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秉仁:“……我也没跟你抢啊。”
姜秉仁这厢揉着腰,在屋里一口一个乌龟王八蛋,把外头扒门的石星骂得头都抬不起来,他骂痛快了,才真觉得有点饿,后头又疼麻木了,心里纠结了一会就主动跟余锦年要粥吃。香糯的芝麻蜜粥,缀上一把松散的五香肉絮,闻着香,吃起来也甜,很快三下五除二就把碗吃空了。
他还想要,兔子似的湿漉着一双眼睛,余锦年却不给了,到底是为他好,不然吃太多,最后受苦受难的还是他自己。
吃饱喝足,余锦年知他好玩,遂拿出一捧珍珠、一捧金珠,各放在一只空茶盏里,又在纸上纵横交错画了许多方格出来,晾干了,铺在软绵床铺上,一方执白、一方执金,教他玩五子棋。
姜小少爷红着眼睛,听他说起一个新棋戏,果然暂时忘却了烦恼,趴在床上与他耍起游戏来,他新上手,总要先输几把才能明白这游戏的精髓所在,可一旦弄明白了又难免上瘾,越挫越勇,拉着余锦年从天明玩到擦黑。
两个少年躲在房中玩得天昏地暗,殊不知门外一个如风俊雅、一个焦头烂额,都盯着房门翘首以待,各自揪心着自家的小可爱。
季鸿低头扫过扒门的某侍卫,问道:“究竟做了什么?”
石星不敢对主子撒谎,却也不好意思直说,想了半天,吞吞吐吐道:“就是把什么东西放什么东西里了,那样呗……”他说着左手食指拇指圈成个圈儿,用右手食指从圈里穿过,低声道,“嗯,就这样……”
季鸿皱眉看着,平生头一次有了不理解的东西。
余锦年在窗前支起一只安神的线香,姜小少爷闹了一天了,身体又伤着,很容易疲累。玩够了,余锦年一劝他上些药膏,他起先还挺听话的,待余锦年背过身去,就悄悄褪下衣裤给自己上药,可突然之间也不知怎的了,他又痛骂一声“禽兽王八蛋”,扑在被子上凄凄惨惨戚戚:“你都知道要用香油脂膏的,他就只知道糟蹋我,就是个禽兽!”
余锦年:“……”怎么又开始了。
滴答掉了一会儿泪珠子,余锦年老妈子似的哄了一会,姜秉仁终于是累极了,拉长了眼皮昏昏欲睡,手里还攥着几粒充当棋子的珍珠。余锦年小气得很,一个子儿都不愿意漏给别人,正将他手里的珍珠抠出来,一不留神就被对方拽住了袖子,听他睡梦中皱着眉头呢喃道:“你最有趣,你跟我好……”
“可我已经跟别人好啦!”余锦年小声道,给人盖被时视线不小心掠到他微敞的衣内,见白嫩豆腐似的皮肤上掐着几个青红印子,可见昨晚如何放荡不羁。他浑身一麻,忙捧着两盏金白珠子,蹑手蹑脚地走出房间,一拉开门,骨碌自脚边滚进来个人形。
石星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拽着余锦年出去悄悄问:“如何了?身上伤可还好?”
