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全军覆没,失去踪迹的消息传回长安时,天还没完全亮。从宫里来传信的太监哭着说完了这消息,被顾晏忍着起床气,好声好气反过来将人安抚一通,派家仆把人送出了王府。
顾晏回到卧房,叶梓抱着被子睡得迷迷糊糊。
他们方才是在院中说的这事,那太监哭得直抽气,正介于旁人能听见人声,却听不清内容的程度。察觉到顾晏回来,叶梓往里让了让,含糊地抱怨一句:“大早上的谁在号丧啊……”
顾晏低头吻了吻他的额头,轻声哄道:“没谁,睡吧。”
“嗯。”叶梓等顾晏躺下,闭着眼往他怀里钻,找到个舒服的姿势重新睡熟了。
顾晏却没多少睡意,搂着叶梓兀自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等到叶梓睡醒,天已经大亮。
他餍足地伸了个懒腰,在顾晏怀里蹭了蹭,睁开眼,顾晏正温柔地垂眸看着他。
“子承早安。”叶梓凑上去在顾晏脸颊旁吻了吻,问,“今日宫中没有事务要处理吗?”
顾晏道:“有。”
叶梓偏头看他:“那你怎么还在这里?”
顾晏捋了捋他乱糟糟的头发,坐起身:“看你睡得熟,不想把你吵起来。”
“你呀……”叶梓道,“幸好你现在只是个亲王,若你当真成了这天下之主,你这般行事,我恐怕要被人指着脊梁骨骂祸国殃民的妖孽了。”
顾晏也笑道:“谁敢骂你,我治他的罪。”
叶梓不以为意地笑了笑,翻身下床,去净房打了水洗脸。叶梓捧起清水在脸上拍了拍,清醒了些,后知后觉想起了什么:“早晨是不是宫里来人了,是出了什么事吗?”
顾晏正推门吩咐婢女准备早膳,他听言,合上门转过头来:“是出事了,说昨日顾晅率领一支精兵试图偷袭敌营,入了陷阱,全军覆没。”
叶梓一怔,手中的帕子掉进了水盆里。
他脸上的水珠顺着下巴滑落下去,神情呆愣,眼神中带了几分懵懂茫然。
顾晏爱极了他这可爱模样,伸手替他擦了擦脸上的水珠:“阿梓,怎么,吓傻了?”
叶梓抓住顾晏的手腕,急得声音都在发颤:“这……顾晅死了?那那——那雀儿他……”
“别急,你听我说完。”顾晏将他脸上的水珠擦拭干净,将人拉出来,去了把木梳给他梳发,“顾晅前不久曾派人给我送个封信,他将他的打算与我说了。”
叶梓抬头看他:“他的打算?你是说……”
顾晏嘴角扬起个弧度,无奈道:“他啊,这是摆了我一道。”
顾晏道:“靖和帝时日无多,这天下不能一日无君,顾晅迟早是要登上帝位的。照理说,他若想江山稳固,靖和帝病危这段时日,正是他表现的时候。”
“他将靖和帝的性命交到了我手里,并对我的所作所为不闻不问。我原本以为他是为了报答我原先对他的帮助,可现在我才明白,他或许早就有了脱身的打算。”
顾晏细致地帮叶梓冠发,低声笑道:“那家伙,丢了个烂摊子给我,自己带着心上人逍遥去了。”
听了顾晏的话,叶梓才明白过来:“所以……他是假死?”
顾晏点点头:“是。”
“原先瑜贵妃在寝宫忽然犯了疯病其实也并非巧合,那药还是顾晅拜托我,找裴戈寻来的。”顾晏道,“顾晅借瑜贵妃之手给靖和帝下了毒,又故技重施将瑜贵妃下药逼疯,正好毁灭证据,走得干净。”
叶梓想不明白:“顾晅他费了这么多心思,好不容易登上太子之位,就这么轻易放弃了?”
顾晏帮他冠好发,放下木梳:“阿梓还记得我先前与你说的吗,这世上本就难有两全之事,顾晅已经做出了他的选择。”
“那……”叶梓抿了抿唇,问,“接下来该怎么办呢?前太子被贬,顾晅又抛下这一切走了,靖和帝时日无多,这……”
“所以我说,顾晅这是在报复我啊。”顾晏笑了笑,“他怕是还记恨着先前我利用他给靖和帝下毒的事,这才将这棘手的烂摊子丢给我。”
“子承,你……”叶梓怔愣一下,隐约明白了顾晏的意思。
顾晏没再多言,只是道:“先不多说了,我去趟宫里。靖和帝那老东西这几日情况越发恶化,他要是这个节骨眼被气死,这天下就真乱套了。”
顾晏顿了顿,低声道:“起码,得让他把诏书留下再死。”
叶梓道:“我与你一起去。”
顾晏本想拒绝,叶梓又道:“我在外面等你就好,离你近些,我能放心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