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亲了。”杜大夫笑了笑,看起来并不是很在意被问这样隐私的问题,但是只留于表面的笑意出卖了她,“成亲快二十年了。”
“那……”凌子筱还想问什么,却被苏清晚截住了话头。
“那怎么没见您的丈夫和孩子?”这句话是苏清晚问的,虽然谁问都不合适……
不过杜大夫并没有注意这些,她依旧在笑,不过却掩饰不住满心凄苦,她说:“他们,他们都不在了。”
“对不起。”凌子筱和苏清晚同时道了歉,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到底还是勾起了她的伤心事。
没想到杜大夫倒是洒脱,她摆了摆手说:“没事,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现在这样挺好的,我也习惯了。”
苏清晚和凌子筱对视了一下,默契地选择了换一个话题。
“对了,”苏清晚先开口,“我昨天去县衙,仵作说李镇长是被人活活勒死的。”
“嗯。”凌子筱点了点头,然后问:“昨晚出事的时候杜大夫在现场吗?”
杜大夫摇摇头说:“昨天在场的都是李氏族人,像我们这些人去不去都无所谓,凌大人怎么有此一问?”
“杜大夫别多想,我就是觉得杜大夫医术高明,如果您当时在场,也就用不着送去县衙等着仵作验尸了。”凌子筱解释道。
“没事没事。”杜大夫依旧轻轻摇头。
看着客气个没完的两人,苏清晚内心是拒绝的,有这个时间能不能先说点正事……
苏清晚也明白打断别人说话是不礼貌的,但是那两个人明显一时半刻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所以她对于眼前的状况表示十分纠结。
终于,在苏清晚下定决心出声的前一刻,凌子筱率先改变了这种状况。
只见两人聊的正欢,凌子筱突然偏头吐出一口血,杜大夫正说着的话都吓得变了调。
“什么情况?”苏清晚也是一愣,虽然知道他伤的不轻,但是也没有做好随时看他吐血的准备。
而那杜大夫大概是医者本能,她很快就从惊吓中反应过来了,哪怕凌子筱连连说没事,也还是一把拉过他的手腕开始把脉。
“放心,并无大碍,只是不可再只身犯险了。”杜大夫把完脉明显的松了一口气,“凌大人一会儿喝完药还是多去休息才好。”
凌子筱点点头,然后准备和苏清晚一起帮忙收拾桌上的碗碟,被苏清晚和杜大夫双双拦住,然后扔进了房间去休息。
凌子筱关上门,解开外衣看了看已经开始渗血的伤口,无奈地叹了口气,还真是耽误事儿啊。
他还没来得及把腰带系好,苏清晚便推门进来了……
“打扰了打扰了,要不你先忙。”苏清晚赶紧转身打算出去。
“进来吧,想什么呢你。”凌子筱系好腰带瞪了苏清晚一眼,“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也没什么事儿,我就是想问问昨晚你都查到什么了。”苏清晚也不客气,走进去看了看没凳子,便直接在床边坐下了。
凌子筱看了看坐在床边的姑娘,二话没说一撩衣摆就坐地上了,“找到个破庙,不过已经没人了。”
苏清晚的关注点显然不在破庙上,“你赶紧起来,让杜大夫看见了再说我欺负病人。”
凌子筱平时再怎么八面玲珑,这也是第一次和一个姑娘家关着门共处一室,虽然聊的是公事,但是他依旧不太适应,所以看到苏清晚伸过来拉他的手,便又往后退了退……
苏清晚:“???”我有那么可怕吗?
“唔……”估计是牵扯到了腹部的伤,凌子筱下意识地蹙了蹙眉,伸手按住了腹部,然后又忽然想到了什么,闪电般地松开了手。
苏清晚看着那狐狸一系列的动作,你不去参军可惜了,真的。
吐槽归吐槽,苏清晚还是很讲道义的走过去试图把人扶起来。
“别……”凌子筱再一次躲开苏清晚的手。
苏清晚看着那莫名固执的狐狸差点喷火,正想骂人便听到那狐狸有些无奈地说了后半句,“让我缓一下……”
还好还好,差点儿就骂出来了……苏清晚把到嘴边的火气生生吞了回去,这人真是……
苏清晚蹲在那狐狸身边,看着他连成线往下滴的汗,苏清晚默默叹了口气,就说你不可能没事儿吧。
片刻后,那狐狸动了动,稍稍抬头看向苏清晚,“拉我一把,没力气了。”听着莫名的有些委屈。
苏清晚把人扶到床上,凌子筱也索性不再挣扎,任由苏清晚帮他盖好被子。
凌子筱轻轻一笑,“多谢。”
“你可算了吧,别再瞎折腾就算是帮我忙了。”苏清晚看着面色惨白的狐狸,克制不住地翻了个白眼。
“对不起,给苏大人添麻烦了。”凌子筱偏头躲过了苏清晚递到嘴边的水杯,也没有看她的打算。
苏清晚:“???”这么可爱的吗?
