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心里一咯噔。
士兵说:“金护卫稍后,女公子请随我去吧。”
十八也不看金乌,跟着士兵就出了门。金乌不放心,追出门外,站在廊下目光追着她。
从东边走到西边,士兵在其中一间房门口停下,外头雨声太大,根本听不到里头动静。士兵大力拍门,拍不开又大声吼,好一会过去,才听到里头传来一声,“来啦!来啦!深更半夜的,干什么呀!”
房门拉开,一名五大三粗的女牢头瞪着眼站在门口。
士兵往里头瞧了眼,“卫队长让我过来瞧瞧!”
他径自走了进去,十八紧随其后。女牢头口齿不清道:“好得很呢,有什么好看的。”
屋内点着油灯,夜风吹过,忽明忽暗。
内里一张四方桌子,上头布满菜肉,几只酒坛东倒西歪。
靠东坐着一个女牢头,一只手抱着一条腿坐在凳子上,此刻正和楚寻头挨着头盯着碗底瞧,女牢头焦急大喊,“六六六!!!”
片刻后,楚寻面上大喜,击掌道:“一一二四!哈哈,你最小!喝酒喝酒!”言毕,亲自给她斟了一碗。
女牢头叹着气,端起碗,一饮而尽。
原先开门的女牢头抚掌大笑,“哈哈!我这一二二都能赢!什么狗#屎运气!”
十八再一看,俩个女牢头此刻面上通红,眼神涣散,早就醉得人事不知了。
士兵表情古怪的看了十八一眼。十八顿时气得胸口疼,没好气道:“楚寻!”
楚寻这才抬头看了过来,眯了眯眼,略感惊喜道:“十八?你怎么来了?晚饭吃了没?来来来,粗茶淡饭吃一口再走!”
十八突然有种一路尾随而来,为了她操心劳神都喂了狗的感觉。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冷哼一声,“细君这一路行来,看样子逍遥快活的很啦!”
楚寻不以为意,“运个死人而已,一回生二回熟嘛。况且,我还有这个呢,”她自身上扯下一个瘪了大半的荷包,在俩女牢头眼前转了一圈,二人本就醉意满满的眼此刻都露出了贪婪之色,楚寻随即又将荷包收回,优哉游哉道:“郁黛可真是个妙人儿,临走的时候还知道给我塞点金子,真不愧是才女!”
士兵眼角抽了抽。他对这荷包是记忆深刻的很呢,本来郁黛是塞了给卫队长的,只盼着他路上对楚寻多照顾点。
因着当着楚寻的面,卫队长刚正不阿,正推辞,被楚寻一把抓了去,说:“给他不如给我!你是想我好过,又不是想他好过,给错人了吧!”
原先众人也只当里头最多几十两银子,后来楚寻路上不定时的指挥女牢头买这买那,众官兵才恍然大悟,荷包里装的不是银子,是金子!金子啊!
且说十八瞪着眼看了楚寻一会,脑子里飞速运转,一念及到了安城薛玉杰将如何对待她,因忧生怒,道:“我还从未见过像你这般没心没肺的!你还是个人吗?”
作者有话要说: 卡文!卡得口吐白沫!
第78章
楚寻自觉今时不同往日, 原先她是不知道自己的身份,现在知道了, 该有的长辈架子还得端起来,因此故作深沉的拉了脸,说:“小丫头, 你性子直是好事,可这样没大没小真是讨人嫌!”
十八张口就想回敬她一句, “你以为你谁家长辈啊!”转念一想,她这般说也没错, 虽然语气不中听,可她确实长了她近三岁。而自己对她一直以来的态度, 也真是没什么尊重可言。
一旁的官差看着有些着急, 催促道:“女公子,你要是有什么话快点说,万一我大哥或是别的兄弟过来了, 会有麻烦。”
十八快速瞧了眼那俩个已经趴在桌子上睡过去的女牢头,快速的说:“等到了薛玉杰的地盘,我们会伪装成薛玉杰的仇人将你劫走, 你到时候配合点。”
楚寻眨眨眼, “你们?除了你还有谁?是靳燕霆那小子?”
