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客人且稍候,老汉这就去弄了饭菜上来。”
这家店铺也不甚大,眼下又是淡季,一天到晚等在家里也未必能有生意,他那两个儿子都担豆腐卖去了,长媳刚刚给这个家里生了个小娃娃,这几日还未能起得来床,次子还未成婚,他那老婆子又走得早,于是这家里头,这会儿便只剩下这老汉一个人。
老汉从堂屋出来,行到街边望了望,不远处那小孩儿见了,颠颠就凑过来。
“他们几人要了十文钱的凉拌菜,你去帮我跑一趟,还要三斤炊饼,可记得了,炊饼先拿过来,客人等着要吃的。”老汉说着,往那小孩手里头塞了一文钱。
“哎。”那小孩收了钱,撒丫子就跑了。
先去官办的铺子里喊一声,说街尾柳家食铺有人点了十文钱的凉拌菜,然后又去街头炊饼铺子要了三斤炊饼。
那炊饼铺的店家自打那几个胡人进了城,就盯了他们一路了,看着他们进了柳家的铺子,又看着这小孩一路跑过来买炊饼,三斤炊饼,称好了先叫他拿过去,至于钱财,自然是等柳家人晚一些再来结算。
柳家铺子这边,刘老汉这时候已经煮起了粟米粥,一会儿炊饼到了,就先拿上去给几位客人就着红焖羊肉先吃着。
不多久,凉拌菜也上桌了,粟米粥上得慢些,但好在这几个客人今日吃得高兴,也没抱怨什么,就着盆底剩下的些许凉拌菜,呼哧呼哧吃得也挺欢实。
吃饱喝足,坐那儿歇歇,门外有一行官差排着队伍从街道上走过,一个个身姿笔挺精神抖擞。
“他们这是在巡逻?”有个胡人问道。
“可不是,一天要巡好几回呢,客人往后在咱常乐县行走,若是遇着什么事,便能找他们帮忙。”刘老汉言道。
“他们能管?”在这些胡人的印象中,官差都是不好招惹的,没事最好离他们远点。
“能啊,也就前几日,前边有个铺子,点菜的时候跟人说了十文钱,等到结账的时候,硬是要十五文,有人去喊了官差过来,最后那铺子就被勒令停业三日。”刘老汉慢悠悠在屋子里收拾着,一边收拾一边跟这几个胡人说话。
“那还真不错。”说实话他们这些在外行商的人,最怕就是那种不讲道理的黑店,他们几个外乡人,对上人多势众的本地人,最后往往也只好自认倒霉。
“好着呢,说话也是和颜悦色的。”柳老汉又道。
“有那么好?”那些个官府的,还能跟人和颜悦色?那几个胡人有些不信,心道这老汉该不是在吹牛吧。
“怎么没有这么好?”柳老汉当即道:“你道他们一月能挣多少钱?”
“多少?”那领头的胡人问。
“一月三百文,吃得好穿得好,听闻若是做得好,罗县令还与他们发奖金哩。每月恁多薪饷,又不是县令家的亲戚甚的,一个弄不好就给捋下来了,谁人还敢疏忽大意?”
说到这个,罗老汉也是后悔,当时那罗县令招人的时候,自家小儿子也想去,被他给拦了一下,言是先看看情况再说,可不就是怕县丞等人闹将起来,结果嘛事没有,罗县令都还没怎么发招呢,那些人就都跑没影了。
他们家当时也就是这么一犹豫的工夫,就被别人给抢了先,公府那边招够了人便不再要了,现如今再想什么也都没用了。
这几个胡人对常乐县这位新来的罗县令显然很感兴趣,坐在那里与柳老汉聊了挺久,直到大家都有些困倦了,这才想起投宿的事情来。
“你这里可有客房?”
“我这铺子不大,后头便是家宅,并无客房,不过我家还有一个小院,从这里过去并不远,不肖半刻便能到,客人若是愿住,每日与我五文钱便好,若是月租,每月便只要一百文钱。”
“先带我们过去看看。”
“哎。”
常乐县南面靠山,每年一到春暖花开的时候,山上的积雪融化,便有潺潺溪水从山涧流淌下来,所以城南地贵,城北相对便宜些。
不过常乐县这座城池着实很小,富人区与穷人区的划分也不像长安城那些地方那样泾渭分明。
刘老汉也是个有心的,领着这些人从铺子里头出来以后,见他们对官办的豆腐作坊感兴趣,便特地带他们过去看了看。
这时候天色也比较晚了,但是豆腐作坊那边因为生意很好,每天不做到深夜不会停歇,在这边干活的工人也是两班倒,凌晨过来一班人,吃过晌午饭再干一会儿,就可以回家歇息去了,晌午那时候换一班人,一直干到深夜。
豆腐作坊这边是一派热火朝天的劳动景象,在不远处的县衙那边,也是炊烟袅袅,飘出阵阵饭菜的香味。
罗用他们目前自己也不做饭,每天就跟这些差役吃一样的东西。
县衙里头总共也就三四十号人吃饭,采取的是分餐制,每人一张小木桌,上面摆着一些饭菜,食不言寝不语,吃饭的时候基本上也没什么人说话。
这一天傍晚,等着吃晚饭的时候,乔俊林对罗用说,这几日在豆腐作坊这边吃豆渣饼的人群里头,出现了几个胡人的身影。
“只要不闹事,便都由他去,你也留心些,莫要叫他们闹将起来。”县中百姓都比较护食,对于外来人员到他们这里吃免费的豆渣饼的行为大多比较排斥。
“知了。”乔俊林应了一声。
待这一晚的饭菜做好了,自有人帮罗用和乔俊林把他们的那一份端到后院,县衙前边是办公的地方,后院才是生活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