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谦听说过袁栋此人,虽看不上他,但想到他是可拉拢之人,便微微一笑,语气谦逊道:“袁将军客气了,不过,谢严何在?”
他环视一圈,见没人出列应话,心中有些不悦,正欲开口,沈寂便上前一步。
“谢副将如今重病在床,无法前来迎见,望监军见谅。”
谢厌中毒之事只有少数几个人知晓,其他人这些天都以为谢厌是旧疾发作,俱体谅他的辛苦,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倘若魏谦现在拿出圣旨,非要谢厌拖着病体来城门口,那就是他不讲情面了。
面前这人看着粗鲁不堪,未料声音还算好听,魏谦打量了一眼大名鼎鼎的战神,压下心中不愉,道:“那便进城,待我亲自去探望谢将军。”
圣旨之事,大家俱心知肚明,魏谦称呼谢严为谢将军也不为过。
一行人终于进城,守军松了一口气,将城门紧紧关上,心道:西北军已经很久都没有监军,这新来的监军不知道会不会闹什么幺蛾子。
因为要宣旨,魏谦没有立刻去他的住处歇脚,而是直奔谢厌的屋子,他已经迫不及待要看到自己需要处理的叛徒了。
谢厌之前是沈寂的副将,住在沈寂屋子旁边,同冯扬、曹金、林奕三个正好同在一院。
冯扬正在谢厌屋子里帮着照顾他,曹金去了训练场,林奕则在屋中纠结,是否应该去找薛方,让她也帮自己解了毒。
一行人刚踏进院子,魏谦身边的侍从就高声大喊:“圣旨到!谢严接旨!”
这时,听到动静的林奕开门而出,正好与魏谦的目光对上,两人俱是一愣。
魏谦是没料到想象中的粗莽少年,事实上居然是这般清朗如月的儒将。林奕是因为自小在训练营长大,后被投入军营,见到的俱是如曹金般的大汉,稍微好些的便是冯扬这样清秀的男子,或者是艳丽阴沉的谢严。
他从未接触过京城贵公子般的人物,竟一时被魏谦身上的矜贵风流所吸引,愣住了神。
齐王世子原来是这样的风姿。
“你就是谢严?”魏谦含笑问道。他语调温柔,眉目生春,一旦身份高贵的人变得可亲,便能轻易俘获人心。
林奕忽然觉得,大魏也不是没有优点的,待他日西戎攻占大魏,他或可向义父求情,留此人一条性命。不过有些问题,他得先问清楚谢严再做决定。他们明明都是西戎人,明明都将大魏视为仇敌,为何谢严却突然改变态度,还解了毒药,这其中难道另有玄机?
听魏谦问话,林奕行了一礼,“卑职林奕,见过魏监军。”
原来他叫林奕,魏谦笑意加深,他就说嘛,五大三粗的谢严怎么可能生得这副模样?
这谢严听到动静,居然到现在还不出来接旨,这般狂傲莽撞之徒,看来也无需他用计对付,估计让他自己作死就够了。
正打算当着众人的面斥责谢严,左手边的屋门突然被人拉开,众人转身看去,见一身形颀长的清秀武将,搀扶着一位垂首的清瘦少年,缓缓走了出来。
那少年似乎病体沉重,头发松散,衣服凌乱,应是慌乱之下随意穿上身,便起床出来接旨。他跪在地上,腰杆强撑着挺直,等着魏谦宣旨。
众将士心疼他,看向魏谦的目光都带着催促,仿佛他要是让少年多跪一会儿,他们就能扑上来把他吃了。
打量了一下谢厌的身形,魏谦不禁怀疑那呼延智是不是在战场上发呆才会不慎被砍了脑袋,这谢严看起来连自己都打不过吧?不过见他这副要死的模样,估计是因为毒发,看来并不需要自己动手。
“谢严听旨……悍勇无匹,为良才美将……擢封为游击将军……”
魏谦将圣旨宣读完毕,谢厌双手接过圣旨,谢了恩,在冯扬的搀扶下站起身,忽然抬首正对上魏谦。
看到对方眼中的震惊,谢厌目光冷淡,神色漠然,“下官身体抱恙,今夜无法与诸位为魏监军接风洗尘,望见谅。”
“谢将军好生休息!”
“是啊,谢将军身体重要,想必魏监军是大度之人,不会介意。”
“小谢我扶你回屋。”冯扬正要伸手将他扶回去,就见一双大手忽然隔开了他和谢厌,紧接着,那双手微一合拢,掐住谢厌的细腰,将他半抱半举了起来。
就连谢厌都被沈寂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他瞪向男人,伸手揪了一下他的胡子,“你做什么?放我下来!”
其他将士各个挤眉弄眼,嬉笑开来,袁栋冷哼一声:“伤风败俗!”
冯扬转身,微笑着怼回去:“谢将军身体不适,沈将军怜惜爱将,哪里伤风败俗?袁将军话不要乱说。”
袁栋心底本来就有些埋怨谢厌那日抢了自己风头,如今谢厌又同沈寂如此亲厚,他极为不爽,便故意说得那么难听,可被冯扬拆台,愈加不忿,道:“你算什么东西?敢这么跟老子说话?”他可是朝廷亲封的骠骑将军,冯扬不过是沈寂身边的一条狗,哪轮到他说话?
刚从训练场赶回来、满身大汗的曹金闻言,顿时气红了眼珠子,蒲扇般的大手狠狠揪住袁栋的衣领,单手将他提起来,粗声恶气道:“袁栋,你他娘的没本事就别瞎嚷嚷,骠骑将军怎么了?人小谢能斩了呼延智,你斩得了呼延骏吗?”
“呼延骏?”有人疑惑问道。
“呼延骏是呼延智的弟弟,据说武力与呼延智不相上下,但比呼延智狡猾多了,呼延智死后,西戎就派他过来攻打栗阳,唉,刚安定几日,过不了多久,恐怕就又要打仗了。”有消息灵通的解释道。
袁栋本来还想反驳来着,结果听到呼延骏比呼延智还厉害,不由得就有些发怂。他那天确实是被呼延智给打怕了,要是再来个呼延骏,他岂不是连命都会丢?思及此,便将话都憋回去,但心里到底不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