这回, 十八没有怼她了, 反流露出同情的眼神,须臾,叹了口气, “女人就是傻!”
楚寻:“……”别告诉我你是男的!
十八道:“此番,若是你能逃出生天,听我一句劝,过往如烟云,都算了吧。自此后天高地远,就别再回去了。”
楚寻心道:“那是自然。”虽然她上回昏迷,忆起不少前程往事,可也是断断续续,并不连贯,结合那夜摄魂使说的话,只约莫猜出自己是谁。只是她虽继承了些许记忆,却并未继承感情。因而很多话过嘴不过心,单凭一个心情。
士兵催促十八快走,二人都快跨出门了,楚寻又喊住她,说:“跟你一起来的是金乌吧?”
十八:“……”
“果然!你既不喜他为何又让他跟着?若是欢喜就在一起吧。何苦因为上辈的恩怨,累得你俩做了一对苦命鸳鸯。”
十八面上青红交错,憋了半晌,“楚寻!我要是再管你的事,我就跟你姓!”她气势汹汹的夺门而出,气焰嚣张。
金乌一直候在廊下,见她那般,还当她被欺负了,提了剑就要跟人拼命。
十八朝他的膝盖就是一脚,“你烦不烦!滚!”
却说楚寻将人气走后,也没管那俩个女牢头。她二人一共喝了整整四坛酒,比一般的爷们还能喝。估计不睡到明儿个午时都醒不来。
入夜,雨停了,风却很大,狂风刮的屋顶都要被掀了似的。
原本躺在床上好好的人,忽而直挺挺的从床上坐了起来,惊得隐在黑暗中,身如鬼魅的人也愣了下。
“别躲了,我看到你们了。”楚寻说着话,自怀里掏出一个火折子,轻轻吹了口气。
屋内有了微弱亮光,阴暗处影影绰绰两道暗影。
她不紧不慢自枕头底下摸出一根早就准备好的蜡烛,点上。
客房破败,风从各个方向刮了进来,吹得烛火将灭不灭。她用手挡了下,眉眼低垂,容色迫人。
那原本睡的死沉死沉的女牢头忽然大叫一声,“站住!”
唬得原本躲在暗处的一道身影猛得窜出,眼见着就要一掌劈上那女牢头的天灵盖。楚寻闪身而出,轻飘飘拂袖隔开。
人出现在光亮处,楚寻认出这人,就是那个摄魂使。
女牢头又傻笑起来,嘿嘿道:“啊!金子!给我给我!”
摄魂使望着楚寻,神色怔怔,二人之前虽交过手,可那会儿楚寻裹着面纱,摄魂使并未见过其真容。
“云绯?”
楚寻慢了一拍才“嗯”了声,一时间还真不习惯这个名字。
摄魂使难以置信,脸色阴沉不定,忽然间变得很难看,“你当真是云绯?”
“属下愚钝,不知圣女竟真的练成了禁制秘术!”另一人自暗影中走了出来,头罩兜帽,面上戴着半张面具,根本看不清长相。
楚寻敛眉细想片刻,忽然一笑,“我猜到你是谁了,青莲姑姑,是你吗?”
女人一顿,眼睛直了下,轻嗤一声,径自摘了半张面具,放下兜帽,露出一张虽保养得宜,但仍见风霜沧桑的脸。
果然非她敏#感!只是不知这位一直潜藏在太后身边的人竟和云绯有关系,让楚寻不解的是,既然青莲是云绯的下属,那她为何又要那样对待小阿寻?
她的记忆虽然混乱,可对于小阿寻十岁之前的那段过往,记忆深刻的很呢。
难不成,云绯和青莲曾有过节?
楚寻念及此,微一挑眉,“你又是何人?”
