可行止依然疏狂不羁,仿若除了眼前美酒再看不到其他。
韩天遥忍不住低喝道:“别喝了!”
那个听从他的话,好容易戒了酒瘾的十一,是几时又开始离不开酒?
十一却一气饮了快有半壶,才惬意地吐了口气,说道:“喝完便不喝了!我也不想怎样,你放手便行了!”
韩天遥低沉道:“不可能!”
十一便叹息,提着酒壶的手抬到韩天遥面庞,竟轻佻地捏了捏他的下颔,才笑道:“我问你,聂听岚和闻博在回马岭用毒酒替换迷酒害我,你知不知道?”
韩天遥眸子一暗,“开始不知,后来……猜到了。”
“后来聂听岚还当你的命刺杀小珑儿,险些要了她的命,你是亲眼看到
的吧?”
韩天遥垂头看水浪拍打着船身,点头。
“闻博和聂听岚都该死吧?”
韩天遥沉默,却已等于是默认。
撇开他和十一的那层关系不谈,只凭闻博、聂听岚合谋想害死当朝郡主,便当是死罪。
十一便笑问:“他们既该死,你为何不将他们处死,为我和小珑儿出了这口气?”
“……”
韩天遥好一会儿才低低道,“日后我会处置他们。只是……”
只是闻家在他危难之际不离不弃,全力支持他入京叙官,如今闻博更是提兵驻守北境,且忠贞善战,深得部众爱戴,怎能轻易处死?
而聂听岚……
纵然该死,也不该由他出手。
她负了再多人,害了再多人,却没有直接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