余锦年努努嘴:“睡着了,还好没烧。只是药膏不肯用,我都配好了,你都拿回去。这个是外用药膏,好说歹说也让他涂上点;厨下还有苦参,你且每日熬出一盆来,用温水稀了让他坐在盆中。另外,这两日尽量少走动,吃得也叫后厨做的绵软些。”
他吩咐完用药的事情,又老气横秋地对石星谆谆教导:“别再欺负他啦,就是个寂寞无聊又嘴硬的小孩子而已,还没尝过春光滋味呢就被你辣手摧花了,可怜死啦!哝,这会儿哭着骂着就睡着了。”
石星听懂了,脸上露出了一片惊喜,他点点头,敛好了衣襟默默走进去,到床边一看,小小一只蜷在被子上,脸色发白,一双眼皮红的似小兔子,白白嫩嫩的面皮上还挂着道清淡泪迹,脸还是那张天生骄纵的脸,却没有往日那股骄纵气了,此刻正软弱无力地闭目昏睡。
他一瞬间又泛起心疼。
昨夜真是个意外,他怒火冲心,脑子里浑浑噩噩,姜秉仁又喝了不少酒,半推半就,两人就这么成了事,第二天醒来,若不是被姜秉仁一声吼叫惊回了魂儿,他至今还没回过味来呢。
他小心翼翼地将人抱起来,又格外注意不要碰到他难受的地方。姜秉仁睡中被人晃动,觉得不舒服,却也没醒透,只稍稍蠕动了一下,寻了个舒服的位置,把头窝在对方肩窝里继续做梦。
两个冤家乘夜色而去,余锦年终于要回了自己舒适的床榻,他重新收拾了一套干净的被褥铺好,一头栽上去,舒爽地在被子里打了几个滚。
人从床那头滚到床这头,忽然腰肢陷入了一个宽阔的手掌中,阻止了他从床榻上直接滚下去。他揪下脸上的被子,仰头去看杵在床边的男人,暖烛微跃,房间里还有残余的安神香的味道,令人身心俱怡,他笑吟吟地蹭到人身边,要跟他一起玩五子棋。
季鸿捏着一粒金珠,白的手,金的棋,柔腻出一圈温和的光芒,余锦年看他看入了迷,怎么瞧怎么心生欢喜,如此良辰美景,正待他上去一亲香泽,忽地听季鸿一脸思索道:“把什么放什么里面,会受伤出血?”
“啊?”余锦年愣住,如临大敌,“谁教你的!”
季鸿:“石星。”说着又比划出那个拈圈穿洞的手势。
余锦年躲躲闪闪,故作无知,耳颊却臊红了,心里骂了石星百八十遍,直道他祸害了饼人兄还不够,还要来祸害自己,嘴上却嘟囔:“不知道啊,什么意思啊。别想啦,还是睡觉罢!明天就腊月初七啦,我们还要去采买年货,还要准备腊八粥。”
季鸿搂起少年:“嗯,好。”
他心中愉悦,也不多做深究,因为这将是第一个与少年一起度过的年节,季鸿往年从未觉得新年除夕是这样得令人期待。
第77章七宝五味腊八粥
到了腊月,就是进年了,各方都要热闹起来,但热闹是归热闹,却是分毫乱不得的,哪日祭拜先人,哪日供神礼佛,都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若是记错做错了,是要被小心眼的地仙记在簿子上,上到天庭去告状的。
腊八日是腊月里第一个节,这日的信安县早早就醒了,阶上薄布白霜,口鼻间呵出的气都冒出了白花花,就连猫儿狗儿都爱蜷缩在灶屋里头不出来,冷兮兮一个世界,唯有人爱一大早就出门四处走动,遇了街坊,顶着满口白气相互打个招呼。
风来的毫无征兆,像是要落雪了一般,呼呼飒飒地挂了一整夜,有些人家窗纸薄的,还径直刮裂了几个洞出来。
传说这日好有恶鬼邪祟作乱,须得有五谷赤豆镇压辟邪着,故而家家都熬起了七宝五味粥,城外大小寺庙也都支起了大锅灶,敞开寺门,为往来信徒分赠腊八佛粥。大夏人信仙崇佛,腊八这日,人们更是要格外虔诚一些,即便是些名不见经传的小观小庙,也会偶尔进来几个人,落落脚,吃一碗道长亲熬的善粥,回赠一把五味豆。
今日,距信安县两座城池的郊外,一座破落得濒临倾倒的小道观中,便破天荒地来了三五个远行客,胯下枣红马,金镳玉辔,精铁的马掌硬邦邦踩进了道观前的小园子。观里老道士和小道士奔出来一瞧,见了地里左一个坑右一个洼,几棵小苗东倒西歪,好险气得当场吹胡子升了仙,拍着大腿痛心疾首道:“老头子的菜园子哟!我的萝卜苗!我的早油冬!”
后头这才姗姗来迟又一匹,马儿乌黑油亮,上头的人一身飒拓骑装,红得耀眼,肩上裹着件儿被风扬起来的氅衣,看着不若凡夫俗子,贵气逼人。那黑马扬起前蹄长嘶一声,吓得道士老小瞬间闭上了嘴,只心里干嚎自己辛辛苦苦好容易发了苗的萝卜白菜,全叫这群纨绔给糟践了。
“二哥!”毁了菜园子的公子哥儿抚着马儿,回头喊了一声,嗓音中蹦着掩不住的欣喜,“你太慢了!瞧我这新得的马,可真是好,竟比二哥你那宝贝疾风跑得还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