“我?你不记得我了?”青莲探究的望着她。
楚寻心知自己记忆有碍这事根本瞒不住,也不说话,只淡淡瞥了她一眼,烟波流转间,不知触动了摄魂使哪根神经,他莫名其妙语气阴冷的说了句,“果然是你!”说话间,不由自主的摸索着握在手心的洞箫。
楚寻记不得他,却对这个动作印象深刻,这表示他动了杀心。
青莲道:“此地不是叙话的地方,还请圣女随我二人速速离开这里。”
楚寻却是回转身往床上一坐,说:“我不走。”
二人一愣,青莲眯了眯眼,大抵是心中的渴望太过迫切,以至于眼底的算计藏也藏不住。
“我是谁?”楚寻道。
青莲又是一愣,道:“你是西域巫族圣女。”
“那你又是谁?”
“我,我是族中长老。”
“我和他有什么过节吗?”楚寻指向摄魂使。
他身上的危险气息太浓厚了,自从确定她是云绯后,那恨不得将她粉身碎骨的情绪丝毫都不隐藏。
“他……”青莲表情古怪。
摄魂使嚯得走上前,嗓音就像砂石磨过般刮得人耳朵都跟着难受了起来,“你不记得我,那你可还记得伏雷?”
楚寻细细回想了下,老实摇头,“不记得。”
摄魂使的脸唰的一下,变的比刷锅水还粘稠难看:“狗男女!”
这又关狗什么事?
楚寻略一思量,估摸道:“难不成是我和楚彪杀了你口中的伏雷?伏雷是你儿子?”
摄魂使面上青白交错,难看的无法形容。
反倒是青莲端着姿态,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损了记忆是好事,便于控制。
“圣女,你话问完了吗?问完咱们就先离开这里吧。你有什么不解的地方,咱们慢慢说。至于他,你别管,他就这个脾气,我们都是巫族的人,总不会害了你。”
“最后一个问题。”
青莲耐着性子,“您说。”
“我是怎么重生的?”
此话一出,不仅一直情绪不对的摄魂使脸色更难看了,就连青莲也露出诧异阴沉的神色,“什么?你记不住了?”
楚寻摇头,“完全没印象,莫名其妙我成了楚寻,莫名其妙我又记起我是云绯了。”
青莲的呼吸急#促了几下,又和缓了下来,“无妨,我总会有办法让你记起来的,”她握住她的手,“咱们还是先走吧。”
楚寻挣开,“哦,你们走吧,我不走!”
青莲再也忍耐不住脾气,怒道:“云绯!”话音方落,一柄软剑自袖内抽出,斜刺里朝她的脖颈割去。青莲本也不想要她的性命,无论精准度还是力道都收了几分。
楚寻险险避开。她的功法本就不稳定,时强时弱,此刻对上俩位高手,初时还能应对,渐渐地就有些力不从心。
青莲擅使毒,楚寻不幸中招,摇摇欲坠间,眼看着就要被擒,忽然房门被一脚踹开。一道剑光闪过,十八是个名副其实的绣花枕头,一剑过去,若不是金乌及时出剑相救,就被青莲的软件刺瞎了眼睛。
青莲生怕暴露,早在十八闯进来的瞬间就打灭了烛火,几人在漆黑的屋内战做一团。
眼看着楚寻一方不敌,不知何时,外头忽然火光冲天,有人在外大喊,“安城城主驾到!还不速速出来接驾!”
话音方落,嗖嗖嗖,几只带火的飞箭射来,茅草屋瞬间就着了。
困兽犹斗,摄魂使和青莲一时半刻也擒不住楚寻,眼看着薛玉杰的人马又赶了来,未免再生事端,当机立断,先行撤退。
卫队长领着一干人张皇失措的出门迎人,而卫队长的小兄弟第一反应则是去敲金乌的房门,见人不在又冷汗涔涔的跑去楚寻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