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出皇帝皇后,齐王就不好再要他收人。
齐王笑道:“我原来是想为太子物色的……但皇后肯定不允……你么,也怕母后责怪……看来绕了一圈,最后是为我自己选的……”
齐王又问起太子的婚事。这一两年宫中最大的大事恐怕就是太子的婚事了。朝中也都关心着皇帝会选哪家的姑娘做太子妃。
“怀恩表妹怎么样了?”齐王问,“最近还常来宫中走动吗?”
萧广逸道:“她还是会陪寿真长公主来。”
齐王就摇摇头:“姑姑人……太要强。怀恩表妹要做了太子妃,将来不是左右为难嘛……这话我就是同你说说。”
萧广逸想,其实这也是旁观者清。他们这些旁人都看得清楚,但寿真长公主看不清。
齐王又絮絮叨叨,告诉萧广逸将来选王妃,一定要选个温顺的,家世低些也无所谓,这样岳家全都仰仗他,妻子乖顺最好,千万不要心思多又要强的。
萧广逸听了只是笑笑。他想起了前世的玉苓,想起如今宫中的那几个少女,哪一个不是温柔可人,又哪一个不是心中没有一番算计的。
人生在世,总要为自己盘算的。算计的人未必一定会赢,但浑浑噩噩就想什么都有,那得是撞上天大的运气。
算计无可厚非,只怕不择手段。
齐王这一整日在宫外,宫中也在议论着齐王。
安平公主那里的女官和伴读,每人都分得了珍珠和玳瑁。安平公主也没忘记给自己的几位老师都留了东西,尤其是康王妃,虽然康王妃那里齐王也是会送东西的。
清沅将得到的赏赐收起来。入宫短短几个月,她们收到的赏赐已经不少了。少女们谁不喜欢花啊钗的。只是这时候清沅无心欣赏,她知道这次齐王不会在京中太长时间,大概也就呆了十天左右,皇帝皇后一直催促他离开,不要他久留。
事情就在齐王原定离开日子的前两天,数数日子就没几日了。
宁馨还全然不知道,仍还金泉公主打得火热。这天晚间几个人一起聊天时候,宁馨兴致勃勃问她们想用珍珠做什么首饰。除了珍珠,她们手上都有些好东西,应该能做出别致的首饰。
宫中每季除了给她们添置新衣,还会有工匠给她们打造首饰。只要她们将原料和图样送过去,工匠就会按着图做出来。
几人讨论一番,清沅说只想用玳瑁和金子做几把梳子,其他也没什么。玉苓听了就笑道:“这个雅致,我也做玳瑁梳子好了。”
她们画了图样,清沅见宁馨专注模样,心中想了许多。
从入宫开始,她就一直在提醒宁馨,但宁馨却离她越来越远。如今再说什么,宁馨也不会突然醒悟。
除非用行动阻止。清沅想过在酒宴当天阻拦宁馨,不让她单独去那个隔间。
或者她干脆弄点迷药或泻药,不让宁馨在酒宴上出现。
但下药难度太大,这可不是在自己房间点一个安神迷香那么简单的事情。要在别人入口的饭食里下药,万一被查出来,那就不是她一个人的罪过一个人毁,连带她自家,她的亲妹妹清泠,还有西顾的所有女子,名声都会毁掉。甚至是直接打皇后的脸。
当天阻拦也要随机应变,万一宁馨和她争执起来,或是引起了金泉公主的注意。宁馨也许没事,但金泉公主转而盯上她,那就防不胜防了。
清沅想着这事情,能帮就帮,但无论如何,不能把自己搭进去。她一定要首先自保,若把自己搭进去,就什么都完了。
过了几日,宫中就有了消息,说要摆个宴席,给齐王送行。
大家都笑说齐王才到京中,这就要走了,真是来去匆匆。平州路途遥远,路上花的时间都比在京中呆的时间长了。
摆宴前一日,皇帝在皇后的两仪宫过夜。他想起件事情,问:“对了,我听说二郎送了你一面大镜子?怎么不见摆出来?”
