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下午的下课时间都比较早,学生们放学的时候,外边太阳还是很大,于是罗用最近每天都能看到这样一个场景,一排排的学生站在廊下,在此起彼伏的唰唰声响之种,一把又一把的自动伞被弹开了伞面。
这些自动伞大多都是从南北杂货卖出来的,也有一些人从他们铺子里买了自动伞回去之后,让家人重新换过一个伞面,那样的伞自然是独一无二。
“唰!”
“唰唰!”
在这一阵阵的唰唰声响之中,罗用的心情格外愉悦,每一声唰唰作响,对他来说都代表着一大笔收入。
“走了。”乔俊林这时候赶着驴车过来。
“哦。”罗用捧着一摞从学生那里收上来的作业上车。
长安城的夏日异常闷热,单从气温来说,可能并没有比后世高出许多,但湿度绝对高得多,再加上这个年代既没有空调也没有电扇,夏季着实难熬。
罗用和乔俊林回到家里,也都是一声热汗。
赵夫子只上半天课,这时候早已回家去了,四娘七娘两个已经在家里闲散了小半日,五郎六郎也从学堂里回来了,几个小孩围坐在廊下剥着毛豆,精神头瞅着都不大好。
“今晚吃毛豆?”罗用随手将那摞卷子放到一旁,人也坐到了廊下。
“阿枝说要用毛豆和咸肉一起煮个汤。”六郎那小子见自家阿兄回来,便往他身边偎过来。只是那面色瞧着却不是很好,嘴唇也有些发白。
“可是中暑了?”罗用伸手擦了擦他额头上的薄汗。
“不知……”六郎没精打采的靠在罗用膝头,小猫儿一样。
“今日先生叫他背书,他又不会背。”五郎在一旁说道。
五郎与六郎并不在一个班,五郎从前就上过学,有些底子,虽在口音上、以及先生的教学习惯上都有差异,但是只要适应了,基本还是可以跟上班级进度。
六郎虽也跟着家里的阿兄阿姊学了些,但学得并不系统,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这时候在蒙学读书,一时适应不了倒也不奇怪。
“可要阿兄教你?”适应新环境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尤其这个年代也没有祖国的花朵那一说,先生们大多都是比较严厉的。
“五郎已经教我了。”六郎说。
“叫阿兄。”五郎这时候正垂头剥着一个毛豆,听到这个话,头也不抬回了一句。
“我们先生说你背得不对,好多地方都不对。”
“我们先生倒是没说我背得不对。”
“你们先生教得不好。”
“你们先生事真多。”兄弟二人嘀嘀咕咕拌起嘴来。
“阿兄你说。”六郎说不过,便来找罗用。
“你们先生教得认真。”罗用能公然教坏小孩么?
其实罗用也觉得七郎他们先生事情有点多,小孩子么,只要能背个大差不差,夸两句又不要他花钱,整天批评来批评去的,本来就不多的学习积极性都被他给批评没了。
“先生说你哪里背得不对,拿来我看看?”乔俊林这时候也停好了驴车,又喂过了五对,到井边去洗了手脸,甩着水珠子到了廊下。
“对,你问问他。”罗用拍了拍六郎的后背,鼓励道。
乔俊林当初也是从小地方来到长安城,小时候的基础打得也不够扎实,后来他就曾在这方面下过苦功。
六郎从屋里捧了书本出来,乔俊林坐在廊下,一点一点给他讲书上的内容,哪个字要发什么音,断句要怎么断,这一段内容是什么意思,都给他讲得仔仔细细的,其他几个小孩一边剥毛豆一边听着。
待这些毛豆剥完了,罗用拿到厨下,见阿枝正在烧火做饭,灶台的砧板上有一些切好的咸肉。
毛豆咸肉汤,这也是他们这几日经常吃的菜式,这大热的天,早晨买回来的肉,当天中午若是没有吃,放到晚上指定就臭了,于是就要及时用盐巴腌上,他们家现在吃咸肉比吃鲜肉还要多。
阿枝见罗用进来,便从旁边木架上取了一个竹篮下来,言是城外种辣椒的农户送来。
他们今年这一批辣椒种得不算早,所以成熟得也就比较晚,一直等到六月中旬,第一批辣椒才开始成熟了。
“这么多的辣椒,一时却也吃不完,三郎你看是要晒干还是制酱?”阿枝问罗用。
“也没多少,自家留一些,其他的拿给邻里分了便是,这大热天的,发发汗对身体有好处。”罗用说道。
“给赵夫子也留一些?”阿枝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