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煌那边也有一些定居的胡商,常乐县这边并没有。
“前面就是常乐县了。”这日下午,有一个商队从晋昌那边过来。
“快些走,我听说他们那里来了个新县令,教城里那些酒肆客舍学会了豆腐菜。”一个裹着白色头巾的胡商大声说道。
“不过就是豆腐,你在凉州城还没有吃够吗?”
“常乐县太冷清了,一点都不热闹。”
“我们在这里休息一晚,明日一早便去敦煌。”
“到了敦煌好好休息。”
“都快些走!前面就是常乐县了,我们今晚就在这里投宿。”
这一群风尘仆仆的胡人叽里咕噜地大声说话,即便有旁人听到了,也是听不懂的。
当年汉武帝令人在河西走廊屯田戍边,很多汉兵在这里生活定居,所以这里的语言主要也是以汉话为主。
这些胡人对常乐县这个地方的印象并不好,从前他们每次经过这里的时候,吃的住的都不太好,城市小,人也特别少,不够热闹,没什么娱乐不说,连个像样的澡堂子都没有。
这一行人叽里咕噜,边走边说,说的尽是常乐县的不好。
待到快进城门的时候,抬眼一看,果然还是从前那个破败城墙。
进了城门以后,看看城中街道,倒是与过去有那几分不同,街面上干净了不少,街面上的行人虽然不多,但是往来匆忙,并不是过去那一番暮气沉沉的景象。
“客人可是要吃饭,去我家吧,我阿耶与那罗县令学了豆腐菜,可好吃了,今日家里还炖了羊肉,还有新发的豆芽……”
城门边上有个十来岁的半大少年,见这一行人进了城,连忙上去给自家食铺拉生意。
那些胡人听他说豆腐菜便有几分意动,又听他说炖羊肉,便觉有些腻味,而后又听闻有新发的豆芽,带头的几个人一对眼色,便决定去了。
他们这一行人在路上,不是吃肉干就是啃饼子,虽然也曾在不少城镇和驿站旁边的逆旅投宿,但是冬日里菜蔬难得,这时候早就想吃点爽口的换换口味了。
待到了那小孩家里开的食铺,他的耶娘兄长连忙出来招呼,二三十个胡商,转眼就把他家食铺塞得满满当当。
看得旁边几家客舍很是眼馋,暗自后悔今日没有让家里人到城门口去蹲守,眼下这个季节往来商队并不多,谁又能想到今日能来这么多人呢。
这些胡商点菜的点菜,安置牲口的安置牲口,他们并不放心把牲口和货物全部交给店家看管。
这些胡商刚刚点了一两个菜,便有一个小孩飞快地从这家食铺蹿出去,甩开脚丫子一路跑到街道中段一家没挂商号的铺子,进门就喊:
“我家来了二十九个客人,他们刚刚点了拌三丝,还有家常豆腐。”
“知晓了。”看铺子的是一个年纪略大的差役。
这人外表看起来虽然已有老态,行动却颇利索,不消片刻便从一旁的货架上拿下了豆芽韭菜豆腐干,还有不少豆腐,这些东西装在一个箩筐中,也是颇沉。
“你可拿得动?”那差役问他。
“嗯。”小孩撩起箩筐上面的麻绳往脖子后面一挂,抱着就往门外走:“我阿耶晚些再与你送钱过来。”
“知了。”
另一边,食铺那边,那些胡商之后又点了几个菜,店家的长子这时候也从铺子里出来,路上遇到幼弟,便接过他怀里的箩筐,又把客人点的其他几道菜与他说了,让他再折回传话,家里的大人过会儿再去取。
一下子来了这么多客人,食铺里头也很是忙碌,洗菜的洗菜,熬粥的熬粥,待那一大锅热气腾腾的玉米面粥熬出来,这边的拌三丝也做好了。
热粥配凉菜,甚是开胃,看那些胡商们呼噜噜地喝着粥,又用筷子叉了凉菜放到嘴里大口大口地嚼着,面上的表情也都十分满意。
胡商们一边吃着,一边又不断有新菜端上来,口味颇佳,最难得的是每一道菜的食材都十分新鲜,要做到这一点可不容易。
尤其是像常乐县这样的地方,这些食铺一天到晚也不一定能有一两单生意,要备那么多食材,又要保证新鲜,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罗用正是考虑到了这一点,才会让官府出面帮这些食铺备货,他不仅让人在当地收购食材,甚至还请那些出去卖豆腐的脚夫从晋昌敦煌等地买了一些当地没有的东西回来。
这些东西在原价的基础上加价两成,卖与城中酒肆食铺,使得那些商铺可以免去备货成本,虽然价格上稍贵一些,但官府经营的供应点不仅食材新鲜,而且种类十分齐全,而加价的那两成,作为这个供货点的运营成本很可能都是不够的,大家都是做生意的,对于这一点心里多少也都有数。
“阿翁,吃饭了。”傍晚时分,一个六七岁大小的男孩抱着一个粗陶大碗从县衙那边过来。
自打他阿翁被安排到这边卖菜以来,每天帮阿翁打饭,便成了他的活计,这小孩显然很喜欢这个活计,每天一到饭点就捧着粗陶大碗准时到县衙去报到,县衙那些人也都识得他。
“你先吃,我再看看这些菜。”这名差役年纪大了,也不像那些年轻人似的能吃那么多,刚好家里这个长孙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于是便每天把饭菜分他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