还想逗逗他,但是看见那人不着痕迹抓紧了被角的手,以及手上暴起的青筋,到底还是没敢说出口。
“不麻烦不麻烦,凌大人为国为民,怎么能是添麻烦呢。”苏清晚跟哄小孩似的哄着那闹别扭的狐狸,“来,喝点儿水。”
凌子筱大概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看着苏清晚给了台阶,他也没再多说什么,由着那姑娘把他扶起来,然后就着她的手喝了几口水。
“哎,真乖。”苏清晚满意地点了点头。
凌子筱:“……”
“我感觉镇长的事情没那么简单。”苏清晚忽略掉凌子筱幽怨的眼神,放下水杯,然后自顾自地坐在床边说。
“是因为太凑巧了吗?”凌子筱半躺在床上,也不再管苏清晚到底坐在哪儿。
“对啊,我们是来查许将军的事情的,结果才来这镇长就被杀了,还有那天的黑衣人,这些加起来怎么可能单单是巧合。”苏清晚回忆着来到汐止镇之后发生的事情。
“你是怀疑和琉焰谷……”凌子筱压低声音说,只是话还没说完,就看见杜大夫端着药走了进来。
“我就是进来送个药,你们继续说就行,不用管我。”杜大夫把药碗放下便迅速退了出去。
“喝药。”苏清晚没打算继续之前的话题,而是笑眯眯地端起药碗递给凌子筱。
凌子筱看着黑而刺鼻的药,默默转过头去,昨晚那是疼糊涂了,再加上还有杜大夫在,他才会痛痛快快的把药喝完,和他熟悉的人其实都知道,让他喝药难如登天。
苏清晚看着那狐狸嫌弃的表情,暗笑自己居然发现了这人的另一面,堂堂刑部尚书不敢喝药……
苏清晚坏笑着舀起一勺送到他嘴边,“怎么不喝?那我喂你?”
“苏清晚你……”凌子筱话还没说完,苏清晚就把勺子塞了进去,苦涩的中药在嘴里溢开,凌子筱瞪着她眼泪都快被呛出来了。
“哈哈哈,同朝为官这么久,凌大人这可是头一回连名带姓地叫我,可要好好纪念一下。”苏清晚放下碗帮那狐狸拍了拍背,笑得非常不厚道。
被嘲笑的人好不容易止住咳嗽,自己拿起碗几口把药喝完了,然后随手拿起一边的书看起来,一副不想理人的样子。
“吃不吃?”苏清晚拿出几颗糖放在手心里,然后把手凑到那人眼前。
凌子筱依旧没理她。
这别扭孩子!苏清晚叹了口气,拿起一颗糖放到他嘴边,拿出哄小孩的语气,说:“来,张嘴,啊——”
第21章 听说你要陪我喝酒
凌子筱被苏清晚和杜大夫在医馆里关了一天没让出去,他也算是偷得浮生半日闲,没打算为自己争取“自由”。
苏清晚午饭后又去了九溪县衙,当然,她用了一早上去买了一匹马。
孟义是个什么样的人,苏清晚心里大概是有数的,李镇长的事情如果全权交给他去查,没个一年半载是不会有结果的,所以还是要时不时的去催一催,给他一点儿压力。
带着这样的想法,苏清晚并没有在县衙久留,只是去喝了杯茶,和孟义聊了聊天,呆了差不多一个时辰便离开了。
然后她去了九溪县最有名的酒楼——天下居。
她挑了个二楼靠近栏杆的位置坐下,然后点了一壶清茶,几个招牌菜。
苏清晚一身淡紫色襦裙,用料是上乘的,做工也很是精细,手里拿着一把早上才买的长剑,怎么看都像是从家里逃出来玩的大家小姐。
天下居来往的客人极多,龙蛇混杂,店小二也早已经练出了一双火眼金睛,打眼一看就知道什么人是可以骗骗钱的,什么人是不能招惹的。
他看着苏清晚趴在桌子上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只当是快出阁的姑娘在思念情郎,便悄悄给邻座的几人使了眼色。
其实苏清晚极少穿成这样,相比于这些花样繁多但是颇为麻烦的襦裙,她更喜欢一身劲装,毕竟打架逃跑什么的都比较方便。
