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内室之前,水卿卿顾不得烫,将陆霖给她倒的茶倒了一半倒在自己的衣裙上,装着是进内室来清理衣服,‘误撞’进来的……
闻言,梅子衿的眸光飞快的从她身上扫过,果然看到她裙身上沾到了茶渍印,眸光里的寒意消失贻尽,整个人却是被寒痹之毒攻心,无尽的寒意与僵痹感排山倒海的袭来,前一刻还呈现潮红的身子冷得就像一块冰雕。
他抖着苍白的双唇哑着嗓子艰难道:“我没事……不要让侯府里的人知道……”
话未说完,人已是毒发晕厥倒在榻上。
陆霖恰在此时进来,看到一身血污、晕厥过去的梅子衿,脸色大变,连忙上前察看抢救。
水卿卿苍白着脸守在一旁,看着不醒人事的梅子衿,心口揪成一团,脸色煞白,脑子里全是方才梅子衿泛红却冰凉的身子,和吐出来的黑紫污血……
他中毒竟是这般深了么?
还有,方才屋内并不见巫医的身影,为他解毒的人也是陆霖,用的方法也是陆霖的方法。
为什么不用巫医的解药解毒!?巫医又去了哪里?!
到底是怎么回事?
水卿卿怔怔的站着,脑子里一片混乱。
半个时辰过去,陆霖再次用银针护住梅子衿的心脉,回头看着一脸苍白的水卿卿,不满道:“表小姐,你怎么进来了?”
陆霖的话里明显带着责备的意思,水卿卿咬牙颤声道:“方才,我不小心倒湿了衣裙,想进内室来整理一下,不想打扰到侯爷……陆大夫,侯爷他怎么了?可是得了什么重病,我方才都看到他吐血了……”
梅子衿不想让侯府的人知道他中毒一事,才会在这次毒发之前来陆霖的府上,以免被老夫人她们发现。所以,陆霖明知他的心意,又怎么会将他中毒的事告诉给水卿卿呢?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水卿卿早已从面具刺客那里得知了此事,她此时提起,却是向他问清心中有许多疑问。
陆霖躲闪着水卿卿的追问,从身上拿给她一个玉色药瓶,气恼又尴尬的送客,“药既然已给你了,盛姑娘请先回去吧……侯爷之事,姑娘就当没见过。”
水卿卿今日冒失上门,不单是弄清巫医在哪里,更是为了梅子衿身上的寒痹之毒。
而如今见他已是毒发,她如何会走?
看着一直昏迷不醒、且身上慢慢凝满白霜的梅子衿,水卿卿心里慌乱直跳,语气强硬道:“我好歹也算半个侯府人。如今侯爷出事,怎么能装做不见?若是陆大夫不告诉我,我现在立刻回去禀告老夫人!”
听说她要告诉侯老夫人,陆霖真的怕了,也知道瞒她不住,只得将梅子衿中毒一事同她说了。
陆霖所说的,跟面具刺客说的相差无几,只是关于巫医,两人所说似乎有些出入。
水卿卿追问道:“既然找到了能帮侯爷解毒的巫医,为什么不让巫医直接帮侯爷解了身上的毒,而是让他在这里受针疗之苦?”
其实,她是想从陆霖嘴里探出巫医如今的下落,更是奇怪梅子衿为什么不让巫医给他解毒?
一听到水卿卿提起巫医,陆霖的脸上瞬间生出恼意来,脱口而出道:“还不是为了你……”
话一出口才发现自己说漏嘴了,陆霖连忙别过脸去嗫嚅道:“表小姐回去了,我还要给子衿煎药,就不陪你了。”
可话说到这份上,水卿卿那里肯罢休?!
何况,她是真的很惊诧,为什么巫医一事会扯上她?
她拦下要往外走的陆霖,迭声问道:“陆大夫,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扯上我呢?帮侯爷解毒的巫医如今在哪里?”
陆霖硬着脖子,“我不知道!”
见他不肯说,水卿卿无法,只得恳求道:“既然事关于我,还请陆大夫帮忙告知。而方才也是因为我的乱闯,才让侯爷出事,若是陆大夫不告诉我,我良心难安——只要陆大夫帮我这一次,以后,陆大夫想喝酒尽管向我要,我全包了。”
闻言,陆霖眸光为难的看着水卿卿,她脸上的坚毅不饶让他很是无奈。
垂眸思索片刻,陆霖想到梅子衿的心思,终是将他上次为了水卿卿,冒险将引诱刺客计划提前一事告诉给了水卿卿。
“……所以,为了证实你与刺客的关系,也是为了给他自己一个交代,子衿将计划提前,却在围剿刺客时,突发毒症受了重伤,而巫医也被刺客杀害……”
全身一颤,水卿卿惊讶的睁大眼睛看着陆霖——巫医竟然死了么?!
而随着陆霖的话,她不免想起,老夫人为她定亲的那日清晨,他于大雪中拦下自己,让她跟他去书房,问她到底与刺客有无关系?还说只要她不想嫁,他愿意去跟老夫人说,推掉她的亲事……
当时,他伸手拉住她时,他的双手是那样的冰凉冻骨,原来,竟是因为当时正是他毒发之时!
心头一片颤栗,更是有难以言述的情感在水卿卿苍白空虚的心里升腾,让她冷寂的心田一点一点的回暖、变得再次柔软……
看着她眸光里涌现的水汽,陆霖忍不住重重叹息一声,唏嘘道:“其实,给你的晕车药丸,也是他托我给你做的……他看着多精明厉害的人,可于男女情事之上却迟钝许多,喜欢你,对你好,也不会直说……”
水卿卿不敢置信的抬头看向陆霖,更无法相信从他嘴里听到的事情真相。
虽然她之前已隐隐察觉到了梅子衿对她态度的转变,但从嫌弃厌恶到她,再突然的对她好,这样大的转变,让她脑子里怔懵的同时,更是不敢相信。
蓦然,她的脑子里想起,除夕那晚,他送她到陆霖这里抢救后,一起坐马车回去,半路上见她晕车,他下马车陪她一路走回侯府的事来……
内心的悸动与酸楚让水卿卿说不出话来,那怕知道了梅子衿对自己心意的转变,那又能怎样?
两人天差地别的身份,还有她进侯府的最终目的,都注定了她与他之间的不可能……
既然从一开始就注定不可能,她又何必去在意?!
按下心头的伤痛,水卿卿故做无谓的淡然笑道:“哦,我都忘记了,药丸一事,是上回我与侯爷从你这里回去时,路上特意请侯爷帮我向陆大夫讨要的……而刺客一事,想必侯爷是想速战速绝解决刺客一事。并不是像陆大夫所说,是为了我……”
“陆大夫也说了,侯爷一直在怀疑我是刺客的同伙,又怎么会对我有别样的情愫。一切,都是陆大夫误想罢了……”
见她逃避的样子,陆霖苦笑不已,还要再说什么,水卿卿道:“陆大夫赶紧去煎药吧,我帮你守着侯爷片刻,等你药煎好了我再走。”
说罢,她再次回到内室,守在了梅子衿的身边。
陆霖无奈的摇摇头,独自喃喃道:“看来,子衿这回真的要纠心难过了……”
等陆霖再次离开,水卿卿却是飞快的从身上掏出了一个小小的药瓶,从里面倒出一颗拇指大的黑色药丸,毫不迟疑的喂进了梅子衿的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