皇后道:“又不缺他那一面镜子,摆上看了不适宜。”她轻巧把话叉过去,又说:“我看他就是喜欢折腾,来来回回的,花钱如流水。我是看从前的孙良娣走得早,所以对他就纵容了些,却是惯了他。”
齐王到现在并没有大错。皇后不愿意做这个恶人,她在宫中整治几个人不算什么事,但打压皇子的事情,她这时候还不能做得太张扬。总要皇帝亲自做才行。
幸好皇帝也不喜欢齐王,沉思片刻就道:“等他这次回去了,得把他看严点。如今朕精神还好,他回京没什么。万一朕……”
顾皇后连忙道:“陛下不必说了。”
皇帝合上眼睛,喃喃道:“已经是大不如从前了……这时候就困倦得很了……”
他说着说着就没了声音,睡了过去。
顾皇后只是看着皇帝的侧脸,没有言语。
第二天摆宴,皇后主持,太子代皇帝出席。齐王虽然面上说说笑笑,但还是感到脸上无光——皇帝如此冷淡,连践行都不来。
太子对他二哥也略有愧疚,他知道父皇是故意如此。他只能向齐王解释说,近日皇帝正在烦恼丹支邪部与西境的事情,十分繁忙。
齐王就顺着台阶下了,笑哈哈道:“西境大事,怎能耽误。之前见到父皇安康,我就十分高兴了。”
燕王这次也特意入宫来为齐王送行。
清沅跟在安平公主身边,见到燕王来了,她心中升起一丝期望,也许燕王会阻止齐王犯错?但她很快打消这个念头,她不能对燕王寄望太高。毕竟燕王和她一样,也是首先要自保的。他们谁都经不起出错。
她看了一眼正在和金泉公主说笑的宁馨,暗暗祈祷宁馨这次能突然灵光。
宴席过半时候,齐王就喝醉了——他心中到底因为皇帝没来不痛快,燕王劝他慢些饮也无用。他很快就喝醉了,宫人扶他下去休息了。
清沅在女眷这边,虽然能看到有人扶着齐王去休息了,但看不清楚去了哪里,也不是所有女眷都看到了。
清沅就不经意般道:“齐王似乎醉了去休息了,看来宴席快要散了。”她希望宁馨注意到,离席的不仅有太子,还有齐王。
安平就笑道:“二哥怎么醉这么快!不过今日既是为二哥践行,也是赏花,一时半会散不了呢。我们接着玩。”
宁馨听了这话,也向齐王的方向看了一眼。但清沅知道她不是在看齐王,她是在找太子的身影。
第49章
齐王和太子都已经退席。齐王是饮多了,太子是皇后向来不许他多饮。
但只要太子在,众人的目光向来在太子身上。这时候宁馨对齐王醉酒毫不关心,她只注意到太子不见了。
她们这一批伴读入宫已经有三个月了。大致各人性情品貌宫中都清楚了。宁馨在心中也时时拿自己和其他几个姐妹比。
在她看来,她容貌不比其他人差,和棠婳清沅差不多,玉苓寡淡了些,桐儿始终孩子气。从性情上说,她是最放得开的,和谁都能说笑。
在人缘方面,安平公主显然更喜欢清沅,宁馨想着金泉虽不如安平,但也是公主,总比一个公主都没得亲近好。
至于太子最喜欢谁……太子虽然时不时笑她傻,但她能感觉到一些亲昵。她想说服自己太子对她是最不同的,但她冷静时候想想,总觉得差了点儿,尤其是和清沅比起来……
她嫉妒清沅姓顾,若清沅不姓顾,顾皇后和安平公主怎会高看她……
入宫时候,她的父亲叮嘱过她,不许给其他人使绊子,尤不可得罪顾家两个女孩。她们都是霖州人,又都与皇后相干。若是几个人先互相厮杀起来,最得罪的是皇后。
而她们的命运都掌握在顾皇后手中。
但这不意味着,她们不能做点别的事情。清沅棠婳那么巴结着安平公主是为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她和金泉玩得好,将来就算做不成太子妃,也是有好处的。
何况之前有几次她都是被金泉带着见到太子的……这件事情其他人都不知晓。
齐王离席了,太子离席了,皇后又叫了安平公主和金泉公主过去说话,然后去换件衣服。清沅知道事情就要发生了,她心中越发紧张,脸上还不能露出来,依然只是和棠婳几人一起说笑。
金泉公主一会儿之后回来了,她脸上带着笑容——清沅与当年不同,一眼就看出那种笑容是小孩儿特有的,含着得意的笑容,是天真的恶毒。
清沅饮了些酒,这会儿看到金泉那笑容,只觉得心头直泛恶心,四肢有些绵软。
金泉果然对着宁馨耳语几句。清沅垂下头,不再去看。众人的笑声就在耳边,她没有勇气再去听去看。
过了片刻,她才抬起头,宁馨已经匆匆离开了。
只有宁馨的贴身宫女翠枝还在附近游荡,清沅做了最后的努力,她叫云茉去问问金枝,宁馨去哪里了,她想起来有个事要和宁馨说。
但她知道这是无用的,金泉公主做了这个局给宁馨跳,那翠枝一准早被收买了。说不定还是宁馨亲自交代不要翠枝跟着的。
