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宓停下笔,叫人先在院子里候着,待瞧了瞧分派,这才起身出去。
买办的事儿不大不小,有些细微之处极费工夫,好歹忙活了半日,终是办妥当。
待云桑把人送出去,虞宓喝了口水的功夫,尚娇便过来了。
二人说了些外出见识等闲话,尚娇方道:“昨儿,我听底下婆子说话,说是就这里不远处,有个卧仙亭,风景极好,不若咱们去瞧瞧。”
虞宓想了想,笑道:“到底有多远呢,若离的近些,倒是叫嫚儿一道去,我也喊上哥哥,好歹有个主事的。”
二人心照不宣,尚娇抿唇笑了笑,“不远,往山边上去,不过六七里路。”
虞宓点了点头,叫来云桑,去打听还有谁在盛园。
原是早些时候,公主遣人来问,可有要上山去游玩的。
虞宸,宋轶等人皆去了。
因着虞宓未去,是以刘嫚跟尚娇两个未去,姜府姜元让两个,虞仲煜也没去。
除了他们几人,还在园内的,有好些不熟悉的,云桑回来答话。
尚娇道:“既是公主相邀便没去,咱们也别去打扰才是。”
“那便罢了。”
于是吩咐云桑备了茶水糕点,凑了相熟的几人,一行也便着便装往山上去。
走了莫约半个时辰,便到一处泉水叮咚之处。
从侧面转过去,前头一个小潭,里头的水碧阴阴的,冰凉刺骨。
刘嫚拘起一捧水,喝了一口,笑道:“山里的水就是比咱们城里的水香甜,你们快来尝尝。”
后头几人笑她,“什么好东西,不过是见个稀奇罢了。”
刘嫚冲人哼一声,率先钻进竹林里去了。
虞宓忙道:“这荒郊野外的,你也别走远了,仔细丢了。”
前头刘嫚的声音远远地传来,“知道了。”
姜绍谦回头看了一眼,也便跟在刘嫚身后进了竹林,尚娇跟在虞仲煜身侧,随后进去。
只虞宓跟姜元让在最后,走两步歇一步。
姜元让额间布满细密的汗珠,脸颊腾起红云,细细的喘气,精神头倒还好。
虞宓朝前头望了一眼,几人皆没见了踪影,挥开头上的枝桠,道:“咱们得快些,若在山里迷了路,可不是好玩儿的。”
姜元让嗯了一声,正待说什么,便听前头一声惊叫,好似是刘嫚。
便也加快步子,不多时,竟是到了人间仙境一般的地方。
不远处一袭瀑布,似从天上而来,挂在山川之上。
底下的绿潭幽静、清冽,白白的雾气笼罩在上头,好似真是神仙的修炼之处。
瀑布旁山石横出来处,一座四角圆亭修建在上头,遗世独立。
刘嫚高兴坏了,蹲在潭边玩水,“阿久,快些过来,这里面有鱼诶!我巴掌这般大,红色的脊,当真稀奇。”
虞宓跑过去,往水里一瞧,果真有鱼,“方才可是你鬼哭狼嚎,唬了我一跳,原只是鱼儿罢了,值的你大惊小怪。”
刘嫚拉她蹲在一起,兴奋不已,“你快看,会动的,咱们抓几条烤来吃如何?这才是真正的佳肴。”
“如何抓呢,赤手空拳的,且也没带佐料,倒是别祸害它们了才是。”
刘嫚四下看看,“这有何难,你瞧我的。”
便自靴子里抽出一把匕首来,两下功夫砍了根竹子,一头削成尖刀状。
比划了两下,得意道:“这不成了。”
虞宓无言以对,于是两人站在潭边,哆哆嗦嗦叉鱼。
姜绍谦几人早进了亭子,将包裹往石桌上一扔,从上头往下看,景色更宜人。
“阿煜,你说她两个,能不能抓到鱼。”姜绍谦玩笑地问。
虞仲煜偷偷摇头,“我瞧也是玩闹罢了,若这般便能捕到鱼,该早没了才是。”
“我也这么觉的。”
“不过你别叫她们听见,仔细一会子全怪你乌鸦嘴,方空手而归。”
两人挑了栏杆边坐,一面闲话,一面瞧底下虞宓两个手忙脚乱地抓鱼。
姜元让跟进亭子,歇了会儿,拿出在路上捡的一块湿木,开始雕雕刻刻。
果真,鱼不是那般好捕的,折腾了半日,以两人湿了半身衣服告终。
垂头丧气地回来,虞宓道:“那小鱼儿,瞧着不大,忒狡猾了些。你瞧着它一动不动,待要下手,俶尔便老远去了。”
刘嫚也道:“不玩儿不玩儿,今儿注定吃不成鱼肉了,好可惜。”
摇头叹了会子,终是将这茬抛到脑后去了。
虞宓挨着姜元让坐下,四下瞧了瞧,虞仲煜跟尚娇在下面禄潭边说话,瞧着很是和睦的模样,便也不再理会。
自盘子里捡了块糕点,细瞧姜元让雕木头,不由笑道:“好容易出来,你也换个消遣,如何还把刀带上的。我说你半路为何捡木头,原是为着这儿。”
姜元让手下不停,轻轻吹了吹木屑,“本便无事,打发时间而已。”
虞宓便一手撑着脸,仔细瞧。
姜元让手指修长,指甲圆润,只见刻刀在手里飞来飞去,便有好些木屑掉下。
不由喃喃道:“让让,你这刀可真个使的炉火纯青了,我便是学一辈子,怕是也不能。”
姜元让嗯了一声,动作不停,手上的木头渐渐显了雏形。
虞宓惊奇道:“诶,让让你刻的我们方才看到的鱼,你是如何瞧见的,都没到跟前去。”
“远远瞧一眼,尽够了。”
“雕好了送给我,好不好?”
