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小小拿着手里的玉片,迷茫地又打了个小喷嚏,不知道南涧给她这个玉片做什么。她想了想,把玉片放进怀里,和三个令牌放在一起。
杨小小绕着千叶金盏看了看,摸了摸它塌掉的叶子。千叶金盏并不是所有都被压坏了,最严重的是右边的一小片,枝叶垂了下来。
杨小小盯着那些垂下来的枝叶几秒后,她的目光在屋子里扫了一圈。
另一边,南涧正在好友的揶揄下展开镜面,镜中赫然是杨小小所在的房间。
“啧啧,你居然压榨一个小女孩给你工作。”
南涧不动声色,他那么说自然不是当真,这些药田若是真的让杨小小去照顾,累死她都做不完。不过这个女娃娃如何到这里来的他还是要弄清楚。
“哎,她在做什么?”
两人看见镜中的杨小小在房间角落里找到一根小木棍,然后撕了自己的一点点衣服,像是给受伤的人一根拐杖一样,把小木棍插入千叶金盏的土里,拿布条将木棍和它受伤的枝叶松松绑在一起。
南涧脸色变差,“嚯”地从凳子上站起,疾步赶去。
“你做什么!”
刚给千叶金盏做好支架的杨小小吓得身子一挺,转过头看着低气压的南涧,悄悄把自己的手藏在身后。她,她刚刚给药草滴了几滴灵泉水。
南涧推开她,刚想把那布条解开,忽而停住了。他惊疑不定地凑近了看,在极好的视力下,从被损坏的主干开始,就像是得到了什么东西的滋润一样,淡金色的耀眼的纹路以一种缓慢的速度修复着。
杨小小悄悄往后退了一步,想着自己肯定刚来就要挨骂了。结果南涧的气势几经变化,没有拆掉那个别扭的“拐杖”,反过身来问女娃娃:“你怎么不看我给你的玉决?”
“啊?”
南涧看着女娃娃懵懂的样子,眉头一跳,明白了什么。
等他教会什么都不懂的女娃娃用灵识查看玉决中的内容后,走了出去就看见似笑非笑的友人。
南涧冷冷睨视他一眼:“笑什么?”
“没什么。”友人给面临心软的炼丹师留了点面子,不然对方肯定是会恼羞成怒的。
南涧没有去理会那个面色古怪忍笑的损友,看着自己指尖沾染的灵土,眼里划过若有所思。
杨小小还不知道自己的秘密可能暴露了,她的意识都沉浸在写满了各种草药的玉决中。按照南涧说的找到千叶金盏那一面,细细把每一条记住。
等她因为支撑不住被踢了出来,面色潮红的女娃娃摸了摸晕乎乎的脑门,然后一脸担忧和愧疚地拆了自己的支架。
怪不得南涧那么生气呢,原来千叶金盏很敏感,不能用布条绑着,这样只会伤上加伤。
专注地比对了自己看得资料后,杨小小又给叶片上洒了点水。她确定千叶金盏没有其他需求后,转头看向外面。
对哦,还有好大好大一片田呢!
虽然不是自己的田,但是杨小小还是给自己打了打气,提着小壶就出去了。
先把自己认得的药草处理好,不认得的再去玉决里面找。
“我来吧!”杨小小看见一个像是乌龟一样的灵兽咬着小桶过来,伸头一看就知道里面是玉决里面写的肥料了。
想着对方肯定是南涧让过来送肥料的,她接过小桶,摸了摸大乌龟的头,转身吭哧吭哧提着不轻的肥料去了田里。
丹溪鳄龟闭上张开的嘴巴,瞅着女娃娃在田里忙活的小身影,整只龟都不好了。
这小丫头片子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居然抢龟的活干!
被外界成为“药龟”对照顾药草一把好手的丹溪鳄龟看着女娃娃摇摇晃晃就要倒了,小心脏被提高。
杨小小踉跄了一下,被大乌龟稳稳接住了。
“咦,谢谢!”女娃娃红扑扑的小脸上露出一个小微笑,眼神有些迷离了。
南涧晚上回来后,看见就是他家的一群药龟围着一个躺在地上睡着的女娃娃的场景。听见脚步声,一群开了灵智的药龟一直看过来,眼里面全都是谴责。
居然让一个女娃娃做所有的事,人渣!
