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上前去叫门了。
卫府的小厮很快来开了门,请了她进去。
好似别的府中的人都早已歇下,唯独卫府里的人全都清醒着,像是夜还没到临一般,还在忙着事情,府中也是一片灯火通明。
“卫大人呢?”李徽婷被下人领进暖房里暖了身子,又喝了热茶,始终不见卫谏来,便与小厮问道。
“卫爷在伺候长公主,奴才领您过去。”
李徽婷觉得迷迷糊糊的,自己怎么来了卫府,卫府的人待她也和气,甚至还领着她去见卫谏,卫谏今日没有出任何事,也没有去见她,与她私奔,她应当是愤怒的,可她心里却带着期待,想着马上就能见到卫谏了,她不想在什么事都不明了的时候就恼了卫谏,她可以去跟他问清楚。
他今日未去,定是有什么苦衷。
一路跟着小厮到了赵承玉的院子里。
她就在屋子外面站着,未进去,看着屋子里的人,小厮也未进去禀报。
“荆大夫,我来喂药。”荆大夫端了药过去,卫谏就开口道,接过荆大夫手中的药,由赵承玉躺在他的怀中,很小心翼翼的给赵承玉喂药。
今日赵承玉落水了,还被石子磕到了额头,流了好些血,如今正昏迷着。
李徽婷就在外边看着卫谏那般小心又温柔的模样,心被刺痛了,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一般往下掉。
一会儿后,赵承玉就醒了,她看了卫谏一眼,艰难又虚弱问道:“你怎么在我这儿?”
“你受伤又落水受寒了,你往外面去,好歹也将瑾儿带在身边,今日若非是有侍女路过看到,你这条命恐怕就没了!”卫谏心疼又责备道。
“是有人在背后推了我一把。”赵承玉道,怀疑的眼神看向卫谏,“今日,不是你同李徽婷私奔的日子吗?你怎么没去?”
“即便我同你示好,你也要对我冷冰冰的不成?如今你受伤生病,身体弱,我们就先放下恩怨,心平气和一些可好?”卫谏甚是无奈的道,扯了锦被给赵承玉盖严实了些,伸手抚过她一头青丝,替她绾好散落的发丝,神色动作亲密无间,宛若恩爱夫妻。
“我身边自有瑾儿她们伺候,不必你费心。卫谏,你将自己当做什么了?想要与本宫亲近,就与本宫亲近,想要与本宫疏远,就与本宫疏远?”赵承玉冷声道,对他此时的柔情温柔,十分抗拒。
“你身体弱,不许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卫谏半带命令的口吻道,他将赵承玉放下躺着,“你好生休息,我今夜就睡在偏殿,有事你叫我一声。”
说完,给赵承玉掖好被角,起身,整理了下略有些褶皱的衣摆,往外面走去。
正好看见站在门口的李徽婷。
卫谏的步子快了些,跨出门槛后,就往一旁的偏殿去,李徽婷一路紧跟着他。
“我今日未能去赴约,忘了遣个人同李大小姐说,对此,卫某很是歉意。今日李大小姐来了,卫某顺便告知李大小姐,私奔之约,卫某不敢赴,曾经因为卫某的一些举措,让李大小姐会错了意,卫某很是过意不去。”卫谏神色冰冷,态度冰冷,连说的话都显得冷漠无情。
站在这儿的是李徽婷很久以前听说过的那个狠毒无情的飞虎使卫大人,不是她这段时间以来认识的那个卫大哥,送她白玉和四色花、会夜里从窗户跳进阁楼里陪她说话的卫大哥……
“亲口答应会和我私奔,怎么会是我会错了意?亲口说喜欢我,要和我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生活,怎么可能是我会错了意?卫谏,难道你只是在玩弄我吗?”李徽婷哭着道,又是受伤的大笑起来,像是在嘲讽自己。
“今日,我怎么都等不到你来,以为你出事了,我就用幔帐从窗户垂下来,顺着幔帐慢慢往下爬,你知道吗?那时候我好害怕,可是我又觉得我好勇敢,我为了爱你,可以什么都不顾、不在乎……可是,我爬下来后,居然发现,我禁足的阁楼的门居然没有锁,二哥今日来看我,他特意给我留了机会出去。原来我觉得自己付出了那么大的勇气,原来是我自己走错了路,走了一条荆棘险路。就在我来的路上,我都还在心里想着,等我见到你了,我定要将这事说给你听,让你嘲笑我两句‘你这个傻姑娘’,同时又会很感动……”