越看越像,做工精细,栩栩如生,虞宓越看越喜欢。
眼睛不离姜元让的手,只待雕好便收入囊中。
“嗯。”
“让让,你最好了。”
见他答应,虞宓随口夸了一句,却不知有人心尖一颤。
刘嫚从下头又跑了一圈上来,瞧见姜元让手里的东西,哇哇大叫。
“四少,我要这个!”
“我的!”虞宓忙宣示主权。
“那...再雕一个。”
姜元让抬头,“适合的木头只有这一块。”所以鱼也只有这一个。
刘嫚瞧了一眼便喜欢上,拉着虞宓撒娇,“阿久,给我嘛,你有那么多四少雕的小玩意,这一个让给我如何?”
虞宓不为所动,“不成,我没有鱼。”
“别这样小气,我重要还是鱼重要?”
“鱼。”
空气静了一瞬,刘嫚不依不饶,“给我嘛,你最好了。”
虞宓舍不得,硬着心肠道:“我不好,不给。”
刘嫚软硬皆施都不成,嘟囔道:“又不是定情信物,这般小气,我不跟你好了。”
说完,自个儿又下了亭子,殊不知,她这话,平地一声雷,炸的两人皆心慌意乱。
虞宓不敢看姜元让,暗自镇定,摸了摸热起来的脸。
“她乱说的,让让,你别生气。”
“嗯。”指尖顿了一下,差点刮伤手,心头依旧痒。
低沉的一声嗯入耳,虞宓有些羞窘。
果真跟让让太亲近了,或觉着他什么都好。
以往不曾注意的,如今皆放大了数倍,叫她瞧见听见,不能忽略,其实他已是少年。
如何以往更露骨的打趣,不觉着羞涩,现下不过一句玩笑话,她竟当了真不成,当真奇怪。
☆、第四十四章
好容易回来, 虞宓拉刘嫚进屋里坐, 低声抱怨, “你往后口上有些遮拦,成不成?”
刘嫚不明所以, “我咋了?哪里得罪了你, 想来, 那也是你的错才是。”
虞宓拧一把她的腰,“什么定情信物, 这也是咱们能说的?叫人听见, 我可不用活人了。”
刘嫚啧了一声, “平常看哪些个俗词艳曲儿, 没见你这般正经,人前便端庄了, 好个千金小姐!”
虞宓好笑, 斜她一眼,“少来, 谁个的《盈盈传》怕娟姨瞧见,还藏我那儿呢,不止这一本,还有好些罪证呢。”
刘嫚嘻嘻笑, “罢了罢了, 咱们两个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我不过一句玩笑话,你便羞了不成?那以往你跟四少两个, 一个碗里吃饭,一个床上睡觉,该如何?”
虞宓道:“那都多早晚的事儿了,如今都大了,还能不知?我倒没什么,万事不放心上,只怕有心人听了去,传出闲话。”
刘嫚道:“这一路,只咱们几个,就是‘有心人’怕也是心头有鬼的人罢,是不是?”
话罢,那眼神儿觑她,虞宓听了出来,不由羞恼,“好你个刘嫚,我跟你正经说话,你尽是整人,不跟你好了。”
刘嫚笑道:“不跟我好,是想跟哪个好?”叹口气,“姑娘大了,由不得人了。”
虞宓气了,抓她的痒,“你还说,几日不动你,胆子越发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