南涧脚步微顿,一点也不想知道那些药龟在想什么。他淡淡开口:“杨小小。”
躺在地上脸颊通红的女娃娃听见自己的名字挣扎着睁开眼,从地上爬起来:“哎,我在!”
南涧没有走过去,只是把自己答应的事说了:“我找人查了,无人听说过长宁宗。”
杨小小呆呆地站着,南涧的话好像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过来一样。他说这个世界上没有叫长宁宗的宗门,没有王二丫,没有赵秀清,没有凤花村。
南涧说完,看向夜色中沉默的女娃娃:“你听明白了吗?”
“啊……”杨小小迟钝地点点头,“我知道了的。”说完,她似乎思考了一下,还冲南涧露出一个小小的微笑,“谢谢大哥哥。”
“……不必。”
等南涧离开,杨小小踢踏着沉重的脚步,也不知道自己往哪里走了。田地很大,光靠她一个显然是不能全部做完的,药龟们还有的忙,可是瞧着女娃娃萎靡的身影,还是有一个药龟跟了上去。
杨小小一直走啊一直走,直到自己的额头碰上了阻拦她出去的屏障。
她摸了摸自己被磕到的额头,又伸出手摸了摸看不见的屏障,就想开口问:“筠筠……”
无人回应。
对了,筠筠不见了。
女娃娃站了好几秒,在身后悄悄跟着的药龟的注视下,空旷的夜色中,忽然就蹲下来,捂着脸。
脸被烧得通红的杨小小意识都模糊了,她的眼眶通红。
旁边有一朵巨大的花垂了下来,闭合的花瓣蹭了蹭女娃娃滚烫的脸颊。
药龟认出那是食肉的药草,杨小小的气息很是陌生,怕是被食肉花当成了猎物。它赶紧扑腾四只脚爬过去。
“你是在安慰我嘛?”视线模糊的杨小小轻轻问道。她眼底的雾气越来越多,终于突破了临界点。
食肉花刚想张开血盆大口,就被伤心抽噎的女娃娃死命抱住了根茎,它挣扎了一番,被搂得更紧。
“呜~我是不是回不去了呜呜~”
“我找不到二丫了,找不到秀清,找不到筠筠了……”
女娃娃的眼泪大颗大颗地从眼眶里滚落出来,吧嗒吧嗒滴在花瓣上。
食肉花僵了一下,半张的口默默闭上。柔软的叶片包住了上气不接下气的小丫头。
感觉到大花的温柔,杨小小哭得更加伤心。
哭着哭着就没了声息。
南涧顺着找来,看着脸颊如猴子屁股一般显然是发烧了的女娃娃,顿了顿,俯下身,去抱她。
“啪”地一声,叶子打在南涧的手上,食肉花警惕地把女娃娃往自己的叶片下护了护,对着自己真正的主人张牙舞爪。
南涧沉默了一下,轻轻一笑:“很,好。”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第43章 时空残息(3000加更)
南涧可以说是第无数次自问自己为何会将这种低等而且还总是对主人凶声凶气的食肉花种在自己的药田内。
当初是看它被关在笼子里可怜,才买了回来,结果到了安全的地方这家伙就暴露了自己凶残的本性,把药田里的灵兽吃了个干净,也只有外壳坚硬的药龟不怕它。
从怀里拿出一盅清酒,在食肉花张开花苞张牙舞爪之时,倒了进去。
清冽的酒被食肉花吸收,肉眼可见地变得软趴趴下来,就像是喝醉酒的人一样,靠在旁边的植物上。
南涧这次顺利地抱走了女娃娃,不知出于何种心态,他低着头,对显然不满挥舞着软趴趴叶子的食肉花,露出了一个微笑,还客气地点点头:“那么我就带走了。”
食肉花气炸,就算没有力气,也抓着地上的小石头朝着南涧扔去。
南涧躲都不躲,小石头根本扔不到他。唇角勾起愉悦的弧度,他决定好好给杨小小治伤,然后带着女娃娃来“特意”感谢一下这食肉花。
步履摩擦草地的声音渐渐远了,待酒意褪去,恢复活力的食肉花把刚好来送吃的的药龟赶走,叶片一卷地上的食物咔擦咔擦用利齿吃完。然后叶片抱住自己的花茎,把自己的根从地里拔了出来。
