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人管他周不周全,我这还不是为了护你我周全。”陈皎玩笑道。
“郎君又在戏耍于我。”小妾亦笑。
“管他甚的昆仑奴大食人,他若能自己将此事压下,自然最好,若是闹将起来,于我亦是有碍。”这又不是什么好事,能够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自然就是最好,若是闹大了,与他陈皎的官声亦是有碍,在为官能力上,可能也要被打上一个问号。
“如此说来,那昆仑奴之事,他不上报反而是好,他若是老老实实报上来,郎君反而要为难一番。”那小妾倒也是个通透的。
“自然。”陈皎说着又饮了一杯白酒,他可不喜欢总给自己出难题的下属,如不如实又有甚的要紧,有些个事情,彼此心中清楚明了便可。
三四日之后,付兵曹亲率二百名兵卒前来常乐县,分了一百多人在城外各处的驿站之中,另外数十人便随他进城,在常乐县城驻扎。
如此,原本还有一些焦躁不安的常乐百姓,这时候便彻底放下心来了,这付兵曹可不是个简单人物,当年打仗的时候,死在他刀下的敌军都不知道有多少,没看这付兵曹一来,那些胡人说话都要比往常小声几分。
付兵曹来了,罗用心里也是踏实多了。
阿普等人就在县衙之中住着,那些大食人常常也会在县衙周围打探,县丞主簿等人整日战战兢兢,罗用也担心会出什么意外,有付兵曹来这边镇场子,那些大食人总会收敛些。
除了大食人,这两日前来常乐县的各国胡商也愈发多了,其中不少人先前就已来过常乐县,与罗用也算有些交情,这时候这些人再来,罗用难免也要去见上一见。
在这个落后的年代,在强大的自然之力面前,一个人的生命就仿佛风中灯烛一般,今年若是不见,待到来年胡商们再次来唐之时,便不知还能不能再见到了。
这一日,罗用方才见过几个认识的胡人,从那酒肆之中出来,这回他也就小酌了几杯,倒是并未喝醉。
打他从那酒肆之中出来,便觉有人一直盯着自己看,转头一瞧,便瞧见那边有个身着麻布短褐的老农,身边摆着两个箩筐,每个箩筐里各放了一个冬瓜。
罗用笑了笑,便往他那边走了过去,道:“你这冬瓜怎卖?”
“明府若要,与我六文钱便好。”那老农高兴道。
冬瓜这东西煮起来清汤寡水的又不管饱,又有些偏凉,身体虚弱的人吃多了也不好,素来也卖不上什么好价钱。
听闻近来城中胡商颇多,菜蔬价贵,于是这老汉便也大老远地担了这两个冬瓜进城来碰碰运气,哪曾想今日果真走了好运,这才放下担子不多久,便给他遇着了罗用,他也曾听人说起,他们罗县令常在街上与人买菜,鲜少挑拣,更不与人还价。
“五文钱。”罗用这时候却道。
“五文便五文。”那老农马上就说了。看来这罗县令也并非完全不与人还价,五文钱的价格虽不是顶好,却也算是不错了。
罗用这边正掏钱,不远处刚便有两名差役,见他们县令又在买菜,几步走过来,一看是冬瓜,其中一个差役便说道:
“铺子里的冬瓜都快积了半屋子了,明府怎的又买冬瓜?”
“无碍。”罗用摆手道:“这两日天气好,待我找几个人将那多余的冬瓜切片晒干了,留待冬日里煮汤。”
“这能行?”从前没听说过冬瓜还能这么吃的,别到时候糟蹋了东西。
他们县令就是心肠软,见着这些个进城卖菜的农人总是要买一些,夏天那会儿都不知道买了多少胡瓜,也是卖不完,现如今大多用酱腌着,生生占了两个屋子。
“滋味颇美,等你们尝过了便知。”罗用说道。
“喏。”县令既是如此说,那应就不会错,说到吃,他们这全县上下加起来怕也没他懂得多。
那农人得了钱,高高兴兴便挑着担子往那官办的铺子去了。他一早就听人说了,城中这官办的铺子近来并不收冬瓜,今日这运气着实是好。
方才听闻了那晒冬瓜的法子,待他回去以后倒也可以试试,地里头还有几个长得丑个头也小的,加上前两日那个被野猪啃过的,拾掇拾掇,吃不完便都晒干了吧。
“罗县令言是让我把这两个冬瓜送来。”
“哎呦,又买冬瓜。”
“放哪儿呢?”
“这边,就放这屋。”
“哎。”
罗用这一边,花出去几文钱,买了两个大冬瓜,心情也是不错,袖着手慢悠悠往县衙方向走去。
常乐县不比长安城那样的地方,县中人口少,大多数人也都是精打细算过日子,城外的农户想要进城卖些菜蔬,也是不大容易,一担菜若能卖个几文钱的,便也很高兴了,罗用见到了常常要买。
方才那一幕,俱都落入不远处一群大食人眼中。
“此人便是常乐县令?”一个看起来颇有几分威严的中年大食人言道。
以他这几日的听闻,常乐县令罗用显然并非善类,怎的此时看来,倒像是个老好人。