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她一跺脚,气冲冲的往外头跑。不一会儿传来“咚”的一声闷响,伴随着杀猪般的鬼嚎,赵汐朝又一次撞到了柱子上。
赵苑几乎是下意识的要跳下床,想了许久到底是忍住了。他冲着外头道:“怎么了?”
“撞……撞头了!”
“那柱子没事儿吧?”
“…………我请你去死吧!”
☆、55.那个,家庭教育一下
翌日一大清早, 赵汐朝就被一声尖锐的猫叫声吓醒。她一下子从床上蹦起来,裹着小棉被,赶忙去找猫。莹白色的脚掌踩在毛茸茸的地毯上, 更衬得皮肤白皙。
她悄咪咪的凑上前去, 探着头往桌角处望, 就见麻团叼着汤包的尾巴,大摇大摆的从赵汐朝的眼前走过。汤包两只前爪紧紧的扒在地毯上,愣是把毯子挠出了几个小洞。它似乎很不情愿, 一直发出“喵喵喵”的惨叫。
自打汤包被接回芳华院以后, 麻团这后腿也不疼了,身上也有劲儿了,能吃能喝。一天一大碗红烧肉不算, 还要吃小鱼干,舔牛乳,不给它吃就满地打滚的闹。它大约知道汤包是自家的猫了,两只猫互相舔过爪子, 开始友好相处。
起先麻团还有些闹,霸占着猫窝, 不许汤包碰一爪子。汤包在赵汐朝的床边睡了几晚上后,麻团似乎转了性,天天跑来叼着汤包的尾巴往窝里拖。
麻团是只非常机灵的猫, 因着是小母猫, 个头也比汤包小一圈, 有时候打架还会吃点小亏。后来它学聪明了, 把自己吃成一只小肉团。什么时候要打架了,胖爪往地上一拍,在气势上就赢了汤包。
这不,一大清早又闹起来了。赵汐朝颇感头疼,她裹着被子蹲了一会儿,打了个哈欠。昨夜她从梅院出来,气得把院里能拔的花草全给拔了。她自个气了大半宿,晚上睡得也不安稳。反反复复梦见的全是前世的赵苑。
文质彬彬,威风凛凛,心狠手辣,穿着一身簇新的官服,脚下踩着一双云纹玄色长靴,手里还提着大刀。眼底满是冷冽的审视,一步步的朝着她走来。
她昨夜担心赵苑夜里发烧,特意叮嘱了山竹先将药材备好。晚上又做了这样的梦,恨不得自己跑去衣不解带的照顾着。
须臾,赵汐朝起身,随手提溜着麻团的后颈皮,麻团又胖,力气还很大,四蹄乱甩,冲着她喵喵乱叫,硬是要下来。
如此她索性将麻团丢回猫窝,佯装生气道:“麻团,你能不能做只有骨气的猫?人家不愿意,你非强迫有用吗?强扭的瓜不甜,强摘的花不香!”
麻团哪里听得懂人话,四蹄一扬在窝里一连打了十几个滚。这猫窝外型是间精巧的小房子,唯一的出口是扇小木门,里头垫着很厚的毛毯,顶上还挂着五颜六色的毛线团。
赵汐朝扶额,将猫窝的小木门放了下来,挂了只精致的小铜锁,叹气道:“天天就知道欺负汤包,这日子没法过了,你就自己在这儿反省,等我下了学就放你出来。”
麻团一个咕噜爬了起来,两只猫爪子扒在小木门上,圆脑袋紧紧贴着空隙,露出半边猫耳朵。赵汐朝冷眼旁观,不为所动。起身伸了个懒腰换衣裳去了。
她走后,汤包迈着八字步,悠哉悠哉的走了过来。它先是闻了闻麻团的耳朵,发出懒洋洋的一声猫叫。麻团用爪子挠了几下木门,知道真的出不去以后,才垂着耳朵伏在垫子上。
汤包四处张望一圈,用爪子碰了碰小铜锁。它身形矫健,一爪子将铜锁打飞,掉落在地毯上。
它见麻团不肯出来,索性就有样学样,叼着麻团的尾巴往外头拖。
别看汤包身形清瘦,力气到是很大,方才在赵汐朝跟前,被麻团拖得满地滚。眼下一使劲就将麻团拖了出来。它比麻团高,垂着头叼着麻团的后颈皮,直接往外头跑。
赵汐朝对这些一无所知,她伸平两臂,眯着眼睛任由丫鬟替她更衣。因着要去书院的缘故,遂今日还是得换上男装。
凤尾垂着头替赵汐朝系着胸前的带子,随口道:“小姐,昨个老爷一大早就出门了,晚上很晚才回来。喝得酩酊大醉,奴婢就听上房的姐姐们说,老爷出门谈生意,竟然被那孙家摆了一道,生了好大的气呢!”
