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喝干净水,觉着喉咙好了些, 乖巧道:“醒了。”
“醒了便起来, 不是说要给我备生辰礼。”
屋子里炭火烧着, 烟气从炉子里通到屋外,只有洒在里头的香丸的清新气味。
虞宓舒坦的伸了个懒腰, 笑道:“不是要我亲手做的东西?难不成这回想通了, 不替我省银子了。”
姜元让回到桌边坐下, 就虞宓的杯子倒了杯水, 慢慢喝。
“今儿你先陪我出门逛,生辰礼再说。”
虞宓不明所以, 也到了该起的时候, 便招呼了一声,外头丫头鱼贯而入。
姜元让微微一顿, 到底放下杯子,到外间去坐着等。
待收拾好出来,已过去两刻钟,云桑喊人送了早饭进来。
虞宓拉姜元让到桌边坐下, 一面为他摆筷子, 一面笑道:“来的这般早,想必没吃什么东西,多少陪我用一点。”
瞧了瞧桌上的吃食, 她口味偏重,无酸辣不欢,姜元让却一向用的清淡。
咸菜配小粥,辣酱下馒头,再有一碟精致的牛奶糕,皆不是他喜欢的。
虞宓放下筷子,嘱咐云桑,“拿两百钱到小厨房,劳烦妈妈们给蒸一碗蛋羹。不要蒸老了,要前儿买的土鸡蛋,快些儿。”
云桑答应着去了,姜元让握住虞宓放在桌上的手,微微一捏。
眉眼柔和,“不必费心,我跟你吃一样的。”
“有什么费心的,不过一盏茶的功夫,等这么会子,也使的。”
待小厨房上了蛋羹,虞宓陪姜元让稍稍用过饭,便打算出门。
先去二太太处请了安,说了话,方坐车出门。
虞宓掀开窗幔,往外一瞧,惊道:“诶,这地儿倒没来过,让让你带我去哪儿。”
姜元让闲闲翻过手里的书,微垂的睫毛轻动,“我欲出远门儿去,打算骗了你跟我一道,可愿意?”
话毕,书也不看了,抬起头来,月白的云纹抹额下。
深沉黝黑的眸子,专注非常,似很在意她的回复。
虞宓笑了笑,不假思索般道:“便是你拐了我,除了原谅你,还能怎么办?”
姜元让神色不变,眉目却舒展开,恰似清风拂过山岗般温柔。
“我去哪儿?你皆跟着吗?”
“谁叫是你呢?跟着你,去哪儿,做什么,我都乐意。”
姜元让不说话了,只是心里叹口气,这般的阿久,叫他如何放的下。
若说他的前路是茫茫的深渊,不知明细,不明尽头。
她的不论如何,也是花开鸟语,郁郁青青的仲春。
如何能因他的私念贪婪,毁了她清晰可见的光明未来。
只是,若就此放手,他好舍不得啊,守护了十几年的珍宝,要拱手让人。
只要一想,他就不想思及她的往后,不能想象她在别人身侧,与人白头相守。
更怕的是,她那么好,遇见的人没他好,她该如何?若那人比他好,他...又该怎么办?
想到这儿,姜元让略略侧头,不动声色的瞧她。
本就生的貌美,又是个性和爱笑的,见着的人,如何能不为她倾倒。
他的阿久,是世间最好的姑娘,他要在还能存于世的时候,给她最好的。
马车在路上走了半个时辰,方到了一户人家门前。
两丈宽的红木大门,铜狮扣环威风凛凛,上头一块匾额,写着“封府”二字。
虞宓小心瞧了瞧周围,跟在姜元让身侧,被人从侧门处请进去。
走在前头的管家,白白胖胖的,笑起来一口白牙,像个弥勒佛。
“公子姑娘这边请,太太等了好些时候了,听公子要来,早便备了公子喜爱的糕点。”
不时回头瞧一眼虞宓,一双眼睛笑得眯成缝。
姜元让拉紧虞宓的手,示意她别怕,微微笑道:“替我多谢师母,今儿我带了人来给她解闷子,想来再不会说我无趣了。”
封太太儿女们皆不在身侧,时时想着,若是有个小姑娘,陪着说说话也好。
封老先生是个严谨的性子,最怕些娇娇滴滴的女娃,收的个徒弟姜元让也是个少年老成的。
封太太时时逮着人便要啰嗦一二句,姜元让也知,师母是寂寞的很了。
所以这回出门,便接了虞宓一道儿,缓缓低头,跟她解释道:“你莫怕,一会儿见了我师母,还跟往常一样便是,她会喜欢你的。”
虞宓双眼圆滚滚的,瞧着他,满眼依耐,点头。
姜元让心里软软的,神色越加柔和。
到了封太太院子,老远便有丫头笑着打起帘笼,“公子姑娘快请进!”
