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实的鞋底踏在木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声音很重,似乎是故意发出来的,在特意提醒她。
李二娘回头,意外地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
“安大人?”
安荣温和地笑笑,执了执手,“此处并非官场,叫我仲远便好。”
“大人说笑了。”李二娘屈膝,低眉敛目,带着淡淡的疏离。
在她看来,安荣之所以表现得亲近无架子,不过是为了和自家兄长做生意。她却不能忘了,自己和他的兄长曾有过数年婚约,险些成亲。
面对她的冷淡,安荣依旧笑着,朝着身后摆了摆手。
长随上前,将一个偌大的藤箱放到地上。
李二娘正纳闷,便见安荣打开箱盖,露出里面的东西——竟是一本本崭新的书册。
李二娘讶异,“安大人这是……”
“叫我仲远。”安荣纠正。
李二娘捏了捏帕子,没吭声。
安荣也不强求,自然而然地将话题转回书上,“这里有启蒙用的《千字文》《百家姓》,亦有学诗的《唐韵》,还有‘四书’‘五经’,每样百册,绵薄之力,还请二娘子收下。”
李二娘没言语,只是俯身,怔怔地拿起一本,不是他说的四书五经千字文,而是一本志怪杂谈,底下露出来的则是《安州方志》。
她的神色不由地变了变。
是……拿错了么?
安荣接下来的话戳破了她的自欺欺人。
“听长安侯偶然间提起,五娘子好武学,二娘子爱读书,尤其喜欢这些地方志略、野史杂谈,底下的人便顺手搜罗了几本。”
不管是不是真的“顺便”,既然他这样说了,李二娘也只得顺着台阶往下走,不然的话难免显得太过小家子气。
“如此,多谢大人。”
到底气不过,眼波流转间,她小小报复了一下,“只是,我们这边是女学,竟没有《女则》、《女戒》么?”
略略现出锋芒的小娘子,叫安荣笑开了怀。
“二娘子认为,这北山学堂当真需要《女则》、《女戒》?”
“我怎么认为不重要,世人觉得我们需要。”
安荣敛起笑意,强势的姿态稍稍显露。
“那便不管世人。”
“世人不会替你活着。”
“只问己心,便可。”
李二娘愣了愣,再次屈膝,微垂的眼眸闪过一丝她自己都不曾觉察的动容。
***
人多力量大,没两天的工夫阁楼便收拾好了。
李二娘亲自写的匾额,“兰蕙阁”三个字洒脱秀气又不失傲骨,着实应了“蕙质兰心”之意。
在此之前,李曜命家中的部曲敲着锣到各村各镇通知了,学堂中的男学生们也给家里的大人捎了信,不拘年龄,皆可来读。
七月初五,第一天正式招学生。
叶二姐一行人早早地等在阁楼中,案上放着茶水点心,并一本厚厚的报名册子。
厅中摆着笔、墨、书箱,还有安荣赞助的启蒙书,都是打算白送人的。
眼瞅着日上三竿,男学那边的诵书声响了又停,依旧没人来。
叶二姐面上虽没露出什么,心中却难免忐忑,若是一个人都没有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