说着,哭着,哽咽着,她再说不话来,只蹲在地上抱着双腿哭,一副很可怜的模样。
卫谏心中愧疚难当,看着她这般模样,他心里也很难过,许久后,才嘴唇微动,很轻的说了一声:“对不起……”
看着她这番模样,原本是个贤淑温婉的才女,却因为他的利用,而让她的性情一下子改变了那么多,卫谏终究无法再冷着心,将他身上的狐裘大氅接下来给她披着,又道:“我让人送你回丞相府,忘了卫谏,卫谏只是个阉人,他给不了你幸福,当不得你的夫君。我会替你寻一位极好的青年才俊,会十分爱你、疼你、宠你……”
李徽婷紧紧抓着身上的狐裘大氅,那大氅盖住了她衣裙上的泥尘脏污。
她抬头看着卫谏:“可是,卫谏,我是真的真的很爱你,我知道,你今日没来,今日说对我无意的话都是有苦衷的,我相信你。”
说着,她的目光看向赵承玉的屋子,变得狠厉复杂,“都是她!定是她逼你,为难你!她是长公主,怎会允许别人同她抢?这一切都是她逼你的!”
见李徽婷突然怪罪到赵承玉头上,且又看她此事是气极、羞愤极,因此性情而有些改变,卫谏便也不再与她多言,让长风将李徽婷暗中送回了丞相府。
李徽婷是颗棋子,已经无用,随时可以弃掉。
可卫谏却不再似以往那般冷血无情,对她有愧疚之心。一个女子,那般全心全意的,不顾一切的去爱一个男子,而这个男子却只是利用她,哄骗她。
这事若是发生在别人身上,他会去杀了那个男子,可如今,那个男子就是他。
若不冷血无情,就无法成大业,而成大事者,必须看得长远,不拘小格,若这么些小事,他就耿耿于怀,那又能做得了什么?
长风回来后,将卫谏的狐裘大氅也带了回来,交给卫谏时,道:“李姑娘原本执意要留下,说她好睹物思人,下回见到爷后,亲自还给爷。奴才知晓爷的心思,故而任她如何求,都没有给留下。”
一件狐裘大氅而已,其实,给她就给她吧。
长风刚退下,隔壁的赵承玉就唤了卫谏。
卫谏担心赵承玉有紧要的事,赶紧担忧的往赵承玉房中跑去。
赵承玉此时精神已经好了许多,她自己坐靠在的床榻上,方才卫谏和李徽婷说的话,她全都听见了。
她冷声道:“显然,是你的人故意让我受伤落水,如此便拖住你,有理由不去同李徽婷私奔。”
“从未想过去,不赴约便是不赴约,何须找什么理由,我都打算好了,今夜里去长风下棋练剑,到了该睡的时辰就睡下。”卫谏平静的回答。
“可是没想到,李徽婷那种受礼教熏陶的温婉女子竟然会不顾一切跑来卫府找你。”赵承玉道。
卫谏沉默不语,今日的心情很是烦躁糟糕。
这回,赵承玉认真起来,脸色凝重,道:“终归是惹出的祸事,虽然你接近李徽婷是有你的目的,可这后果,却是要你我一同承担的,李徽婷那性情,我今日是瞧得很清楚,为了你,她不再柔弱。既然事情已经闹成了这样,尽早找个人让她嫁了。”
“我会给她挑个家世很好的男人。”卫谏答道,让李徽婷嫁人这事,他与赵承玉的想法是一致的。
“卫谏,你是个玩弄权势的人,站在高位的人,按说,本宫与你可能会成为敌人,不应当提醒你什么,但此时,你我尚未撕破脸面,如今还是夫妻一体的关系,故而,本宫必须得提醒你,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李徽婷只是你筹谋算计里很微小的一个,你若是对她就心存愧疚,心软,那么,你得对多少人愧疚?你说说,这些年,死在你手上,被你害死的人,有没有无辜的人?”
无辜的人,有成千上万吧。
“多谢长公主提醒,我,豁然开朗了。”卫谏道,抬头目光灼灼的看着赵承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