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间的碎片再次向下压了几分,潜台词显然非常明确:
——但是他也并不畏惧最糟糕的那种情况的发生。
戒指听上去似乎有些憋屈:“……是的,我也不想看到。”
莫奕无视自己血流如注的左手,抬起右手,用手背擦了擦了自己脸颊上缓缓渗出鲜血的伤口,反而将血色蹭开,在苍白的脸颊上有如战妆。
他问道:“游戏里的情形,你都看到了?”
戒指有些不情愿地回答道:“嗯。”
莫奕的声音有些发紧:“和你做的交易,能够把他带回来吗?”
经历过了刚才的失败,戒指仿佛已经破罐子破摔了,实话说的毫不嘴软:“你介意一辈子待在幻境里面吗?”
莫奕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缓缓地说道:“那要你就没有什么用处了。”
戒指的声音在他的脑海中嘶嘶作响:“像你这样在最脆弱的时期仍旧能够抵挡我的诱惑的人并不多,我虽然以意志薄弱之人的灵魂为食,但是并不代表我不尊重意志坚定的人类,既然你在这种时刻都无法受到蛊惑,之后恐怕更难了,现在游戏不见了,我也没有那么多时间和你耗下去了,我愿赌服输。”
“所以你要离开了?”
“不然呢,等到我趁游戏崩溃时偷盗出来的能量被耗尽,然后被你带进坟墓里面吗?”
“既然你无所谓离开,那么刚才怎么不干脆让我把手指切下来算了?”
莫奕的声音淡淡,仿佛谈论的不是他的手指,而是什么别的死物似的。
“你就那么想自残吗?”戒指听上去似乎有点气急败坏:“强行打破契约我是要被反噬的,反噬你懂不懂?我的能量不能消耗在这种无所谓的事情上,要你只手指对我有什么好处?又不是你要把灵魂给我了!”
接下来,似乎担心莫奕再一言不合做出什么危险的行径,那只原本牢牢地箍在他无名指上的戒指骤然一松,然后从他的手指上滑落下去,但是却并没有传来想象中的落地声——它在半空中就消失不见了。
看来戒指在刚才那场混乱中偷盗的能量并不算少,甚至取得了自身支配权。
莫奕有些无所谓地想到。
失血过多使他的大脑有些眩晕,刚才应激状态下热起来的血液重新变得冷了下去,犹如铅液一样拉着他向下坠去。
他发了会儿呆。
没有了戒指的声音,空气中安静的吓人。
好一会儿,莫奕才意识到自己的伤口仍然在流血,他挣扎着从倒在自己脚边的背包内扯出绷带,然后胡乱地缠绕在自己手上的伤口上,有些呆愣看着鲜血缓慢地洇透雪白的纱布,呈现出偏暗的深红色。
离开游戏时自我保护的麻木心态已然消失的一干二净,仿佛被揭开疮疤的新鲜伤口,血淋淋活生生地暴露在空气中。
莫奕感到无法呼吸。
无法否认,在刚才看到闻宸的一刹那,他是震惊而欣喜,几乎想要上去拥抱他,但是理智却犹如沉甸甸的锥子似的抵着他的脑后,不带丝毫个人情绪地告诉他自己:
不可能。
在那一刻,莫奕从未如此痛恨自己的清醒和理智,他甚至感激接下来的疼痛,将他从种种的想法中拉扯出来。
他沉默地闭上双眼,静坐片刻,重新将心中的墙壁一块块地重新磊起,把伤痕累累深深地隐藏起来,这样,再睁开双眼的时候,他又重新成为了那个坚不可摧的机器,理智和清醒的代名词。
莫奕站起身来,转向那张自己埋首工作数天的桌面,突然顿住了。
在墙壁上那巨大的屏幕下,一个小小的东西瞬间吸引了他的眼球——棕色的玩具熊静静地待在键盘的上方,被洗的发白的绒毛陈旧却柔软,漆黑的眼珠上没有丝毫尘埃,在灯光下看上去明亮而澄澈。
他记得这只小熊。
它是个礼物。
因为它即使被收在背包里,下面附带的功能显示也仍旧是一排问号,所以莫奕一直没有搞懂它的具体用途。
而且……所有的道具不是也都随着游戏的崩溃而消失了吗?
戒指有些不情愿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出于好心,我还是告诉你好了,因果。这个宇宙唯一有迹可循的东西,简而言之,就是种什么因得什么果,你之前解放和拯救的魂灵也不会被抹除,所以他们对你的祝福并不会随着游戏的消失而不见,你别误会,我没法再继续对你下手和这只有一点点的关系,当然主要还是因为我对你没兴趣了……”
戒指接下来的话语都变成了模糊的画外音,有如呼呼的风声从耳边吹过。
莫奕凝视着它,满心满眼都只剩下眼前的玩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