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假若太子继位不成,你以为五皇子会放过我们这等太子一派的余孽吗?”
“皇城里的龙椅只有一把,荣华富贵或是横死家中,从相公站到太子殿下身后的一刻起,留给我们的就只有这两种选择。”
“可是少爷一定会想办法让夫人活的!”心知夫人说得很有道理,可抱琴还是不想让对方浪费了少爷的一番苦心,“少爷那么爱夫人,就算拼了自己的性命不要,也一定会给夫人留下一条生路。”
“我看起来像是会抛下沈霁独活的人吗?”收起脸上的愁绪,少年蓦地俏皮一笑,“比起死亡,我更怕的是不能和他一起活。”
“府中下人不少,趁着现在有大雨遮掩,你尽快去把他们都遣散了吧,若是今夜无事,沈园的大门依旧为他们敞开。”
暗中给死活不肯离去的抱琴和整个沈园下了一段包含“离开”的催眠波段,林果撑起一把油纸伞,默默搬回了那几盆已经被风雨吹得东倒西歪的海棠。
他的心太小,如果当真出了什么意外,除了沈霁,他根本分不出心思去救其他人。
好歹也算在这个世界相识一场,能让早早让他们离开沈园这个危险的地界儿,就是林果尽力全了这几个月的情分。
雨声哗哗,倚在门边盯着廊下的一串串水帘,林果第一次觉得时间是这样漫长。
长到他已经等不及想要见到对方。
*
时间就在林果无声的等待中一点点流逝,暴雨未停,夜幕中突兀地传来一阵类似马蹄奔跑的声响,还没等林果脸上露出什么喜色,零十一便抢先立在对方肩上提醒道:“是五皇子的人马。”
心弦一紧,林果立即调出系统商店的虚拟面板,有条不紊地为自己购买着可能用到的装备和技能。
只要他的行动是为了保护自己和目标任务的性命,那么无论是多ooc的情况,他都不会被强行驱逐出这个世界。
只要他能在后面将所有不合理的事情圆回来,他就能和前两次一样如常地停留在沈霁身边。
可是等了约莫一刻钟,林果也没能等来他想象中的交手,瓢泼般的雨势愈发骇人,若有若无的马蹄声却不知在何时消弭无踪,松了松手里的匕首,林果心头猛地窜上一种可能。
果然,就在林果抬眼向前望去的那一刻,被门前暖色灯笼照亮的雨幕中突然出现了一个他再眼熟不过的身影。
闪电咔嚓一声闪过,那光芒不仅照亮了男人毫无笑意的面容,更照亮了他右手那还滴着浅红色液体的出鞘之剑。
“沈霁!”顾不得撑起门口立着的油纸伞,林果冲出房门,在大雨的冲刷下紧紧抱住了对方。
无论如何在心里告诉自己对方不会出事,只有在真正拥住男人的那一刻,他才算真真正正地放下心来。
像是被触碰到了什么性格的开关,男人眼角眉梢的冷冽在被少年拥住的一刹那尽数柔软下来,“当啷”一声扔掉右手握着的佩剑,男人用手穿过少年的膝弯,轻轻松松地将人打横抱进了屋。
没人知道当他这一路快马飞奔而来的焦急,也没有人知道他近家不入的情怯。
在经历一夜厮杀归来后,他是真的希望少年如他安排一般安全撤退,也是真的害怕对方就这样扔下自己离开。
这是一种卑劣且又无厘头的矛盾,可就是这种奇妙的心思,让沈霁停下了迈入沈园的脚步。
这座黑暗里光线全无的偌大宅院太像一只择人而噬的野兽,饶是心思坚毅如沈霁,也无法控制地在它面前产生了犹豫。
若不是五皇子赶来此处的余党点醒了自己,他恐怕还要在门外做上许久婆妈又纠结的懦夫。
当然了,这些微妙又难以言明的小心思,沈霁永远也不会对林果说。
就像他永远都不会说,在看到那间深夜中为自己亮起的房间后,他的心是如何被一片酸涩又庆幸的喜悦填满。
“怎么这么不知道爱惜自己?”屋内没什么干净的帕子,瞧着落汤鸡般浑身滴水的少年,沈霁干脆将手附在对方头上,心法一转运起了内力。
暖洋洋的热意从百会穴处传来,林果舒舒服服地打了个哆嗦,不由自主地就要往对方身上蹭。
“别闹,身上脏。”无奈地用手指将人推远了一点,沈霁看着对方半干不干的头发收回手掌,“抱琴他们呢?怎么一个都不在?”
“用了点小手段把他们都撵走了,”垂头不敢看男人的眼睛,少年扑扇着睫毛小声道,“不是每一个人都有资格和义务为相公殉葬,在整个沈园,有这个资格和义务的便只有我一个人。”
“所以相公不要去怪他们好不好?”晃了晃男人垂在身侧的手掌,少年可怜巴巴地抖了抖身子,“尧儿好冷,我们去泡温泉好不好?”
因为沈园的温泉都是活水,所以沈霁便派人将其中一支引进了浴房,是故就算现在下人们都不在,两人也能在这倾盆雨夜中安安稳稳地洗个热水澡。
只用一秒来思考了一下训人和共浴哪个重要,沈霁便毫无原则地拿着干净的衣物带着人走向了浴房。
因得通往浴房的路都盖了回廊,是故两人也没有再麻烦地撑伞,握着少年仍有一点冰凉的小手,沈霁悄悄送了一点内力过去,只觉得自己这颗漂泊了近三十年的心终于找到了一处安稳的归宿。
等到明日的太阳升起,曾经伤害过他母亲的那群人便会得到他们应有的惩罚,而待那些糟糕的过去统统结束,他便可以交给少年完完整整的一颗心。
“为夫有没有说过你很神奇?”扬了扬眉,浑身湿透的男人仍然笑得俊朗无人能匹,“在我后二十年的生命中,最幸运的便是遇见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