虞宓跟在姜元让身后,往里走,还听到身后笑嘻嘻的声音。
“这个姑娘真好看,谁家的啊,能不能住咱家?”
“公子第一次带姑娘过来,可是意中人?”
“郎才女貌,原来话本上说的,还真有!”
虞宓脸色一囧,这都说的些什么啊,完全不懂!
姜元让捏了捏她的手,示意她不必理会,低声道:“师母人好,对丫头们不大管束,你听听便好。”
虞宓侧过头来,瞧他,笑道:“何须你跟我解释什么?我自知的。”
姜元让笑着摇摇头,进了正院,封太太瞧见虞宓,拉人过去坐。
慈眉善目,“哎呦呦,好标志的姑娘,小四儿你打哪里拐来的,便留下陪我罢了。”
师母玩性又起了,姜元让扶额,拉住虞宓的手,“师母,这是我家阿久,今儿跟我过来陪陪师母。”
封太太轻哼一声,拆穿他,“你家的?你家不是只几个臭小子,打哪儿来的姑娘,莫不是,真个拐来的?哎呦,我说你,人家姑娘生的好,便是瞧上了,也该三媒六聘才是,你也不赖,如何便拐了人去。”
虞宓瞪大眼睛,眼前的事儿有些超出了她以往所见过的人或事儿。
姜元让一脸黑线,再不解释,阿久便要给师母说懵了,“师母,阿久乃是我姑姑的女儿。”
封太太好笑,脸上却严肃,轻撇他一眼,“表姐便是表姐,兜这么大个圈子,喊一声有多难?”
一面说,一面拉过虞宓安置在身侧,越瞧越欢喜。
“小姑娘多大了?喜欢什么吃食,在家里都玩什么,来了我这里,便跟家里一样。小四儿只不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也当个儿子一般呢。”
虞宓微微一笑,收了些拘谨,看了姜元让一眼。
他仍眉目淡淡的,没什么情绪,在不如他意的地儿断不会如此,想来也是跟这位封师母家极亲近。
“在家里闲来无事,便跟母亲学学掌管家务,不时陪老太太说会子话,不若便在屋里做些针线活儿。”
这是大多闺阁姑娘日常的消遣,她这般说,该无失礼才是。
封太太笑道:“哎呦,我听小四儿说,你闲来遛狗摸鱼都会呢,便是他哄我不成。”
虞宓瞪眼,看姜元让,他连她那些窘事儿都说了?
姜元让一脸无奈,师母又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解释了一句,“我何曾说过?”
虞宓东瞧瞧西瞧瞧,是了,他如何会拿她的事儿,出去说呢。
封太太一拍手道:“诶,小四儿,你如何还在呢,我跟小姑娘说话,你不去你师傅书房?杵这儿做什么?”
姜元让摇摇头,这才作了一揖,“阿久便交给师母了。”
封太太挥手,赶人,“去罢去罢,小姑娘放心交给我就是了。”
姜元让缓步往外走,到门口时,顿了顿,回头瞧了虞宓一眼,方出去。
封太太瞧的好笑,还道小四儿真个万事儿不放在心上呢,不想软肋在这儿。
拉起虞宓的手,吩咐人上果子茶点,“我唤你阿久可好?学名是什么?”
虞宓拿了糕点,慢慢吃,一面回道:“学名叫虞宓。”
“好字,也只你当的起这般清艳的名儿。你跟小四儿自小一处儿长大的,他一直这般老成不是?”
虞宓笑了笑,“我瞧着,也不老成,时常也跟我使性子来着。”
封太太笑了笑,眼角的细纹弯出愉悦的弧度,“这么个人可难得,只在你跟前孩子气,旁处再无弱点。我家那个便是,外人跟前严厉古板,跟我一处,叽叽歪歪,话多的很。”
虞宓微微笑,听封太太说,不觉便过去半日。
这里二人说的兴起,前头有人来问话,“老爷来问,何时用饭,今儿要跟公子小酌。”
还要小酌,让让的身子,如何饮的酒,虞宓眉心轻皱。
封太太嗳呀两声,“知晓了,菜饭早备着了,回话去罢。”
待人走了,方跟虞宓笑道:“我家那个随性的很,说到尽兴处,定好喝酒,没酒不能活。”
可不是随性,圣上老师,什么官职皆不要,说是游学,收拾了便走。
只如此一来,倒更得了圣上挂心,逢年过节便有赏赐。
又说了会子话,封太太便带虞宓出了院子,往前头去。
进了一处院门,里头山石草树,虽严冬之际,也不见凋敝,可见打理的极好。
封太太过去封老先生身边说话,若无旁人,极亲近的模样。
姜元让一直看她,过去拉了她的手,眼神温柔,“玩的好不好,冷吗?”
作者有话要说: 坐了两天火车,实在累惨了,所以昨天没更,今天补上了,晚上再更今天的。
☆、第五十七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