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牛,这位兄弟叫什么名字?”
“他因为是……混血的孩子。小时候家里没给取大名。就叫阿胡。”
张大牛吞吞吐吐,但夏翊一听就明白了。
大宿在这方面非常传统,对女性束缚比较重。边关风气开放很多,因为缺乏人手,女性也抛头露面工作,遇到敌人打来也一起对敌。但是被狄人淫辱的女子,明明是受害者,还是被排斥厌恶的,她们所生的后代更是如此。
像是这个探子的母亲,被家族赶走,又不知孩子的父亲是谁,就无法给孩子冠姓。
而小名往往根据孩子特征来,就叫做“阿胡”。
只是这样的名字,对于本来就挣扎于身份认同的孩子,何尝不是另一种创伤?
他仇恨狄人,因为他们伤害了他最亲的母亲一家。
但他又被宿人排斥仇恨。
能够像阿胡这样明确自己的定位和爱恨的,是少数。
更多的混血孩子,在双方的仇恨中找不到平衡点和归属感,会走向歧途。那又是另一场悲剧。
夏翊心下恻然,暗中决定要加强对于边民的教化,告诉他们这些混血的孩子也是受害者,不要将仇恨灌注于无辜的儿童身上。
但他也知道这很难。被侵略的痛苦牢牢地根植于边疆的土地,除了仇人的鲜血和复仇的快感,无法洗清。
阿胡这样的年轻人,总是成为牺牲品。
他心头胡乱想着,脸上却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阿胡……我想,必然是你母亲离世前,你还未加冠,否则肯定会给你一个正式的名字。你如果不介意,不知道能不能由我来为你取一个名字?”
名叫阿胡的年轻人坐在椅子上,怔怔地抬头看着不比他年长几岁的年轻将军,露出做梦一般的神色。
“傻愣着干吗?还不快谢将军赐名?!”
张大牛一巴掌糊在他后背上,把人拍得身体向前一倾。
阿胡醒过神来,双膝“咚”地一声重重跪在地上:“请将军赐名!”
“你这是干什么?”
夏翊仗着将军的身体力气大,把人强行拉了起来。
“你立了大功,是当之无愧的功臣!能为你这样的英雄好汉起名,是我的荣幸!”
他沉吟片刻,握着阿胡的肩膀,双目直视着对方深邃的、更像是狄人的棕黑色瞳孔:
“你没有姓氏,便随我姓顾如何?……你杀掉了津王,搅乱了津人的政权,不如,就叫顾破虏?”
夏翊取的这名字完全符合顾翊本人的特点,没什么文采,也不如何好听。
然而眼前卷发高鼻深目的年轻人,却露出了激动的神采:“是!破虏谢将军赐姓,谢将军赐名!”
夏翊拍拍他的肩头:“你立下这么大的功劳,我等会儿从我的库中挑些好东西给你。边关东西不丰,这只算是我这个做将军的对你的嘉奖。等我写折子给京中,将你的功劳原原本本报上去,想来……陛下必然会对你大加褒赏,说不定封你个爵位。”
他口中这么说,心里却道,只怕皇帝那等重文轻武、生怕武将闹出乱子的家伙,不会给多大赏赐。
而且,若是赏赐拖得慢一些,可能自己这儿反了,那头的奖赏还没下来呢。
顾破虏挠了挠黑色的小卷毛,瓮声瓮气道:“我不稀罕爵位,只要我跟着将军杀敌。”
夏翊哭笑不得。
张大牛拿眼斜他:“你这小子脑袋瓜不好使。爵位是什么你只怕都不知道。”
“好了好了,别欺负他。带破虏回你们营中看看,也该和他的战友团聚了。晚上我叫伙房做大餐。”
那两人走了,夏翊迫不及待给檀九章通过系统发消息,把津王死了的好消息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
还把狄人那头的情况给檀九章讲了:
【津政权那边乱起来了。津王在众目睽睽之下死的,死时被赤木勃挟持着,他的人和津王亲卫正厮杀。而津王的部队赶来救驾,刚好赶上津王口喷鲜血死在赤木勃怀里。而津王的印信与符节都交给了都烈。
现在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都烈收拢了津王那些部队和支持者,以津王真正属意的继任者自居,指责赤木勃逼宫杀父。而赤木勃说自己是担心父王被都烈控制,所以带人救驾,并且事实证明津王确实被都烈毒死了,不然血不会是黑的……
现在那头,人脑袋打成狗脑袋,乱得一塌糊涂。赤木勃个人更善战,受到不少部落拥戴;而都烈拿着信物,更名正言顺,最服津王的那群人更信赖他。一时半会这场拉锯战是打不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