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没错,那小半斗就算了,按三斛七斗算便可。”刚刚罗用量枣子的时候,这些人可都是看着的,罗三郎为人着实厚道,每量一斗枣子,都要用手在上面抹过一遍,将多余的抹出来,半点不肯占了他们的便宜。
“我听闻最近城中麦子价格是七十二文钱一斛,一斗枣子与一斗麦子同价,如此,你们与我些便宜,就算七文钱一斗,可合适?”罗用又问。
“合适合适,倒是我几人占了三郎的便宜。”他们这枣子若是自己拿去离石县,未必就卖得着七文钱一斗,还得被人挑挑拣拣的,有些人还不肯给铜钱,尽给你一些粟米杂粮的,他几人拿着那些粮食,只得留着自己吃,却是不好换钱,若是拿去粮铺,便又得被人压价。
“三七二十一,三斛枣子就是二百一十钱,七七四十九,另外那七斗,便是四十九钱,合起来二百五十九钱,另外还剩那半斗,算作一文钱与我做个添头,总共就是二百六十钱。”罗用详细将这枣子的价格算与众人听。
“这可如何使得?算作二百五十文便好。”还是陽大郎反应快,当其他汉子还在被这些个数字弄得云里雾里的时候,他连忙就说了。
“对对,算作二百五十钱便足够了。”王当这时候也反应过来,连忙就说了。
他的算术不大好,但他们收这些枣子的时候,总共就花了二百钱不到,这个他是很清楚的,兄弟几个路上还吃了些,这会儿自家那个布口袋里头还装着好些呢,专给他媳妇儿女留的。
他们六个汉子,回程这一路走了不到四天,单凭这些枣子,每人每天就能净赚两文多钱,那便很足够了。
枣子毕竟还是小头,装在车里又轻,一路运过来也不吃力,从离石县运往定胡县的那些货才是大头呢,他们这回可是实实在在赚了一笔。
因王当等人坚持,最后这一批枣子便算作了二百五十文钱,比罗用在县里买的自是要便宜一些,王当几人自觉也得了实惠,这买卖做得既爽快又有赚头,总体来说,双方都很满意。
上回罗用赊给王当几人的货款,却并不止这么多,这时候王当便从车上一个布包里拎出一包铜钱来,当场把剩下的货款点给了罗用。
付完了货款,弟兄几人推着车子回他们那边院子,只要一想到布包里头还剩下的那么多钱币,一个个俱是精神振作。
顾不上满身的风尘仆仆蓬头垢面,一回院子就先分钱,也不计算,直接就你几个我几个的,一圈一圈发下去,发到最后剩下来那几个,不够他们一人发一个的,顺手就给了王老大那几个娃娃,叫他们拿去买零嘴儿,看来王当这老大当的,到底还是有点福利啊。
“赶紧的,快去洗洗吧,各屋炕头都给你们烧上了,釜里都烧着水呢。”
王当媳妇这时候正往木桶里头,一瓢一瓢地舀着热水,不用说,这些热水自然是给王当准备的,他们一家子目前就住在这个屋子里。
“哎,辛苦嫂子了。”众人知他夫妻二人要叙话,嘻嘻哈哈地便出了这屋,各自找了一间屋子洗澡去了。
“你们回来得正好,三郎明日应是要杀猪。”
“刚好,咱也能挣些肉吃。”
“洗完了吃些饭食,便早点歇下吧。”
“哎。”
“我看看你分了多少钱。”
“你数数看吧。”
“咱耶娘可有说什么?”
“就说无需挂怀家中,叫我们顾好自己便好。”
“待我这身子也好些了,便也跟你们一起跑货,时常也能回去看看。”
“冬日里便算了,待到来年开春再说吧。”
王当媳妇说着话,将桌面上的铜钱五个五个一堆分出来,复又两两一堆拢到一处,拢完了低头一看,只这不到十日的工夫,竟就挣了四十多文!
“早前在那边卖完了那批货,我和那些弟兄一人就先分了二十文钱,都各自拿回家里去了。”王当这时候又对她说道。
“当真!”那这么合算下来,一日岂不是能挣六文钱还不止?
难怪王当几人前两年就想着要自己运货卖,这自己运货,着实是比给人当脚夫要挣得多多了。
不过上回却是没去对地方,叫人给害了,这回便只在这离石县与定胡县之间往来,应是稳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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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便是除夕日,王当等人也不接活计,只帮罗三郎杀了一头猪,得了些下水,自己又掏钱再买了一些,另又与村中一户人家买了好些羊肉,辛苦了这么些日子,也是该好好补一补。
罗家这边,几个屋子的炕头上都煮起了东坡肉,他们要赶在年前把这头猪给煮了,年初那几日便不用再干这个活。
他们这里过年也没多少花哨,就是家家户户都要燃个炮竹,再做些好吃食,元旦之后,便要歇息几日。
说是要守岁,小孩儿哪里守得住,吃饱了肚子,约莫还不到八九点钟,脑袋就一点一点的想要睡,罗用便叫他们各自睡觉去了。
他自己却是点着油灯,温了一壶浊酒,从空间里拿了一本书出来,坐在炕头上慢慢看,从前觉得枯燥的内容,如今经竟也看得津津有味,只因这里的精神生活着实贫瘠。
到了子时,村子里陆陆续续传来烧炮竹的声音,罗用也跑到院子里去烧竹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