奈何苏夫人是极爱打扮的人,不夸张的说,苏太傅至少一半的俸禄都给自家夫人拿去买各种衣裳用了,以至于苏清晚从小就没什么零花钱,然后迫不得已自己开了悠然居。
偏偏苏清晚没能继承自家娘亲的喜好,从小就不是喜欢那些五颜六色的衣裳的人,苏夫人为此频频叹气,只可惜闺女越大越是管不住,现在更是整日穿着男装或者劲装到处晃悠,实在不行就干脆穿着官服。
这一次密旨下的急,苏清晚大概收拾了几件衣服便扔给了花茗,让她帮着整理一下,而苏夫人看准时机换了苏清晚准备打包的衣物,把自己收藏已久的各色襦裙放了进去。
当苏清晚发现这件事的时候已经出了京城好几十里路,回去换显然来不及,不得已,只好认了。
只是万万没想到,难得穿一回这些,偏偏就惹了麻烦。
隔壁桌的一人摇着折扇,自以为风流倜傥,很是自然地坐到了苏清晚身侧的位置上。
“这位姑娘,一个人喝茶多没意思啊,不如本少爷陪你喝两杯酒?”那人依旧摇着他那与他自身气质非常不相符的折扇,慢慢往苏清晚身边靠了靠。
苏清晚用余光扫到那人,长得还算说得过去,只可惜浪费了这一副皮囊。
看着苏清晚没说话,那人以为她怕了,便又对着其他几人打了个手势,示意兄弟几个都过来。
旁边那几人早已经按耐不住,一看大哥召唤,赶紧都凑了过来,团团围住苏清晚。
周围的人有的见怪不怪,有的想帮忙又不敢,只能狠狠地盯着,有的则是抱着看戏的态度。
苏清晚笑了笑,朝着楼下的小二一招手,“上酒!”
小二看着苏清晚的反应也有些不知所措,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有误,但是周围那几个公子哥并不这么想,都跟着起哄,小二骑虎难下,只好提了两大坛酒上来。
“这些哪够?给这几位公子一人来一坛。”苏清晚看着桌上的两坛酒显然不满意。
“哟,小丫头不错啊!”最先过来的那人看着苏清晚双眼都闪着光。
小二来回几趟,桌上便摆满了酒坛子,大致一看,有七坛之多。
“好。”苏清晚点点头,然后一把拔出长剑,以一种让人眼花缭乱的招式挥了几下,那七人只觉一阵风过去,便发现自己的衣领处都被划了一道口子,不大,但是难以忽视。
再看苏清晚,她已经收起了长剑,还微微皱了下眉。她常用的佩剑没有带出来,这街边随便买的果然还是用着不顺手。
七个之前还洋洋得意的人现在都被吓得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他们傻傻地看着苏清晚,仿佛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不是要陪我喝酒吗?”苏清晚一脚踏在凳子上,一手拿着长剑敲了敲桌面,目光扫过呆若木鸡的几人,笑呵呵地说:“喝吧,一人一坛,酒钱我出,至于你们几个,都给我抱着酒坛子去一边喝去,一滴不许洒,喝不完就别走了。”
几人都是九溪县大户人家的公子,虽然没有半点儿武功,但是仗着家世,从来都是他们欺负别人,头一回受如此“欺辱”,但是有点儿脑子都知道那看着温婉乖巧的丫头根本不是他们能打得过的,个个敢怒不敢言。
“快喝,别浪费我时间。”苏清晚没什么耐心等着他们想明白,一剑拍到桌子上。
几人被吓得一抖,赶紧各自抱起一个坛子开始灌。
那酒坛子不是常见的那种小坛,而是一坛够一桌三四个人喝的那种大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