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将军缓缓抬起手,按在了自己胸口。
——不会有错了。
他心里头,有什么东西满了。
一碗姜汤最后在桌上放到了凉,将军并不曾去歇息,任由床上人拽着他,一直在这床畔坐到了天明。待管家早起来扣门时,瞧见将军身上仍然是昨日那一套衣袍,也不知是该松口气还是该忧心。他急匆匆进去看宫七,这傻孩子还在床上睡着,不知什么缘故,手里头还紧紧握着一截袖子。
李管家一眼认出那袖子是他主子的,再看着将军时,目光不由得朝着对方大袖上瞥。那袖子上裂口干净利落,是顾黎拿剑切断的。
管家心里头猛地冒出来四个字,断袖分桃……
他说:“将军,您这衣服——”
将军已然把身上外衣脱下来,自寻了一件穿上。他淡淡道:“他不松手,便给他了。”
管家一时竟静默无言,只跟在对方后头,心里头百般琢磨。又是想着宫七,又是想着自家主子,心里头倒比正主还要毛糙焦躁几分。
眼瞧着将军已经迈步走到廊下,马上便要出去了,李管家终于抑制不住一颗忠奴的心,又喊了声:“将军?”
顾黎一手握剑柄,扭头望他。已然四十五岁的李管家老脸一红,吭哧半晌,道:“回头我让门口小二子他们给将军买点书。”
将军眉头微微一蹙,显然并不曾理解这话中深意。然而他今早有事,车马已然停在门口等候,他也不再多言,自顾自跃上马。
李管家在后头背着手,独自操心。
他刚刚看了,都同住一屋了,宫七那衣服仍然是规规矩矩的,带子都没解开半个。哪儿有正常人与心上人同床共枕还能忍这么久的,李管家思来想后,只能归结于他不会。
谁让将军没学过呢?
加冠之后,本该由长辈来教他房中事,无奈顾黎找不出个能教他的长辈,当时又是战事吃紧,行冠礼草草便过去了,哪儿有时间走这些个旧例。
更何况宫七还不是个女子,而是个男子,顾黎不近美色,还从来没碰过人。这要是会,那才是件罕事。
李管家一时不确定哪一种更丢人,是和自己暗卫搅和在一起,还是都躺在一张床上了还什么都不会……
他犹豫半晌,终究招招手,把自己一个心腹喊过来,悄声在他耳畔嘱咐片刻。小厮脸上渐渐浮上红色,惊疑不定地望着管家,“李叔……”
管家背着手向苍天,神色苍凉壮烈。
他这究竟是得操多少心的命?
里头的小厮又叫道:“管家,宫七醒了!”
李管家连最后一点伤春悲秋的时间都没了,急匆匆往房间里去。他得抓紧时间,在将军回来之前,早早地把宫七给说动。
杜云停早醒了,只是一直没起,咕噜噜在被子里打滚。他闻着满床顾先生的味道,伸长了四肢,终于伸了个懒腰。
他还没起身呢,就瞧见李管家迈着步子进来了,满怀慈爱地坐在了床头。
“宫七啊……”
杜云停:“???”
这架势,怎么看着有点不大对?
李管家以一种过来人的口气和他絮叨,先问他家人,后问他小时候过的怎样,打的一手柔情牌。无奈杜云停是个冒牌货,原主还是个放进将军府的卧底,被他问的冷汗都有点朝外冒,一面回答一面问7777:【他知道了?】
7777怎么看这管家的神色,怎么不像。
【不应该啊。】
要是知道是卧底,还不赶紧赶出去拉倒,在这儿好声好气说什么呢?
杜怂怂思维顺着这猜想发散,顿时蹙眉:【他想从我这儿知道背后人是谁?】
那可不行,他可是要抛弃渣攻永远效力顾先生的!怎么能搞这种乌龙?
管家前头的引子抛的差不多了,后头终于慢慢引出了正题,“宫七啊,你看将军……”
就见青年如临大敌,一下子把他话打断了,赶忙把自己撇清:“将军自然是英明神武,我宫七这一辈子,只会有将军一个主子。”
他生怕老管家不信,又给自己加了戏:“我自打几年前起,就闻听将军大名,如雷贯耳——为了将军这样的盖世英雄,上刀山下火海亦是在所不惜!”
管家那一番话都被噎进肚子里了,差点儿没被自己口水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