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山遮老寺,深谷化温泉。
水平无波,树深寒峭,不拘于形物,却显气韵无穷。
“子瑜兄,画技惊人。此画,甚妙。”沈飞在一旁凝心观看,全神贯注,直到等着萧子瑜放下画笔后,才回过神来,连忙惊叹道。
“相识已久,竟不知君画的一手如此好画,可惜可惜。”
萧子瑜站在一旁,悉心将画笔一一清洗,仔细擦拭放好后,才回答道,“含山君,谬赞了。”
“君好自谦,愚却是真心赞叹。”沈飞低声叹咛道,他走进了方桌前,也不紧靠着,而是隔着一段距离,望着那画,从山间云气转到下方流水,跟着那灵动万分的笔势,一点点向下。
最后,他不由得道:“子瑜兄,你这画,愚观之,胸中意气随着这墨色笔势流转,忽而高深陡耸,如临高峰,忽而平缓无波,心平气和,真是一大享受。”
他看的入神,待抬起头来,已过了不少时候。
沈飞见那桌前两人,一人白衫,外罩斜领交裾的直身,清隽出尘,端坐着,黑眸微沉,满身心思都在那手持的书本上。
另一人白底澜衫,则立在其旁,手持一小壶,细长小嘴,清汤沸腾,细流飞灌,直入杯中。
沈飞便是不在他们身边,也知道那茶汤定是白浓色淡,映衬着那天青釉色的瓷杯,更是妙极。
正所谓“青则益茶”,这套铭章君带来的茶具,当是上上品。
倒也不知铭章君出自哪家高门大户,吃穿用度虽看似朴素无华,但那衣料织纹非同寻常,所用的墨砚笔无一不是精品,可见其家境优厚。
暂且不说相貌学问,沈飞每每想到这人那份悠闲自在的风度,多是惊叹。
如林中隐士,灵逸缥缈之余,又带几分潇洒卓然,不为外物所动。
“含山兄,你且过来。”萧子瑜在桌前,放下手中小壶,轻笑道。
沈飞也一笑,便走上前来,坐下,望着青瓷杯中依旧白浓如乳的茶汤,其间缓缓回落,终是在茶盏处留下一圈咬痕。
“子瑜兄,没想到你也颇好点茶。”他从桌上拿了一块糕点,笑着说道。
“而且,这手法颇为高超。愚之前见你在寺院苦读诗书,不曾应我之约,一同去京城游玩,还以为你是一心诗书的书生。没想到,你玩的,竟是风雅之事,愚不及君甚多。”
何安在一旁听了这话,心头闷笑。
沈飞是不知道,萧子瑜这人看似温和自谦,实则心里小心思多的很,有一股常人难有的傲气,非要一争高下。
前些日子,另一人和他读书时提到前人所著《茶经》,提及当朝茶道,谈及众人皆知品级最高的贡茶龙团凤饼时,兴致勃勃,一时手痒,正逢何安这里有一套新送来的茶具,便亲手示范,取山间冷泉,间融雪水,调茶膏,点清茶。
何安便称赞了一句。
“君点茶之技甚好。”
不料,今日,本是三人小聚,闲聊古今,这人便非要展露一下自己。
回眸看那人正看着自己,神色虽淡然无波,但眉头稍扬,显然有几分自得之意。
何安只想说,真傻真幼稚。
如没猜错,这人一体双魂,分别行事。
他们也好分辨,各占据一天,年轻的那个颇有锐气,阅历不丰,稍显稚嫩,但活力满满。
年老的那个倒是有些暮气沉沉,稳重成熟一些,看待事情虽精准,但未免有些苛刻丧气。
但何安觉得,两个都有同样的一个特点,那就是两人都是幼稚鬼。
总是吵来吵去,争论不休,今天这个在他面前骂那个,那个明天在他面前骂这个。
初期,何安还愿意听着几句,偶尔插上几句。
不过,他多是沉默。
说这个不好,说那个也不好,到最后,他干脆什么都不说,只当做耳边风,不管不顾,那两人也就慢慢歇了对互相的指责。
只是,最近,两人又换了一种方法相斗。
何安称之为文斗。
两人如同拼了命一般,在他面前秀学识,秀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