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琴娘撩起眼睑,目光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又很快垂下,似是害羞,又似无声的拒绝。
深呼一口她身上的幽香,纵使心里再舍不得,楚辞也得放开她了。
喉结滑动,声音喑哑,星目幽深,他铭记抱着她的感觉,一张嘴就含住了她白嫩微凉,在日光下还带细白茸毛的耳朵尖。
“啊……”姜琴娘猝不及防,小小的惊呼了声,双手猛地抵竹他双肩,娇躯软绵绵的,像一汪融化的春水。
她死命偏着头想躲开,却不知这样的姿势越发方便了楚辞。
“你……你让开……”她又羞又急,当真有些生气了,黑眸水光濛濛,委屈巴巴的。
“别恼别恼,我就先盖个戳,就这一下。”他说着,恋恋不舍地松了嘴,想舔一口的舌头还给牙齿咬了一下,缩了回去。
他果真放开她,还往后挪了点,呼吸略紊乱,眉目之间翻腾着克制和小狼狈。
“登徒子!”她斥他一口,笼着散落的裙裾弯腰跑到另一边厢椅坐去了,不跟他一块。
楚辞灼热的视线追着她,目不转睛,毫不掩饰自个的占有欲望。
就仿佛,在这狭小的车厢里头,他退去了人前的君子风仪,彻彻底底地沦为被七情六欲支配的男人。
好在须臾之后,就在姜琴娘吃受不住他目光时,楚辞已经收敛好情绪,也压下了奔腾的悸动。
他目色重新清明,身上那种属于读书人的清隽斯文又回来了,至少没有起先那等让姜琴娘心惊肉跳到无法面对的侵占压迫感。
剩下的一路,两人倒也相安无事,就是不曾交谈过半句。
楚辞整遐以待,时不时挑起窗牖帘子看一眼外头。
等到外头依稀传来市坊喧闹人声之时,楚辞说:“到县……”
“吁……”马夫猛地一声响亮的嘘声,马车急停。
姜琴娘人往前栽,太过突然,根本控制不住。
楚辞飞快握住她香肩,单手抓着窗牖,使力稳住身形。
“大夫人,”马车外头蓦地传来赤朱惊慌到失态的声音,“你快出来,布帛坊出事了!”
闻言,姜琴娘一惊,人不待坐稳,一掀棉帘就要往外跳。
“别急!”楚辞低声道,他率先跳下马车,适才让姜琴娘搭着他臂膀,带着她下来。
姜琴娘躬身钻出车厢,脚尖还没落地,抬头就见城内某个方向火光冲天,火势大的照亮了半边暮色霭霭的苍穹。
她手一紧,抓住了楚辞的手臂,心都揪紧了:“那是……那是……”
赤朱往前跑了三丈远,似乎确定了什么,转身嘶声竭力的朝她喊:“大夫人,是咱们的布帛坊走水了!”
第27章 你想要的
布帛坊,同云家锦绣庄齐名的绸缎庄子,亦是姜琴娘这些年来一点一点做大的,可以说是她的心血都不为过。
当年,她的第三任亡夫苏大公子在故去之前,将布帛坊交到她手中之时,还只是个两间铺面打通的小布庄。
而如今的布帛坊,已经四间铺子打通,并上下两层楼的大庄子。
盖因苏家的月华锦,布帛坊的生意其实很不错,每两月一身月华锦缝制的衣裙,那都是用竞拍的方式卖出去,只那一件衣裳就能卖上不菲的银钱。
便是后来苏家的锦绣庄也学着这样,但姜琴娘就是心思多,一年到头,总有出其不意的新鲜花样拉动坊内生意。
以至于布帛坊这半年来的进账已经远超云家,甚至隐隐有成为安仁县第一大绸缎庄的架势。
这会正是酉时,暮色寂寂,天光远退,整个县里都笼罩在晦暗之中。
但唯有布帛坊的南门那边,火光冲天,焰火像是从地心喷涌出来,肆意燃烧,还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有喧哗奔走的人流,提着水桶,杯水车薪地提着往火上浇。
然火势太大,这点水洒落上去,不过就是嗤啦一声,冒点青烟,而后继续熊熊燃烧。
姜琴娘浑身冰凉,她睁大了眸子,纯然的黑瞳之中倒影着扑腾的火光,半张脸都被映成了橘红色,瑰丽又冰冷。
“大夫人,是咱们的布帛坊走水了!”赤朱满脸焦急和震惊,这些年,她可是亲眼看着一个小庄子变成如今的大庄子,赚大把的银子,也十分清楚布帛坊对姜琴娘的意义。
她咬着牙,恶狠狠的说:“大夫人,您才将这些交出去多久就出了这样的事,二爷一定是故意的!”
楚辞冷着脸,很是严肃,再看着姜琴娘时,眸光柔和一丝,浮起担心:“琴娘,你想如何做都行,有我帮着你。”
姜琴娘缓缓抬手,有微末力气从脚心直蹿上来,涌入四肢百骸让她多少还能支撑。
她的脸很白,白到几乎透明,在火光和暗影之间,面无表情。
楚辞就听她说:“不用,这是苏家的事。”
这样明显生硬的拒绝,让楚辞很是无可奈何。
姜琴娘深呼吸,她提起裙摆,大步往布帛坊走去,走遭灭水的伙计有提着水桶撞上她的。
她也只闷哼一声,目光坚毅而果敢的朝跪坐在地上的苏二爷苏航去。
楚辞见状,只得叹息一声,上前紧跟在她身后,时不时伸臂格挡,将人护住。
苏航头发蓬乱,面容脏污,一身袍子更是脏兮兮的,袍摆还有几个被火星灼烧出来的小洞。
他面如死灰地坐在地上,时不时哭喊着:“让我进去,我的月华锦,月华锦啊……”
姜琴娘站在他身后,她死死掐着手心,憋忍下心头的怒意和颤憟,一字一句的问:“二叔,这是如何一回事?”