闻言,赵苑略一思忖,心想大约是赵苑同那孙家的老爷说了什么。赵苑聪明,计谋又多,想必摆平一个孙家不成问题。至于她爹那里,经过这么一回想必就不会再想着大肆收购米粮了。
如此,赵汐朝心情陡然愉悦起来,待用完早膳,哼着小曲儿就出了门。她记得今日正巧清罗街有庙会,早先也是答应的好好的,遂提前跟赵夫人打了声招呼,这才同赵苑去了学堂。
待走到庑廊时,沉闷的钟声敲了起来。赵汐朝生怕再迟到,背着书箱,一路哐当哐当的往班里跑。好在夫子还没到,她喘了口气,见明小侯爷早就在位上坐好了,这才羞赧的走了过去。
明小侯爷随手帮赵汐朝将书箱取下,和煦笑道:“怎的跑这么急?”
赵汐朝也笑:“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我这也想好好读书,以后考取功名,谁也不想总拖同窗们的后腿,是吧?”
明小侯爷莞尔,余光一扫,忽然瞥见窗外的一袭白影。他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眼睛微眯,侧过身去,伸手将赵汐朝略长的额发拢在耳后。
“也无须这般刻意,走路上让马车行得快些,少耽误些时辰,便可。”
赵汐朝吞了吞口水,红着脸往边上偏了偏。恰好宋先生进来了,明小侯爷也未再说些什么。
好巧不巧,宋先生今日像是吃错了药,一进来脸就拉得老长。四下环顾一遭,满脸严厉道:“这有的学生自己不想学好,就在角落里好好待着,别总想着走歪门邪道,平白带坏了好学生!”
他将戒尺在桌案上摔得震天响,唾沫星子乱飞,好容易才训够了。余气未消似的,一连点了好几个学生回答问题,皆是上堂课的内容。
赵汐朝昨个同赵苑逃了一日的学,眼下不由战战兢兢的。方才她就瞧见宋先生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这里,不由将脑袋埋在了书后面。
她缩着脖子,嘴里念念有词:“别点我,别点我,别点我……”
哪知宋先生就是跟她对着干,所以下一句便是一声严厉的“赵朝”。
赵汐朝咬着下唇,这才不情不愿的起了身。宋先生一戒尺敲在了桌案上,沉声道:“赵朝,你还有没有把老夫放在眼里?你昨个去哪儿了,你说!”
她就知道是为了这个,眼下被宋先生抓了把柄,又没赵苑在跟前,恐怕要吃不了兜着走。宋先生是个很讲道理的人,他若是想抓谁的毛病,必得让那人心服口服。最起码表面上是这样。
如此,他摸着胡须,道:“你别跟老夫扯什么身体不舒服,肚子疼,家里红白事,哥哥娶亲,姐姐嫁人。今个老夫就考考你,你若是答得好,就姑且放过你,你若是答不上来,哼!”
这一声“哼”包含着千言万语,总而言之就一句话,她今日若是答得不好,大概就离死不远了。
正当赵汐朝一筹莫展,准备坦白从宽时,左边衣袖轻轻一震,她下意识的就往明小侯爷的方向看。
“唇语,看得懂么?”
“啊?”赵汐朝心脏狂跳,心知这回是有救了,她赶忙点了点头,可怜兮兮的小声道:“看得懂,看得懂。明连……不,明连哥哥!你今日若是肯救小弟一次,小弟自然感激不尽,以后有用得到我的地方,尽管说不必客气的!”
明连笑而不语,却听宋先生道:“远山书院的院训,你说给大家听听。”
赵汐朝松了口气,这个到是知道的,从前刚来书院的时候,明连同她说过。遂大声道:“人与自然,天人合一。端雅方正,勤学好问。”
宋先生点头,继续问道:“远山书院的前身是什么?”
“道观!”
“创始人是何人?”
“这个……”赵汐朝挠了挠侧脸,余光瞥向明连,却见明连唇微微张开,无声的说了三个字。
赵汐朝吞了吞口水,道:“明思源?”
“那你说一说,书院的创办历程。”
“崇德年末五十年,起始为道观,之后先帝授业于这位明先生,遂大改道观为学堂。玄正年初,正式改名为远山书院。由先帝亲自提笔所书,留有一柄九股金鞭,上打天子,下打奸逆,但凡品行不端者,均不可踏入书院一步。”赵汐朝自己说完,都茫然了一阵,她皱眉,不可置信的看着明连。若说姓“明”,岂不是同明国公府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远山书院莫不是明连家开的?
在场众人无一不面露吃惊的看向赵汐朝。要知道远山书院素有名声,学生广布天下。可若是说起创始人,藏书阁的书籍并未有详细的记载。眼下赵汐朝却能逐一说出来,自然惹得众人议论纷纷。
宋先生仔细细细的打量着赵汐朝,又凝眸瞥向了她身边坐着的明连。若一思忖有了计较,便也不预备着找赵汐朝的事了。
赵汐朝大松口气,正预备着坐下,忽听宋先生道:“让你抄的书,你抄好了吗?”