食肉花扭扭身体,适应了一下,然后哒哒哒卷着细长的根往阁楼的方向前进。
对此全然不知的南涧将杨小小抱回房间后,把脉后眼里闪过复杂。修真的人体质会提高,也并不是说真的不会生病,尤其是心病。
杨小小莫名其妙来到新的世界心底是很紧张和不安的,尤其是在知道自己的伙伴都不在了,甚至回不去的时候,她内心的不安达到了巅峰,却死死忍着。
因为环境变化和不安产生的高压,再加上被淋湿的衣衫一直没换,杨小小一开始就不太舒服,只是没放在心上,到了后面,就演变为高烧。
“真是……倔强。”南涧想了想,从自己的乾坤戒中取出一个剔透如雪的瓷瓶,从里面取了一颗带着草木生机和清香的丹药。
“罢了……小孩真是麻烦。”早知就不该让她留下。
说是这么说,南涧也知其中有一部分自己的原因。若不是自己用凝水决粗暴地唤醒她,她不一定会生病。
淡绿色的丹药触唇即化,一丝不漏地流入昏睡的人口里。
杨小小体内的绿色灵根闪了闪,尽数吸收了药力,而后反馈出温润的灵力滋养全身。脸上的潮红褪去,女娃娃的面容变得放松。
南涧盯了一会儿女娃娃的苹果脸,不明白为什么小胳膊小腿瘦啦吧唧的,就脸上的肉鼓鼓的,看起来十分好捏。
修长的双指捏了捏软软的包子脸,唔,挺舒服的。
大概是捏得痛了,女娃娃皱了皱眉,抬起手想要挥开捏着她脸的大掌。
南涧收回手,趁着空挡又掐了下,低声说道:“呵,给你治病,连脸都不让我掐一下。”
他拂袖起身,指尖轻点,布下警示的阵法,一旦杨小小醒来他就会知道。
南涧走了不久后,一朵漂亮的像是鲜红百合的大花扒着窗户翻了进来,左右看了看,没有发现敌情后,两片有半个人那么大的绿叶子把床上的女娃娃一卷,迈开细长的根翻了窗子就逃跑。
没想过在自己的地盘还会出事,南涧没有设置阻拦的阵法,让食肉花顺利地带走了小女娃。
食肉花抱着杨小小,奔跑在阳光下。好景不长,药龟发现它带跑了女娃娃,立刻一个个动着四条腿追过来。
虽然是鳄龟,但是药龟的速度可不慢,尤其是一大群一大群还呼朋唤友的,很快药龟和花朵之间的距离不断拉近。
食肉花可不想在被逮回去,巨大的花苞微微张开,似乎嗅到了什么,稍微改变方向,直到跑到了空气中陡然出现的狭长裂隙前,它把叶子伸进去,就像是感觉不到里面危险的时空风暴,嫌弃口子太小钻不进去,暴力地掰开一些,才用叶子把女娃娃包得严严实实,爬了进去。
追到时空裂隙前的丹溪鳄龟停下了,它们昂起头看着离地三米高的裂隙,突然明白了矮子的悲怆。
正在炼丹的南涧心神一动,眼前的这一炉意料之中的报废了。他此时没时间去可惜,把被炸的乌黑的道袍换了,就匆匆赶往杨小小的房间。推开门进去,果然,里面空无一人。
南涧看着地板上明显是从窗户进来和逃跑的污迹,眼睛一眯,顺着痕迹到了那一道时空裂隙前,听着药龟们你一言我一语,南涧才知道自己买下的食肉花居然一直在装傻,能够行走的食肉花的灵智和资质已经是高到了一个境界,显然不会是低级灵植。
时空裂隙是随即出现和消散的,眼前的时空裂隙只剩下一指宽,显然很快就要消失。
南涧想到杨小小出现的方式,确定和时空裂隙有关。那么,她就有可能是另外世界的人,结合她谈起的家乡和身上的资质,显然是某一个小世界的人。
炼丹师看着药田里的一片狼藉,想到某个抱走女娃娃的欠揍花,平静一笑,让丹溪鳄龟收拾好药田,他再次打点好一切事项后,封闭了这个空间,几百年来第一次踏出自己的隐居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