乍然听到她的声音,苏航一愣,跟着转头,接着就像见着救星一样扑过来抱着姜琴娘腿哭道:“大嫂,大嫂咱们家的布帛坊没了,还有月华锦也没了,大嫂这下如何是好,我是罪人,我是罪人,我也不知道为何会烧起来……”
姜琴娘忍着想将人一脚踹开的冲动,质问道:“老夫人要我将印交给你,结果你就是这样打理的苏家买卖?”
苏航涕泪双流的嚎啕大哭:“大嫂,大嫂……”
姜琴娘红着眼,剜了他一眼,没用的东西,这个时候连话都说不清!
好在坊中管事见着姜琴娘,灰头土脸的连忙过来,满脸歉疚的拱手道:“大夫人。”
姜琴娘声色厉下:“道来。”
管事不敢隐瞒,当下一五一十的细细将走水过程说了一遍。
楚辞站在姜琴娘身后的阴影里,他身形高大,从正面看过去,几乎将姜琴娘整个人都笼罩住。
他以为她是柔弱的,毕竟在白泽书院的榴花亭初见那次,她就一直在受人欺负。
而今,见着管事的毕恭毕敬,还有她临危之际的有条不紊,那一瞬间,他才骤然发觉,这么些年,没有男人可以依靠,她竟是成长到能让整个苏家依靠,那股子认真劲,瞧着格外让他心动。
“就是这样?”丹朱红唇在火光映射中弯出嘲讽的弧度,“所以就是守夜的伙计打了瞌睡,不慎打翻油灯,引燃了坊里的布匹?”
管事点头,神色黯然。
姜琴娘又问:“可有人伤着?”
管事摇头:“回大夫人不曾,盖因发现的早,守夜的伙计都跑了出来。”
姜琴娘冷笑一声:“库房呢?库房如何?”
坊中设有库,姜琴娘以前规定,库中布匹数量不宜超过一个月,盖因布匹保管不善,很容易生潮起霉灰变色,这样的布匹自然就不好卖了。
故而姜琴娘从前都是一月量的堆放,多下来的布匹另放他处,令人妥善保管。
楚辞暗自点头,如若库中布匹量不多,便是烧了去,也不过是一
笔小损失。
“大夫人,”管事哭喊出来,一径抹眼泪,“今年下年的布匹皆在库中,全被烧了!”
姜琴娘脑袋嗡嗡的响,人摇晃了几下,脸色瞬间煞白:“你说什么?”
楚辞赶紧扶住她:“琴娘,不要勉强。”
姜琴娘死死抓住他手,修长的指甲掐进他肉里,连血都渗出来了。
“你说什么?”她失态到声音有些尖利。
管事怨怼地看了苏航一眼,咬牙道:“是二爷的吩咐,说每次来回运送太麻烦,坊里如果断货了不好,所以在前些时日将下年存的布匹全部堆进了库里,包括包括要用来甄选御品的月华锦!”
姜琴娘眼前发黑,整个人摇摇欲坠,下年的布匹全堆在了库里?
她看着眼前的大火,亮澄的颜色,扑腾舔o舐,像是嚣张至极的野兽,没人能奈何它。
库设在整栋楼的后面,特意选的通风阴凉的房间,平素有专人打扫。
姜琴娘提起裙摆,抬脚就要往里冲,她不能让所有的布匹都被烧掉,特别是月华锦!
楚辞眼疾手快一把抱住她:“琴娘你干甚?冷静点。”
姜琴娘掰扯他如铁臂膀:“你放开我,库在后面,一定还没烧到那里,月华锦不能有事,不然苏家就全完了!”
楚辞抱着她腰身,将人提起来点,看了眼火势,在她耳边飞快的说:“我去!你给我说说方位。”
姜琴娘愣住了,她转头看着他,眼底是火光在跳跃,似乎是热烈的颜色,然脸上却清清楚楚的带出一种无助和茫然来。
楚辞心疼极了,借着别人看不到的角度,他凑到她耳边低声说:“琴娘,你想要做的,我都帮你。”
心弦悸动,被一只大手拨弄,就发出嗡嗡的声音,久远不息。
见她神色莫名,那抹白无血色的小脸,脆弱又可怜。
楚辞又想叹息了,他用微凉的鼻尖蹭了下她的耳朵尖:“我有很多有意思的小玩意儿,不会有事,你就说库在哪就成了。”
莫名的委屈浮上心头,姜琴娘咬唇低头,好一会才飞快的说:“你不认识月华锦,我同你一起进去。”
楚辞眸光微动,正想劝阻,姜琴娘又说:“先生,这是我苏家的事,我岂能让先生为我涉险,所以我也要进去。”
见她表情坚毅,并不妥协。
楚辞蓦地勾起嘴角,二话不说,脱了外裳,抢了一人的水桶,将外裳里外都浸湿了,然后拉过姜琴娘,往两人头上一盖,喝了个字:“走!”
外裳并不大,要遮两人很是勉强,姜琴娘咬了咬唇,提起水桶举高往下一倒。
“哗啦”一声,水花四溅,从头到脚,将两人身上都淋湿了。
楚辞脸上水珠滚落,睫毛湿润,但他低头看着姜琴娘,眉眼一弯,竟是笑了:“湿了,琴娘你湿了。”
姜琴娘不懂他话下之意,她瞥他一眼,眼波泛柔:“你也是。”
楚辞轻咳两声,见她眼中纯然,居然有些不自在了。
两人这番动静,惊到了苏航,他蹭地爬起来,抖着嘴皮问:“大嫂,你这是要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