“…………”
宋先生道:“观你这副神色,就是没抄了?”
“我……”
“还是说,是赵苑没有告诉你?”
赵汐朝抿唇,为难道:“自然不是,他跟我说了,可是……可是……”
她说不下去了,总也不能当众撒谎,说是赵苑没告诉她。明连也无计可施,只能眼见着赵汐朝被骂得狗血淋头。
严厉的斥责声戛然而止,赵汐朝眼底忽然闯进半寸月牙白的衣角。她蓦然抬头,就见赵苑跟玉树似的,立在她面前。
赵苑先是冷眼瞥了她一眼,将手里一大摞宣纸递给了宋先生,缓声道:“阿朝今个起来迟了,慌慌张张的,把抄的书落在了我那,我替她送来了,请先生过目。”
宋先生接过手上,翻了几页看,见字迹工工整整,的确是赵汐朝的字。如此,他也无话可说,只道:“既是写了,怎的还支支吾吾的。”
赵苑道:“大约是睡糊涂了,昨日学生在路上被马车撞上,赵朝为了将我送回去,这才误了上学。”
在场的众人看着赵苑额头上包的白布,再看看赵汐朝垂着脑袋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这才恍然大悟。
宋先生最是器重赵苑,既然他都如此说了,也不好再为难人。他心里犹有疑惑,“这么说,你们俩是天天都在一起?你们是什么关系?”
众人的目光唰的一下全部聚集在赵汐朝的身上,她脸蛋红红的,就听赵苑缓缓道:“舍弟!”
闻言,宋先生似乎很难以置信,满脸沉痛道:“既然是兄弟怎么差距就这么大?”
待下了课,赵苑一把将赵汐朝拽了出去,一径走到了假山后面这才松开了手。
他脸色不甚好看,沉着一张脸跟别人欠了他多少银子似的。
“我竟然不知,你素日里都是同明连坐在一起的!”
赵汐朝揉了揉手腕,不明所以道:“我跟他坐在一起,有什么问题吗?我犯了哪条院规了?到是你啊,赵公子,那书根本就不是我抄的,你当着众人的面撒谎,还模仿我的笔迹欺骗宋先生,你罪加一等!我要去告发你!”
赵苑沉声道:“你知不知道我在帮你?我既帮了你,你于情于理都该向我致谢!”
“那明连也帮了我,回头我先带他跟傅青去清罗街的城隍庙逛一逛,怎么,赵公子,你要不要一起来?”
赵苑侧过身去,拂袖道:“我怎么可能会去那种地方,简直就是胡闹!你跟母亲说过了吗,她也同意?”
赵汐朝道:“我娘她同意了啊。”她余光一瞥,瞧见远处走来一道倩影,竟然又是那位孙家的小姐,孙荷惜。
她拍了拍赵苑的肩膀,对着远处抬了抬下巴,道:“呐,你知规矩,懂体统的荷惜姑娘来了,你赶紧过去吧,别让人家等急了。”
赵苑抿唇,按着赵汐朝的肩膀,往假山后面一推,将她轻轻抵在石壁上,飞快的往唇上亲了一下。
“你!”
赵汐朝一个“你”字才出口,立马又被亲了一下。
“我!”
赵苑跟小鸡啄米似的,又恬不知耻的往赵汐朝嘴唇上啄了一下。
“唔唔唔!”
她赶忙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不说话了,赵苑这才满意,伸手将她两边的额发都拢在耳后,道:“以后除了我,谁摸你头发,你就直接拿刀砍,听见没有?”
赵汐朝敢摸着良心发誓,她长这么大,活了两辈子,从来都没见过比赵苑更加厚颜无耻的人。
可是……还是不敢惹!
56.逛庙会啦~
赵苑垂眸盯了赵汐朝片刻, 这才抬腿先走出了假山。赵汐朝对着他的背影挥了几次拳头, 到底没敢当面炸毛。她缩着脖子,亦步亦趋的跟在他屁股后面出来,就见荷惜俏生生的在前面站着,穿着一身藕荷色的对襟罗裙,外头罩着撒花烟罗轻纱,翠绿色的轻纱在腰间盈盈一系, 更显得身形娇小。
皮肤白皙, 仿佛轻轻一掐就能掐出一汪清水。她似乎是有意打扮, 梳了咸州现在最时兴的发髻, 两边各绑了一条浅蓝色的发带。宽袖下露出半截莹白滑腻的手腕,上头还套着副琉璃翠镯子。
赵汐朝缩在赵苑身后, 抬眼瞥了一眼, 见荷惜含羞带怯, 手里捏着碎花帕子,一副要说不说的模样,撇了撇嘴没吭声。
到是赵苑率先开口,一派清风和煦,同方才把她按在假山后面强行亲吻的禽兽模样判若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