果然云茉过去和翠枝说了两句,就回来向清沅道:“说是许姑娘要小宫女伺候,没要她跟着,可能是更衣去了。”
清沅就微笑道:“行了。那等她回来我再和她说吧。”
但宁馨没有回来,到宴席结束时候,顾皇后,太子,齐王,和宁馨都没有回来。回来的只有安平公主,但安平公主脸色略有些苍白,也特别安静。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带走了自己人,叫几个伴读都回去呆着,不要出门。
清沅临走时候,看到燕王也离去了。燕王似乎向她的方向看了一眼,但她不确定燕王是不是在看她。但她知道,燕王一定知道这件事情,并且和她一样,毫无动作。
因为事情突然,大家都有些莫名,知道有事情,而且隐隐察觉到是和宁馨有关。但她们当中本来就是宁馨最活泼,宁馨不在。四个人由宫女嬷嬷陪着一起回去时候,竟是一路无话。
只是回到倚梅馆,把门一关,清沅和棠婳才在书房中坐下说话。清沅让云茉和棠婳的宫女文锦出去守着。
她还记得上一世这时候,两个人都有些害怕。主要是因为安平脸色不同寻常,而且比平时安静得多。
她们觉得宁馨惹了麻烦,但两个人都没有想到是这样的大事。后来清沅才知道,这些事情,从来都是安静迅速地处理掉。
棠婳道:“会不会是宁馨冲撞了什么人?”今日宴席也来些老人,她怕宁馨说话冒失,冲撞了太妃之类的。
清沅摇摇头:“只能等着了。”
这一晚宫中似乎格外安静,临睡时候皇后身边的嬷嬷还特意来懿光园,像是查寝一般,看了她们四个人。
清沅只是恭敬招待,一句有关宁馨的事情都没有问。
次日,宁馨还是没有回来。她们照常陪安平公主上课。只是次日上课时候,金泉公主也不在。清沅知道金泉是皇后禁足了几天,训斥了一番,但除此之外就没有其他惩罚了。
到了第三日,这一日是齐王原定的日子,就在这一日,宫中终于有了消息。顾皇后将许宁馨指给了齐王,为齐王妾室,跟随齐王前往平州。
皇帝皇后只给了齐王又宽限了一日。仅仅一日之后,宁馨就要离宫跟随齐王离开。她只来得及来懿光园收拾东西,然后给安平公主道别。
这已经是皇后宽宏大量,要不然宁馨谁也见不着就要被齐王带走。
宁馨去给安平公主道别时候,安平公主十分冷淡,但还是赏给了宁馨银子和布匹。宁馨含泪谢过了安平,又去和另四人道别。
她这时候见了清沅和棠婳,终于知道这两人确实比她聪明,就是玉苓和桐儿,也比她强,她心中悔恨已经来不及。终身就这么定了!
她哭着说了金泉骗她,但还不好直说金泉是骗她太子在房间中,只能说金泉骗她取个东西。她进去就惊动了齐王……
但故事说出来也没用了,众人都是凄惶。只能送些东西给她。她父母还不知道之后会不会给她送东西,只是现在走得匆忙,连嫁妆都来不及置办。只有公主还有皇后那里给了赏赐,也不算多。
清沅心中最恶心的时候已经过去了,这会儿看着宁馨哭哭啼啼,她心中反而平静下来,甚至有些麻木。
她赠了宁馨一对金镯儿,还有五十两银子,已经是尽力了。她们都是从小跟着母亲身边,看母亲打理家事的,也都知道到这境地了,只有多攒些银钱了。她们尽力为宁馨多凑了些。
宁馨一走,最先哭出来的是桐儿,她捂着嘴忍住哭声。清沅搂她在怀中,轻轻拍着她的背,像哄孩子一样。
清沅这会儿已经不担心宁馨了。事情已经过去了,而且至少宁馨一直活着。
宁馨和齐王走后,嬷嬷不再来查寝。过了几日,大家就十分默契,对宁馨一事缄默了,宫中再没人提这个人。许家丢了面子,也不声张,只能谢皇后指婚。
又过了几日,太子才到安平这里来玩了一次。因为宁馨这事情,寿真长公主在皇帝那边趁机道了几句,只说皇后召的这些伴读有些不妥,要不然怎么会出这事情。
言下之意,就还是怀恩最适合太子妃的位置。
皇帝没把寿真的话放在心上。他料到寿真会这么说了,并不意外。皇帝只是嘱咐太子今后谨慎些,不要像齐王,其他就没了。
经此一事,太子心里也不痛快。他虽然对宁馨没什么,但看到好好一个人,就这么被打发走了,想起来没滋味,而且连带着几个伴读人人自危,清沅都不太搭理他了。
他过去安平那边的藏书阁去看了看,见到清沅正在整理文稿,竟是冷若冰霜一般。清沅见了他只是端正行了个礼,连多一句话都没有。
虽然冷也有冷的美,但他还是想看清沅对他笑。趁着没人注意,他对清沅道:“金泉做的好事,连你也怪我么?”
清沅淡淡的道:“我岂敢怪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